“你不打算讓朋友幫忙?還是你認爲,以你這些朋友的力量,足以與六大劍宗抗衡?”王澤沉聲問道。
若是前者,王澤自忖葉楓還算是有自知之明,對葉楓也會另眼相看。可若是葉楓如同後者所想,那王澤真就覺得葉楓實在太過狂妄,而這種人,王澤也絕不會將其當成一個真正的敵手,更不會當成合作夥伴。
面對王澤的直言不諱,葉楓很是從容的擺了擺手。他沒有直接回答王澤的話,而是自言自語般的說道:“隱世宗門,之所以能夠數千年持續不敗,其最大的原因,是因爲隱世宗門秉承着一種故古相傳的精神。”
“這種精神在外人看來叫做高傲,霸道。可實際上,在隱世宗門內,正是這種精神激勵着宗門內歷代弟子,不斷的努力,前進。”
“一個久居上位的人,即便是寧死,也不願屈居於他人腳下,更別提臣服在別人面前。隱世宗門就像是久居上位的強者一樣,過慣了高高在上生活的隱世宗門弟子,即便是犧牲一切,也要捍衛他們處於絕對高度的地位。”
“除去故老相傳的精神外,隱世宗門的底蘊,也是世俗所有門派所不能相提並論的。比如泰崆劍宗,他看似被我輕易的毀滅了,可實際上我毀滅了什麼?我只不顧是空自浪費了一個強大殺招,並且爲自己豎立了一個無法對抗的強敵。”
提起泰崆劍宗,葉楓的面容逐漸嚴肅起來。他平靜的說道:“王宗主,即便泰崆劍宗沒有劍神先祖迴歸,令山峰復原,弟子復活,泰崆劍宗也不會在那一次徹底覆滅吧。或許隱世宗門弟子不知道自家門派真正的能量,可王宗主乃是天源之主,絕對不會不知道一個隱世宗門所代表的真正意義,與其背後隱藏的強大力量。”
葉楓的話語,令王澤微微一驚。就在先前等待消息的時候,王澤曾經百般揣摩過葉楓,可他怎麼也沒有料到,葉楓的心智,遠比他揣測的更加厲害。
隱世宗門的確不會因爲一場災難就徹底毀滅,就像是上次泰崆劍宗一戰,雖然泰崆劍宗駐地被毀,門下弟子悉數被殺,可泰崆劍宗絕不會因此被毀滅。
若是有人以爲,傳承數千年,像是泰崆劍宗那樣的隱世宗門,僅有一個駐地,僅有那些弟子,那就大錯特錯。雖然秦涵宇這個宗主,泰崆劍宗所有強者,仿若全都在那一戰中死去,可實際上,至多再有十年,或者更短的時間,新的泰崆劍宗就會重新屹立。
只不過,葉楓有一點還是說錯了。一個隱世宗門,底蘊與勢力再強,也經不起那般嚴重的損失。若是上次一戰,真的無法挽回的話,即便泰崆劍宗不會徹底滅亡,那也註定會被新興勢力所取代,不再是幾大宗門內的巨無霸。也正是基於這一點,泰崆劍宗先祖,纔會寧願忤逆雷厲風行四帝的意志,耗費大量堪稱無價之寶的返陽、水,也要復原泰崆劍宗。
葉楓話語說的透徹,這也使得王澤明白,葉楓根本就沒有仗勢欺人的想法,而是真正的覺得,浮屠山一戰,他不佔有任何勝算。
葉楓表現的越是坦蕩,王澤對於葉楓越發欣賞。看似年近中旬,實際上活了數百個年頭的王澤,豈能不知道人活着,最難的就是擺正自己的位置。
莫說葉楓這個年近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即便是天源劍宗那些年歲過百的長老,又有幾個人能夠真正將自己的位置放放端正。
得知葉楓明知傾盡全力,也不會是六大劍宗的對手,王澤已經開始相信葉楓所說兩者合作的話語。
只是,他猜不到葉楓要怎樣做。雖然葉楓現在顯露出的臂助,無法幫助他徹底戰勝六大劍宗,但硬拼起來,卻足以讓六大劍宗傷亡慘重,元氣大傷。若是王澤選擇的話,他絕不會坐以待斃,而是會寧死拼爭。
“你明知此次一戰沒有任何勝算,那你更應該明白,此次一戰後,你的兄弟與朋友,手下掌控的勢力,將會就此大打折扣。你認爲,以一個殘弱的敗軍,能夠有資格做談判的籌碼麼?”王澤說道。
“那若是我不讓這些人蔘戰呢?他們不就不會有任何損失,而那時,我的籌碼是不是仍舊很充足,甚至在六大宗門元氣有損的情況下,我的籌碼相對的大大增加。”葉楓沉穩說道。
“你的意思是……”王澤感覺有些難以置信,連話都沒有說全。
“是的,我的意思,是自己面對六大宗門。就像是我先前所說,禍事因我而起,我自然會一力承擔。我可以死,可我絕不會看着我朋友與親人爲我陷入絕境。”
“還有……”葉楓話音一轉,聲音忽然很是冰冷:“六大劍宗也不想看到天元大陸從此陷入混亂吧。若是我的人蔘戰,王宗主認爲天元大陸還會保持從前那般的平靜狀態麼?”
王澤沒有說話,而是用力的呼了口氣。
他知道葉楓說的不是威脅,而是實話。涉及到天元大陸三分之一劍修的爭鬥,這是六大宗門也始料不及,不想看到的。
王澤很清楚,若是這場戰鬥真的打響,六大宗門將會徹底站在天元大陸所有世俗劍修的對立面。雖然六大劍宗未必會懼怕事情的發展,但是日後天元大陸所有劍修,全都對六大劍宗心生敵意,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那你怎麼阻止他們參戰,又怎麼保證,他們日後定然聽命於我?”王澤問道。
葉楓笑了起來,笑容間流露出一種蔑視蒼生,慷慨赴死般的悲壯。
“我可以告訴他們,我能從浮屠山活着出來。然後,我會給他們留下信箋,待我死亡之後讓他們去看。我相信,對我臨死之前最後的吩咐,他們即便不願,也不會違背,而這足以讓這場矛盾,化解於無形。”提起死亡,葉楓表現的很是漠然。彷彿將死之人不是他,而是別人一般。
“你的意思是,這一次你根本沒打算活着離開浮屠山?”王澤對於葉楓如此冷靜的表現,感到很是驚奇。
以王澤對於人性的瞭解,豈能不知道很多人不怕死,實際上並不是真的淡漠,而是事情逼迫到頭上,不得不做出抉擇。像是葉楓這般,真的做到看穿生死的人,不是沒有,可無一不是活了幾十數百年,看破紅塵老人。王澤無法想象,葉楓這樣一個年僅二十幾歲的年輕人,經歷了何種磨難,心智纔會變得如同百歲老人一般。
“王宗主,按照我所說,這場戰爭有八成的機會可以化解。而那時,王宗主成爲我那些朋友的庇護者,他們自然也不會做出有損天源劍宗的事情。”
“除此之外,有件事情不知道王宗主有沒有想過。天外天雖然遠離天元大陸,可歸根結底,各大宗門先祖,卻全都在天外天上。我被六大劍宗殺死,你說天外天,我們劍堂的先祖會怎麼做?”
“不是我威脅王宗主,我敢發誓,若是劍堂祖師知道我被六大宗門殺死,必定會對天外天上的其它宗門祖師,發動最慘烈的報復。而那時,王宗主認爲天源劍宗祖師,會不會蒙受損失。”
“你我合作,合則兩利。我會想辦法將我們合作,你幫助過我的事情發佈出去。而那時,天源劍宗將不是我葉楓與劍堂的敵人,而是最堅實的盟友。”葉楓說道。
王澤點點頭,沒有反駁葉楓的話語。六大宗門敢對付葉楓,也曾經考慮過天外天上先祖之間會不會受此次事件影響。
六大宗門宗主事前推算,像是葉楓這般的三級劍宗死去,應該不至於引發天外天混戰。可是,親眼見到葉楓的驚才絕豔,沉着冷靜後,王澤卻篤定的相信,劍堂祖師早就將葉楓當成重點培養對象。一旦葉楓遇到危險,就此被毀滅,那行事本就蠻橫無比的劍堂祖師,很有可能會就此發飆,對其他宗門先祖大打出手。
葉楓的分析,他表現出的聰明與冷靜,都讓王澤爲之慨嘆不已。
王澤敢發誓,葉楓是他在數百年中,見過的最爲優秀的年輕人。只是,可惜了這樣一個天縱奇才,卻註定要早早夭折,必定死亡。
王澤已經被葉楓一番深入細緻的分析,說的動心了。只是以他的身份,卻不會如此輕易拍板決定。
望着葉楓,王澤說道:“葉楓,無論你現在說什麼,這些都是一面之詞,不足爲信。我們能不能合作,我全看你在浮屠山上的表現,若是一切事情都按照你所說的發展,我可以向你保證,沒有人可以在你死後,傷害你的親人與朋友。”
“夠了,有王宗主這句話,我葉楓算是沒有白來天源劍宗一趟。”葉楓點頭說道。
說過這話後,他不再多言,站起身,對着王澤拱手說了聲告辭,起身向廳堂外面走去。
廳堂之外,諸多天源劍宗長老,看到葉楓走出,同時衝進大廳。
望着呆坐在座椅上的王澤,張弛禁不住高聲吼道:“宗主,那葉楓乃是殺死程義夫的兇手,我們豈能就這樣放他離開?”
張弛的喊聲,讓王澤不悅的皺起眉頭。他冷冷的說道:“不放他走,難道你還要對付他麼?若是你真要殺他,我不阻攔,可是你有把握,一定能夠殺死他麼?”
王澤訓斥,令張弛的面色青一陣白一陣,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張弛有信心殺死葉楓,可是他卻沒信心自己也能在對戰中不受重傷。而且張弛再傻,也能聽出來,王澤根本沒有對付葉楓的意思。在與葉楓動手之前,他不得不考慮殺死葉楓之後,該如何面對王澤的滔天怒火。
“宗主,葉楓來此做什麼?”另外一名長老問道。
王澤慨嘆了一聲,說道:“談生意。就在剛纔,他與我談了一樁天大的生意。我真沒想到,這個世界上會有這種人才。如此人才,就這樣早早的夭折,當真讓人感到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