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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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姑娘終究是個十六歲的姑娘,雖然婉潞說話溫和,臉上帶笑,但她依舊手裡攪着絲帕,貝齒輕咬下脣,耳根處有一片紅霞。婉潞等了她一會,不見她說話,又開口道:“既如此,婚姻大事本是父母張主,你父母現在心疼你,想和魯家悔婚,也就順着你父母的意思罷了。”
齊姑娘聽了這話,本在攪着絲帕的手一頓,頭微微擡起,見婉潞作勢起身,忙哎呀叫了一聲,婉潞轉過身:“怎麼,難道你有話說?”齊姑娘這下已從輕咬變成了緊緊咬住下脣,咬的脣都要破了,但還是一個字不吐。
婉潞咳嗽一聲,齊姑娘慌張地放開脣,但還是不說話,沒出閣的姑娘家害羞的多,婉潞又道:“你不說話就是肯了?”齊姑娘微微欠起身子:“奶奶,我……”婉潞見她眼圈泛紅,似乎馬上就要哭出來,握住她的手道:“婚姻大事,雖是父母做主,也是女子一生大事,你若有了別的主意,也該說出來纔是,不然到時木已成舟,你要向誰說去?”
這話讓齊姑娘又咬住下脣,剛要張口簾子掀起,秋煙手裡端着茶進來,齊姑娘張一張脣又把話嚥下去。婉潞忙示意秋煙退下,親自把茶端到齊姑娘面前:“我年紀大你不多,就託大叫你聲妹妹,這閨中女子的心事,總要說出來纔好。”
齊姑娘接了茶,鼓足勇氣總算開口,聲音細細弱弱:“奶奶,這事我也不能說願不願意,爹孃總是爲了我好,可是魯家親事是從小就定的,吃糠咽菜也只是我沒有福氣,怎肯先做負心之人?”這話雖然說的曲裡拐彎,婉潞還是聽出來了,姑娘也在兩難呢。
婉潞微微笑道:“我聽說魯家雖然父親去世之後就有些敗落,但尚有田產地土,家用嚼裹是夠用的,魯大爺又讀書上進,去年已經考中秀才,做了秀才,出去坐個館一年也有三四十兩銀子,富貴不夠,飽暖是足夠的了。”
這話說的齊姑娘臉色更加紅起來,用絲帕掩住面哭道:“子不能言父過,況且父親本也是爲我好,縱然存了攀龍附鳳的心,我也只能認了。”見她哭出來,婉潞輕輕地拍着她的背:“世間做父母的自然都是爲了做子女的好,能夠攀龍附鳳被人罵做負心也就忍了,只是我想多問一句,照你話裡,已另尋了一家,是哪一家?”
齊姑娘臉上還有淚,聽了婉潞問詢,遲疑半響才道:“是京城某王府的長史,說要給王爺挑妾室。”京城某王府的長史來金陵挑妾室?江南女兒溫柔多情,京城勳貴府裡的江南女兒不少,一旦進入王府,得寵之後生個一男半女,能得封號的也不少,從眼前來瞧,嫁進王府即便只是個妾,也比嫁給個秀才當妻爲好。
等孩子長大,男孩總要得個國公之類,女孩也是縣主縣君,照顧自己外祖家的事情聽說的不少,難怪齊家父母打了好算盤,齊姑娘想是心裡知道究竟,既捨不得那似錦一樣的前程,又覺得青春女兒家去陪個老人家,還要和王府一干人等爭寵,榮華富貴的後面是有無數血淚的。
瞧着齊姑娘精緻的相貌,婉潞脣邊不由露出一絲笑容,她雖生的極好,只是京城裡的各家王府,最不缺的就是美人,有些王府裡的美人容貌還勝過皇宮裡的美人,畢竟皇帝要沉溺美色之中會被言官上奏,而王爺們沉溺於美色之中,不過是無傷大雅的事情。
見婉潞只是打量自己不說話,齊姑娘眼裡的淚聚的更多,聲音也更小:“我知道爹孃這樣想也是爲了我的將來,可是做了負心之人,我夢裡都是不安的,況且到了京城進了王府,誰知道能不能如爹孃的願,左右徘徊,只是沒有個主意。”
見她一張臉上全是焦急悽苦神色,這樣孩子,進到那種地方,難啊。婉潞嘆了一聲,齊姑娘一張薄面更是紅的要滴下血來,喃喃地道:“我知道奶奶瞧不起我,可是這總是父母之命,我也不好……”說着齊姑娘又咬住下脣,什麼字也吐不出來。
婉潞知道她拿不起主意,橫豎問到這裡也就罷了,能盡的力也就是這些,端起茶喝了口,笑着問道:“齊姑娘若真的得償所願,到時也該恭賀一聲纔是,只是不曉得齊姑娘要進的是哪家王府?”
齊姑娘遲疑一下才道:“安郡王府。”婉潞一口茶噴了出來,安郡王府?這怎麼可能?若說的是周王寧王府,婉潞還覺得正常,這兩位王爺好色的名聲整個大雍都是知道的,府裡的美人也如雲朵一般。
每隔個四五年,兩位王爺府裡總要放出一批美人,再補充一些新人,這些新人自然是各地送來的,也有王府屬官往各地張羅的。可是安郡王從二十多年前王妃去世,別說續娶,連侍妾都沒有一個。王府內務當時全靠了安郡王的奶媽掌管,直到思梅嫁進去安郡王的奶媽才卸下重擔。
現在他已年過五十,世子都三十多了,瑜之已經有議親動議的時候會動了春心?婉潞的反應是出乎齊姑娘的意料的,她微微低頭道:“我爹爹也說了,若是別的王府也就罷了,可是安郡王名聲極好,想來也是他老來想納房妾陪伴,這也是人之常情,才動了這個念頭。”
婉潞整理一下思緒,總覺得這裡面有什麼事情不對,若真是安郡王想納妾,說一聲出去,自有人送美人上門,哪有派個長史巴巴跑到金陵這麼遠的地方來?況且思梅是安郡王府的當家主母,能瞞過別人,難道能瞞的了她?公公老來納妾,做兒媳婦的雖然不好管,但在信裡埋怨一兩句也是常情,爲何來往信件隻字不提?
婉潞猛然想起什麼:“你的娘不是我的親孃吧?”怎麼會問這個?齊姑娘遲疑一下:“這確是我的繼母,我娘在我三歲那年去世了。”婉潞知道再問其它,這位齊姑娘也問不出來,把手裡一直端着的茶放下,笑着道:“走吧,我們去花園尋尋齊太太。”
見婉潞起身,齊姑娘也跟着站起,縣衙的花園雖然不大,不過佔地一畝,但也有荷花池假山庭院,算得上一步一景。齊太太坐在亭子裡四處張望,名似望景,實來焦躁。
見到婉潞帶着齊姑娘來了,齊太太忙迎上前:“奶奶,我家女兒性格靦腆,不大會說話,可惹了奶奶生氣?”婉潞微微一笑:“齊太太這話說的正是,確惹了我生氣,想來尋齊太太告狀呢。”
齊太太的笑僵在臉上,婉潞已經攜了她的手:“這大太陽天的,齊太太還是和我進屋喝杯茶,讓齊姑娘在這裡散散好了。”說完使眼色讓丫鬟陪着齊姑娘,自己拉着齊太太就往屋裡來。
婉潞一進了屋這才放開齊太太的手,齊太太忙整一整衣襟,挽一挽頭髮,臉上帶着薄怒:“奶奶你這是怎麼了,我家雖是商戶,在這附近也算有幾分臉面的人家,就是見了知府太太,在她面前也有個座位,奶奶怎能如此對我?”
婉潞臉上早沒了方纔對齊姑娘的溫和笑容,徑自坐下就道:“你問我,我倒想問問你勾結外人,想把女兒推進火炕是什麼心情?”齊太太呆了呆,接着就道:“阿也,奶奶這話是從哪裡說起,女兒雖不是我生的,也從四歲那年看到現在,養只貓狗都有了情誼,更何況是這麼一個大活人。”
婉潞依舊冷笑:“是嗎?安郡王府的長史?我倒不知道,安郡王府的長史無故怎會出京,你騙旁人罷了,騙我,你還少了幾分。”齊太太的臉紅一紅,但很快就又道:“我不過是個女人家,這些事自然是老爺在外操心,我不過……”
不等她說完,婉潞已經拍了桌子:“你還想賴,若不是你在旁邊攛掇,齊老爺又會怎麼不問清楚對方的來歷就把已定親的女兒要交給別人帶去。”婉潞一發火,齊太太不由自主地抖了下,但很快就鎮定下來,冷笑道:“奶奶你也是做孃的,難道不知道天下爲父母的都想女兒往好處去,魯家不過勉強能過日子罷了,等女婿讀書成名,也不曉得要多少年,這考一輩子考不中舉人的秀才天下難道又少了嗎?我這不光是爲的女兒,也是爲了齊家,況且婚姻大事,我們父母做了主,縱是官府也不好插手的,奶奶您還是去和知縣老爺說,痛痛快快讓兩家退了親。”
婉潞已經平靜下來,用手理一理頭髮,微微笑道:“好,說的好,就算是我,也要爲你這片心感慨一下,只是舊例,王府屬官出京,總要和各地的官府打聲招呼,這悄悄地來也不曉得是爲什麼,等我告訴知縣,這長史在哪裡?要不要傳他來問一問。”
齊太太不由呆住,郡王府長史爲四品,知縣不過七品官員,這知縣怎可傳長史?婉潞已經笑了:“若是別的王府長史,自然是要去拜的,可惜我的夫君,他是安郡王世子夫人的弟弟,就算是郡王見了他也要稱聲賢侄,長史既是悄悄地來,自然不講官套。”
齊太太已經完全震住,婉潞徐徐又道:“按說長史出了京,難道舅爺府上不來拜一拜?還是說?”婉潞的眼轉向齊太太:“這個長史根本就是假的。”
這話就像個霹靂一樣劈在齊太太頭頂,她全身抖了起來,婉潞慢慢站起,眼神可沒有平時那樣的平靜:“齊太太,你處心積慮只要把齊姑娘婚姻破壞,我倒想問問你的心是什麼做的,難道齊家不是你的婆家,齊家出了什麼事情,和你全無干系?你和齊老爺也有兒女,難道不曉得這樣事情出來,對你的兒女婚事也有影響,還是你的兒女已經全都定了親,你再無牽絆,於是就不肯再裝,纔要拔了眼中釘,肉中刺?”
婉潞說一句,齊太太后退一步,等到婉潞說完,齊太太已經退無可退,婉潞雙手撐在牆上,說的話還是那麼平靜:“讓我來猜一猜,齊姑娘的娘定留下一筆豐厚嫁妝吧,真要進了王府,這筆嫁妝自然也要留下,齊太太想的不是齊姑娘的眼前風光,而是那筆嫁妝吧?”
作者有話要說:婉潞雖小了齊太太十來歲,但此時步步緊逼,說出的話也句句打中齊太太的心事,她除了用帕子緊緊捂住嘴,害怕自己叫出聲來外,竟沒有別的舉動。
婉潞見她這樣,心中惱怒更甚,不知是爲了什麼,把手抽了回來,冷冷地道:“身爲後母無一點仁慈之心,天下後母當以你爲戒。”說完婉潞就道:“問完了,出來吧。”
我會不會太狗血了?隨便再說一句,皇室的妾和平常人家的妾不一樣,宰相家的妾未必有一個知縣的正室風光,但是王府有名分的妾是屬於命婦的,根據品級不同享受不一樣的待遇的。所以,要哭着喊着做妾的,在古代也就只有皇室的妾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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