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市摩托車製造廠的事？王羣生登時就知道是什麼事了，不就是自己想讓市摩托車製造廠給自己報銷點費用的事麼！不到兩萬塊錢的事，至於麼？
可是他巨覺得這個世界忽然超出了他的認知，整個人都凌亂了，甚至還覺得自己委屈和憤懣：娘希匹的，老子堂堂市廣電局的辦公室副主任，深受領導器重的局中層領導，找你們給老子兩萬塊錢是看得起你們，怎麼着？你們還告起狀來了？真是豈有此理！
是啊，這怎麼可能？市摩托車製造廠是個什麼地方？在普通老百姓眼裡，那就是國家單位，跟政府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同，可在體制內人士看來，那就是一家企業，甚至還不如最冷門的氣象局吃香。像是市摩托車製造廠這樣就剩下半口氣吊着的國企，嗨，那就更不用說了，要不是市裡的財政撥款他們早就餓死了，一個企業單位，竟然敢跟自己這種正兒八經的國家領導幹部叫板？
王羣生自然知道東方書記似乎很重視市摩托車製造廠的事，可他自有一番自己的解讀，認爲東方書記根本就是做個樣子，原因很簡單嘛，若是東方書記真的重視市摩托車製造廠，爲什麼不委派一位德高望重的領導下去，偏偏讓一個都還沒有正式工作的小子去？這還不明擺着的道理？
“混賬！”鄧局長的火氣一下子又冒上來了，鄧局長何等眼力，眼睛裡怎麼可能揉的進去傻子？王羣生細微的表情變化立刻就讓鄧局長知道這小子心裡想的什麼，重重的一拍桌子，沉聲大喝了一聲，“王羣生，別以爲就你聰明，當別人都是傻子！”
王羣生頓時就是一顫，腦袋頓時“嗡”的一聲響。
他真的是被嚇到了，這話誅心之極，當別人都是傻子？這個“別人”是誰？肯定不是王羣生自己，眼下只有自己和局長大人兩人，那麼這個“傻子”是誰還用說嗎？
“局長，局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真的不是這個意思……”王羣生急的幾乎要哭了，什麼帽子都可以戴，但這種“目無領導”的帽子是堅決不能戴的，“我……我……”
“你什麼你？”原本心頭火多少平復了一些的局座大人，這會兒又有暴怒的架勢，唾沫星子噴了王羣生一腦門，“王羣生你個混蛋，你知不知道東方書記讓他女兒到哪裡去做什麼的？啊？你以爲書記讓他女兒過去，是給你發工資報銷的？！蠢貨！你就不用你那豬腦子好好想想？！”
東方書記的女兒……王羣生這次是真的被嚇慘了，之前他聽說過這事，但並沒有怎麼在意，可現在局座大人如此鄭重其事的提到這件事，這說明了什麼？
“局長，局長，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您給我個機會吧，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看在這些年來我爲您鞍前馬後的份上，求求您救救我……”終於意識到問題嚴重性的王羣生，鼻涕眼淚的流了一臉。
“救你？我怎麼救？剛纔劉副市長親自打電話過來，要我一定嚴肅處理這件事，你告訴我，我怎麼救你？”一想到剛纔自己被程副市長罵的狗血淋頭的那一幕，鄧局長的火氣一下子又冒上來了。
王羣生的臉色頓時變的慘白。
程副市長在市裡的話語權並不大，只是一個分管衛生、文化等工作的非常務副市長而已，但很不巧的是，程副市長分管的一項工作當中，就有廣電局這個冷衙門，程副市長在市裡再怎麼沒有話語權，可好歹人家也是市廣電局的只管領導，現在廣電局的直管領導因爲鄧局長手下的兵而勃然大怒，鄧局長都有責任，這個問題太嚴重了，一個處理不好，局座大人搞不好都要吃排頭。
當然，對局座大人來說，吃排頭不意味着要丟掉帽子，其實問題倒也不是很大，如果王羣生同志是個可造之材的話，局座大人倒也不吝於在這個時候拉王羣生一把，吃領導一噸排頭，卻換來一個忠心耿耿、能力還不錯的下屬，這個生意還是划得來的，可現在局座大人就不由得有些失望了：這個王羣生……嗯嗯，關鍵時刻似乎有些頂不上去啊，關鍵時刻不能領會領導的意圖，這個問題很嚴重，非常嚴重。
罵了一陣子，局座大人也罵累了，搖搖頭，眼中有些失望，“羣生，你呀你呀……唉，這樣吧，你待會去咱們局裡工會報道一下吧，這陣子好好靜下心來，學習學習。”
“局長，我……”王羣生再也撐不住，腿一軟，直接跌坐到了地上，眼淚登時就淚如泉涌，從辦公室副主任這個油水十足的位置上到市局工會這個窮的鳥不拉屎的地方……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行了，”局座大人一臉厭惡的揮揮手，就像是趕走兩隻討厭的蒼蠅，“就這樣了，出去！”
“局長，我……我……您幫幫我啊……”局座大人的“出去”這兩個字彷彿有着神奇的魔力，王羣生激靈靈的打了個哆嗦，猛然開竅了一般，連滾帶爬的爬上前去抱住鄧局長的腿哭嚎起來，“我……以後您讓我咬誰我就咬誰，我就是您最忠心的狗……”
“荒唐！丟人！”局座大人簡直要被氣瘋了！這是在辦公室裡呢，這個混蛋在這裡鬧騰，傳出去成何體統？
廉秘書早就在那裡等着了，眼見局座大人已經如此明白無誤的表示了自己的意見，廉秘書哪裡還敢讓王羣生在這裡繼續發表自己的意見？二話不說，死命拽着王羣生就往外走……局座大人已經很生氣，若是自己再不反應快點，說不定自己也要跟着一起吃排頭。
好不容易將王羣生拽出去，鄧局長呼哧呼哧的喘了口氣，拿起電話來撥出一個號碼，稍等片刻，臉上立刻浮現出一絲諂媚的笑容，“市長，您好，我是廣電局的小鄧鄧宇民……對對對，對於我們局個別同志的處理意見，我想向您彙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