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牛陽暉在客人午膳以後,邀請了客人觀賞《荷園》。
相比女人,在官場的男人或多或少對古董跟字畫都有所瞭解,只是層次高低不一樣。衆人倒也觀摩起這幅畫來了。
牛陽暉說道:“劉老就是因爲看過這幅畫,纔會說我妻妹日後成就在他跟玉山先生之上!”既然已經被人捧在高位,那就不必低調了。
衆人都有一些驚訝,這幅畫確實是一副佳作,但是劉老的評價委實有些高了。
牛陽暉笑着說道:“你們若是不忙着回去,等會我帶着你們到我園子裡走一圈,你們就知道了。”這幅畫裡的精緻畫得非常精準,而畫裡的人物每一個都特別的傳神。
在場的人都笑着附和了牛陽暉。一直到女眷都回去了,牛陽暉帶着一干男客去了他家的院子。 衆人看着園子裡的景緻,再對照牛陽暉的那幅畫,都忍不住笑道:“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將這園子搬到畫裡去了。”
牛陽暉面露得意之色:“這幅畫等在京城展覽完以後,就歸我了。”他能得了這畫,明珠居頭功。
衆人這才知道牛陽暉爲何今日心情大好,原來不僅僅是升官,還得了好畫呀。
此時的月瑤在後院對着明珠叫累。
明珠又好氣又好笑:“你還累?你什麼事都沒幹,就是陪着我招呼了一下客人你也好意思叫累?累的是我好不好呀?”從開始擬定客單,到送走客人,這中間的瑣事一堆,她都沒讓月瑤沾手。
月瑤輕聲一笑:“嗯,你比我要累。”
兩人躺在榻上休息。
明珠說道:“月瑤,畫燒了,接下來呢?”就燒了畫,是否也太便宜這些人了。
月瑤輕笑道:“接下來?接下來自然是找那些人算賬了?要不然,他們還以爲我是紙老虎呢?”
第二天,按察使府的大管家遞交了狀子到知府衙門,這次告的可不僅僅是尋芳閣跟賀鋒,還有數位明目張膽推波助瀾的幫兇。狀紙是月瑤自己寫的,牛陽暉檢查以後就讓幕僚抄下來,然後讓他的大管家送去知府衙門。
知府得了狀紙,污衊朝廷誥命夫人,罪責往大的說可能會讓你一輩子出不了牢獄。立即着衙差抓人。
賀鋒還在自己的宅子裡睡懶覺,就聽見僕從會所知府大人過來,想要見他。
知府誰都不想得罪,他特意上來也是想請問賀鋒一些問題,倒沒想過帶賀鋒上衙門。若是帶了賀鋒上衙門,到時候他日子就難過了。
賀鋒開始還很拽,不過很快他的貼身狗腿在他耳朵邊上嘀咕了兩句,他立即老實了。知府有問什麼,他就答什麼,非常配合。
這次跟着出來的衙差非常驚訝地說道:“我們這位知府大人這麼大的面子?”賀鋒他們再清楚不過了,在之前,那是根本不將人看在眼底的。
另外一個衙差說道:“總督大人也是賣了牛大人一個面子。”賀鋒在蘇州宣揚連夫人女扮男裝若真有其事也就罷了,偏偏卻是假的!這不是赤裸裸地打牛大人的臉嗎?公然誹謗牛大人小姨子的聲譽,牛大人若是沒有動作那才叫奇怪了。
而此時,新任知府也是一頭冷汗呀。他這個知府得來不易,可不想得罪了賀鋒。這若是得罪了頂頭上司,這官也不好做了。新任知府忍不住嘀咕,這牛大人面子太大了,竟然連總督大人都賣他面子。
新任知府的一個幕僚卻持不一樣的意見。他覺得,總督大人未嘗只是賣牛陽暉這個面子:“連夫人,也是一個不簡單的人?”
新任知道並不是直接從京城下來的,而是從別的省份調過來的,他對月瑤的情況並不熟悉:“這裡面有什麼講究?”
這個幕僚一直在京城,知道不少的小道消息:“大人,這女人不簡單,若無必要,還是別得罪得好。”除了這三個靠山,人家還有威遠侯府呢!這背後的勢力,哪個都不是好得罪的。
知府聽了幕僚的話,直接派人查抄了尋芳閣,老鴇跟花魁香茹也送到了監獄。另外訴狀上的人員都免不了一場牢獄。
尋芳閣被抄了,另外牽連誹謗案裡的人還有多達二十多個人,其中還有一些有功名在身的。這些人,無一例外都被投入監牢。
這事,立即震驚了蘇州。也在這個時候衆人才驚覺,原來連夫人並不是白身,而是三品的誥命夫人。
遠在太倉縣的顧哲也聽到了這些事,他非常驚訝。
姚氏望着丈夫,說道:“夫君,姨母不是一個忍氣吞聲的人。她之前不動作,想來就是在等機會吧!”若是個忍氣吞聲的,當年揹着一個罵名搬出連家。
顧哲搖頭道:“我只是覺得很奇怪,竟然連賀鋒都沒避過。”顧哲覺得,牛陽暉的能量是不是太大了一些,連總督也要賣這個面子。
姚氏覺得丈夫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忘記了,你曾經跟我說過端王非常欣賞姨母的才華,還爲姨母造勢過?另外,姨母與戶部尚書李大人的關係也非常好。總督大人的消息,肯定比我們更靈通,這些他肯定也很清楚。”姚氏其實挺佩服這個比自己年齡相當的姨母。不動則已,一動則要你的命。
顧哲自言自語道:“外祖父讓我不用操心姨母的事,說這事姨母自己能處理好。現在看來,還是外祖父對姨母瞭解。”
姚氏忍不住一笑。兩人師徒十多年了,外祖父對姨母的瞭解肯定要比他們多得多了。
月瑤聽到知府連尋芳閣都抄了,有些擔心這知府太過會給牛陽暉招惹麻煩,忙過去尋了明珠,問了這件事。
明珠笑呵呵地挽着月瑤的胳膊道:“不用擔心,這點小事怕什麼。我還嫌抓得人少了。”明珠知道尋芳閣給抄了,別提高開心了。敢欺負她們,那就得十倍的償還。
月瑤笑罵道:“你這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什麼時候能好呢!”
明珠這會心情非常好:“好什麼好,我就這樣了。”
月瑤也沒跟明珠爭執,只是問道:“對了,你要我幫你畫送子觀音圖,前段時間事太多,一直沒空畫……”
明珠笑得臉上都開花了:“不用畫了,不用畫了。”
月瑤正疑惑呢,就看見明珠摸着肚子,當下月瑤非常精細地說道:“明珠,你懷上了?”
明珠面露嬌羞之色:“還沒確診,不過十有八九吧!”她都生過兩個了,也有一些感覺了。
月瑤樂呵呵地說道:“好事,好事……”
明珠打斷了月瑤的話:“別說出去,還沒確診。大夫說得過個七八日才能確診。你誰都不要說,牛陽暉也不能說呀!”
月瑤趕緊搖頭笑着說道:“放心,這麼大的喜事,自然是該你親自告訴姐夫了。我就希望,你這胎呀,也生個女兒。”
明珠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嗯,要生個女兒,生個跟可馨一樣乖巧的女兒。”明珠是羨慕死了月瑤有這麼一個乖乖女。
月瑤聽到明珠的話,笑着附和。可是向薇看得出來,月瑤的笑容有一些勉強。
回去的路上,向薇小心地問道:“夫人,你還在擔心可馨的婚事嗎?”自從被明珠接二連三的訓斥,如今向薇也改了稱呼,稱月瑤爲夫人了。
月瑤搖頭道:“我就覺得,可馨太乖巧了,沒有她這個年齡段該有的活潑。你說,我這個當孃的是不是太不稱職了。”
向薇卻覺得這個不是什麼大事:“安之琛不在,四個孩子肯定要比其他孩子早慧了。你放心,沒人會說你沒教導好孩子,就連安之琛都不成。”之前的幾年,月瑤對幾個孩子都非常的關心,也就到江南準備畫展太忙了,對孩子的關注才少用了一些。
月瑤自言自語道:“也許是我想多了。”
蘇州因爲月瑤的一紙狀書鬧得沸沸揚揚,而坐在龍椅上的那位九五之尊卻因爲羅韶的一席話,顯露出震驚:“你說今年江南會有旱災?你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皇帝很確定,欽天監還沒這個本事,能預測到江南會有旱災。就算退一一萬步,欽天監得到這個消息最先告訴的也該是他,而不會是羅韶。
羅韶將月瑤寫的摺子遞給皇帝。
皇帝看完以後,波瀾不驚的臉上終於起了變化:“就憑連氏幾句話,你就相信江南會有旱災?”皇帝一直覺得羅韶辦事牢靠,可是這事怎麼看怎麼都覺得有些兒戲。
羅韶將之前月瑤預知到的幾件事都說了:“皇上,臣也覺得不可思議,可這些事都是真實發生過的。連氏確實有預知吉兆的能力。”當然,這種能力不是固定的,間歇性的。
皇帝眼中帶着審度之意:“這麼說,你是真的相信今年江南會有旱災?”這事,可不是小事。
羅韶沒直接回答,而是說道:“皇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江南旱災是真的,前方打仗,江南若是要旱災,臣怕到時候會有亂子。”打仗就是費錢的事。江南旱災徵不着糧也就算了,到時候還得要朝廷賑災。哪怕國庫如今有錢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皇帝沉吟片刻後說道:“那你覺得該如何?”
羅韶道:“當趁着空檔,不僅要查實各處糧倉內的糧食,還要儘量在民間購買糧食。”如今旱災的事未起來,糧食還是平價。等旱災來了,到時候糧食價格會高得離譜。到時候朝廷要賑災購糧要多費許多的銀子。
羅韶要將這件事告訴皇帝,也是因爲這件事太重大。若是沒有朝廷出面,他也沒法大手筆的購置糧食。另外,馬上就要春耕了,若是旱災,現在就得開始做好準備,這都得皇帝做主才成。
皇帝沒應諾,也沒拒絕,只是讓人八百里加急,讓月瑤迅速回京。沒有見到正主,皇帝是不會有任何的動作。
羅韶回到侯府,侯府的大管家見羅韶神色不難看,小心地說道:“侯爺,如今外面都在傳聞安夫人逛青樓與青樓女子相交的事。”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才半個月都不到,京城的人都已經知道月瑤逛青樓的事。 羅韶輕笑了一下:“隨他們傳去吧!”
羅韶對月瑤逛青樓與青樓女子相交的事沒放在心上,連棟方卻是差點肺都要氣炸了。書香門第之家的姑娘,竟然去逛青樓,還跟青樓女子相交甚厚,這可是要將臉家的臉面丟個乾淨徹底。
廷儀卻覺得傳聞不可信,可外面傳得太真切了,他想反駁都無從反駁。廷儀有些挫敗,月瑤在外揚名連家沾不到光,反而那些人在背後笑話他們;月瑤在外鬧出損害名譽的事連家卻要跟着受累。
周悅卻覺得傳聞不可信:“老爺,這肯定是三妹的名聲太響亮了,有人要污衊她。”在廷遠成親以後,連棟方也榮升爲老太爺了。
廷儀苦笑道:“我這個堂妹自小特立獨行,說她真逛青樓,還真不是不可能的事。”
周悅卻是不相信:“老爺,三妹也是一個當孃的人。就算三妹不在意別人非議她,爲了孩子,她也不會做這樣的事。”當孃的若是壞了名聲,對孩子會有很大影響的。周悅可是知道月瑤很疼愛幾個孩子,所以她肯定不會做這樣的事。
廷儀好似有些遲疑:“這事,還得等三妹回來才知道。咳,老家的人還說,等三妹回來以後,讓父親請三妹回老家一趟。”就父親跟三堂妹的關係,怎麼可能請得動。
京城謠傳月瑤逛青樓這件事,受傷害最大的就是月盈跟月冰了。不管如何,兩人如今都在婆婆底下過活呢!相比月盈的忍氣吞聲,背地裡詛咒月瑤,月冰的態度就強硬許多了。
月冰聽了盧老夫人冷嘲熱諷的話,說連家家教欠缺,她好似沒聽懂似的,還笑着說道:“槍打出頭鳥,我三妹品性高潔,畫藝超絕,天下沒幾個人能比得上。如今外面那些謬言,無非是嫉妒眼紅,故意污衊我三妹了。”說到這裡,月冰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侯爺還說,等我三妹回來,一定要登門拜訪我三妹。”雖然都出嫁了,但是涉及到家教聲譽這種切身利益,她是半步不肯退縮的。
盧老夫人氣得要死。如今的月冰可不是剛進門那會,由她搓圓揉扁。不要說月冰如今生了兩子一女,又握有管家權,徹底在盧陽候府站穩了腳跟。就是盧陽候府的情況,也需要仰仗連家。盧老夫人在月冰生第二個兒子時又想故伎重演,將孩子抱給她養。可惜,月冰根本不吃她這一套,明確回絕。所以說,孃家後臺硬,腰桿就直。
月冰也是循例請安,她早就明白不管她如何討好這個老妖婆,這個老妖婆該對她下狠手一樣不會少下留情。所以,月冰請安後,就以要處理家務爲由,退出了上房。
盧老夫人眼中閃現過陰霾,總有一天,她會這個這個賤人再也囂張不起來。
月冰回到自己的院子沒多會,管事孃家過來說道:“夫人,現在府邸裡個個都在非議我們連府三姑奶奶逛青樓的事傳得沸沸揚揚,夫人,你看如何是好?”
月冰冷笑一聲:“傳我的話,若是膽敢有人在府邸裡嚼舌根頭,杖責二十大板,再叫人牙子發賣了。”真當她不知道這些敢嚼舌根頭的是老夫人的人。正好,借了這次機會,除掉一部分人。 管事娘子不知道竟然這麼重的責罰,不過她也不敢忤逆月冰的意思。如今,後院的掌權人是月冰,她可不敢忤逆。
月冰的心腹秀月小心地說道:“夫人,萬一侯爺知道了,可能會不高興的。”
月冰臉上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你放心,他不會不高興的。”孰輕孰重,她相信侯爺分得輕重。
崔媽媽看着心不靜的月冰,問道:“若非夫人也不相信三姑奶奶是被污衊的?”
月冰想到這裡突然問道:“你說,若是我這個三妹夫聽到這個傳聞,會不會休了我三妹呀?”
崔媽媽不知道爲什麼月冰會冒出這麼一個念頭,不過她斬釘截鐵地說道:“不會。夫人,別說三姑娘不會去逛青樓,就算她真逛了青樓,以她那特殊的身份,也不會如何了?”就算真逛青樓,看在三個嫡子的份上,也不可能將三姑娘休了。
月冰苦笑,她只是羨慕月瑤能在外面瀟灑快活,並不是真的就相信了外面的傳聞。月冰突然又說了一句風牛馬不相及的話:“世子再過兩年就要成親了。”盧陽候世子是早就定下的,就是他的姨表妹,江南總督胞弟的嫡長女。
崔媽媽知道月冰的想法,想除了世子讓她的兒子上位。可要除了世子豈是那麼容易的。世子身邊的侍衛身手都是一等一的,而世子又住在前院,前院夫人又插不上手。至於外面,那就更伸不了手了:“夫人,稍安勿躁。一着急,容易壞事。”說起來崔媽媽也覺得月冰運氣不好,若是世子是個愚笨的,說不準侯爺還會動搖,偏偏世子是個習武的料子,很得侯爺喜歡。這些年,侯爺也是悉心栽培他。
月冰點頭道:“我知道。”忍字頭上一把刀,這麼多年都忍過來了,她還能繼續忍下去。
到了晚上,盧老夫人果然跟盧嶸告了月冰一狀,同時隱晦地提出,連家的家教實在是不堪,兼職連小門小戶都不如。要不然,怎麼會培養一個逛青樓的女子。
盧陽候盧嶸聽着盧老夫人喋喋不休地說着月冰以及連家各種的不妥當,腦門一抽一抽地疼。最後,實在聽不下去了,盧嶸說道:“娘,數年前連三姑娘在京城揚名,就有人嫉恨故意抹黑連三姑娘,結果惹惱了端王,這些人到現在還在大獄沒出來。”
盧老夫人嚇了一跳:“端王?不該是靖寧候?”別說盧老夫人不知道,就是月瑤都不清楚這件事。
盧嶸長出了一口氣:“是端王,不是靖寧候。端王曾經放言說連家三姑娘天賦悟性絕佳,將來會是一個了不得的畫師,所以他不準任何人打擾到月瑤,從而扼殺了這個未來的大畫師。”這也是爲什麼月瑤在京城這麼有名,卻沒有任何麻煩的原因。當然,事實證明,端王的眼光確實很獨到。這才十多年,連月瑤就到達了一個很多人需要仰望的地步。所以,盧陽候也不希望與月瑤交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