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美玉
這世間有一種人,夜夜想念也不會在身邊,但是她卻維持着另一個人今生今世的氧氣。
如果畢良是那個人,潤菲就是那片氧氣。
學長從畢良的腋下取出體溫計,正要確認他退燒沒有。
一隻手突然抓住學長的胳膊,那隻手瘦得幾乎會露出白骨,而手的主人卻是堅定無比:“她,她什麼時候——?”終還是說不出那個“死”字。
把那隻手放進被窩裡,昨夜他這個學長才知道,這個大學時的學弟竟然把那份感情深藏這麼久,現在誰還會爲十幾年前初戀的死訊而悲痛欲絕呢?!這世間恐怕只有他畢良只此一家了。粗糙如他,也爲他那幾乎絕望的感情所磨碎。
畢良啊——
他們的結識很偶然,但也挺必然。看見他被幾個同學欺負,向來喜歡仗義的學長救了這個總穿着白襯衫、腿不方便的少年。而那少年沒接住自己伸過來的手,自各站起身,心想他是一個狼心狗肺的傢伙,沒想到他轉過身,深深鞠了一躬。
很多年後他依然記得那一躬,不僅僅因爲救人產生什麼成就感,因爲在陽光照耀下,少年的動作那麼純粹,比陽光更耀眼。
幾年前,老師突然說起畢良,帶着難以抹去的遺憾感嘆道:‘他是一塊玉,一直深埋在地下,一旦被打撈上來他就是惜世珍寶,不過他會一直被埋在下面吧。’說到此,老師停止話頭,好像忍耐着什麼的說不下去。
是啊,現在這塊美玉似乎要永不見天日了,他退學的那天,老師匆匆忙忙的跑來找自己,吼叫着:‘畢良退學了!混帳!混帳!太混帳了!’,本碩連讀的他,竟然在讀研的最後一年放棄了,他幾乎是放棄了自己的人生!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因爲老師再也沒找到他,好好大罵一通,而自己也再也沒見到這人。
很多年過去了,看着眼前被折磨的不成人樣的學弟,他很想抓住這小子的脖領子大罵着:‘混帳!混帳!’和當年老師一樣的心情。但是見到他眼中若有若無的哀傷,自己的心情反倒消失了。這樣的人不是他,他畢良決不會讓人見到自己這個樣子,也不會有人見到他在哭。
一定是經歷了什麼吧——
或者說,潤菲的死訊讓你經歷了所有吧——
“師兄?”
空蕩的病房響起畢良的輕喚。剛纔那兩個不安分的舅舅外甥二人出去買午餐了。
回過神,學長看向畢良,不用想,他也知道這人想問什麼了:“她的忌日,是後天吧——。“
“哦。“他這樣回答,細小的,幾乎令人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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