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水花飛濺,半空之中,碰撞中心,兩道黑影陡然倒射,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身影斜斜地衝入湖面之中。
廖寒陷入湖水之中,嗆了幾口湖水,打了一個冷顫,左手奮力拍打湖面,想要游到岸邊。現在的廖寒,左側臉頰高高浮腫,將他的眼睛都快擠沒了。他的氣息極端萎靡,完全沒有了屬於三級鬥玄師應有的氣質。
在廖寒對面,李吟歡自湖水之中鑽了出來,他的頭髮被染溼,但是,他身上升騰的無盡心炎,卻依舊環繞在他的周身,絲毫沒有因爲湖水而熄滅。
在李吟歡的肩頭,一把黑色長劍斜斜地掛着,劍身並沒有入肉,也自然沒有流血。
李吟歡一把將長劍從胸口拔開,反手握住長劍,緩緩地向廖寒的方向遊走。
“嘩嘩譁....”
“你...你別過來。”廖寒眼見李吟歡步步逼近,飛快撲打水面,濺起大片水花,就算他現在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他已經輸給了李吟歡。
剛纔自己一劍砍過,李吟歡甚至沒有去顧及,就一拳轟向自己臉頰,對廖寒造成了致命打擊,要不是三級鬥玄師的體質過硬,僅僅是李吟歡的一拳,都可以將廖寒的頭直接打爆。
而廖寒遭此一拳,李吟歡應該被斬爲兩半纔對,可是,令廖寒沒有想到的是,就在劍身即將切入李吟歡胸膛之時,一個不明物體擋住了劍身,正是那東西,他纔沒有將這一劍之威發揮出,甚至沒有傷及到李吟歡。
“嘩嘩譁....”
這一次,不是廖寒拍打湖面的聲音,而是李吟歡朝這邊瘋狂遊了過來,就算李吟歡剛纔動用殺招,這點超於常人的體力還是有的。
李吟歡不過幾次呼吸就追趕上了廖寒,廖寒本就只有一隻手,又被打成重傷,不可能逃得過李吟歡的手掌。
二話不說,李吟歡擡起長劍,就朝着廖寒刺了過來。
長劍入肉,李吟歡將劍身抽出,廖寒肩頭處鮮血噴涌了出來。
廖寒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逃跑了,顫顫巍巍地道:“你和我冥宗作對,你會後...啊!”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李吟歡一劍挑起,已經將廖寒的整條左臂自肩頭處削去了。
“啊!可惡....你..你敢斷去我的左臂,你!....”
廖寒失去右臂,本已經是極大創傷,現在又失去了左臂,可以說,他的戰力全無,只是一個沒用的廢人了。廖寒深知自己已經不可能再在冥宗之中呆下去,冥宗也不可能去同情一個殘疾人,他的下場,除了死,別無出路。
但是,即便廖寒明白這一點,但是短時間內,他不可能接受,他不能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所以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李吟歡冷冷地注視着廖寒,看着他的掙扎,卻沒有一絲同情,在李吟歡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方纔廖寒對葉凌冰所做的一切,心中剛剛因爲砍傷廖寒而平息下的怒火“噌”地一下又竄了上來。
廖寒面容之上,渾濁了鮮血的不知是湖水還是淚水,嘶吼着:“你這個畜....”只是,話還沒說到一半,便沒聲了。
一把黑色長劍,筆直插入他的喉結之中,從他的後腦勺刺了出來,其上沾染了殷虹鮮血。
廖寒雙目圓睜,死死地瞪着將長劍刺出的李吟歡,終於沒了氣息。到死前的那一刻,他都沒有閉眼,他真的是死不瞑目。
李吟歡放下了長劍,任憑廖寒的屍體沉入湖底,一灘灘鮮血自湖底暈開,不過多時便涌上湖面,擴散開來,將這原本清澈的湖面抹上了一層變態的血腥。
無盡心炎消失了,李吟歡心中的怒火也在這一刻消失了,他朝着岸邊遊了過去。
突然,李吟歡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加快了速度,爬上了岸,朝着那被震碎木橋口處奔了過去。
葉凌冰靜靜地躺在原地,看起來,是要睡着了。
李吟歡趕忙上前,一手抄起葉凌冰的脖子,右手食中二指顫顫巍巍地朝她的瓊鼻探去。李吟歡慌忙地在這一刻已經忘了用精神力去探查葉凌冰的生命波動,而是用最直接的方法,探查葉凌冰的呼吸。
李吟歡從來沒有想過,只是將手探出不過半米的距離,會是如此艱難的事情。終於,過了好幾次呼吸的時間,李吟歡的手指探到了葉凌冰薄脣之上。
就這樣,李吟歡保持同一個動作,持續了五秒左右,他終於是將右手移開,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濁氣,眉宇間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了。
“解藥..解藥...”李吟歡的心中,突然想過這樣的念頭,他起身,想要朝剛纔廖寒沉下的地方去,忽而又想起,廖寒已經被自己殺死了。
李吟歡不禁在心中暗道一聲可惡,剛纔自己失去了理智,纔將廖寒殺掉,如果他能夠留心,至少也要廖寒交出解藥方法再將他殺死,可是現在,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只能靠自己!李吟歡心中道。
沒有任何猶豫,李吟歡左手食指上玄氣凝聚,切向自己右手手腕,劃開了一個小口。隨即她將葉凌冰的臉龐摟在懷中,手腕貼向葉凌冰左側臉頰傷口處。
如果有人看到現在這一幕,一定會覺得頗爲古怪,一個少年,用自己流血的手腕緊貼着一名昏迷不醒的少女,這個少年是想要幹嘛?
“吸血啊!”李吟歡手中滾燙血液流出,可是,卻怎麼也無法流入葉凌冰的臉頰之中,只是順着葉凌冰蒼白的側臉劃過,浸溼了李吟歡自己的衣褲。
精神世界中,鬼老實在看不下去,微微嘆了一口氣,道:“李吟歡,你想怎樣?”
李吟歡焦急道:“這還用問?當然是給她解毒,當日在沉淵山脈,我就是這樣給潘婷換血的。”
“你以爲,人的臉上會有那麼動脈嗎?”鬼老一語點破。
李吟歡有些愣住了,的確,當日潘婷受傷位置是小腹,而葉凌冰受傷的地方卻是臉頰,她身上的血,又怎麼可能逆流到臉頰上來呢?
一時間,李吟歡有些呆滯了,他眉頭緊皺:“鬼老,你告訴我,現在她中毒深嗎?”
鬼老搖了搖頭,道:“你上次在沉淵山脈上見到的女子中毒至少有四個時辰以上,毒素已經蔓延全身,如果不是因爲你的換血,她早就命喪黃泉。但是這個女人不一樣,中毒時間不僅不長,而且有冰屬性丹田護體,毒素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侵入那麼迅速,所以她現在並不會有生命危險。”
李吟歡鬆了一口氣,不過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沉聲道:“你意思是再拖延一陣子,她還是會中毒而亡麼?”
鬼老用沉默肯定了李吟歡的回答。
“靠,那現在就沒有任何辦法了嗎?這血也換不了,我就要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她這麼死去嗎?”李吟歡頹然道。
鬼老看着情緒低落的李吟歡,忽然道:“李吟歡,爲什麼要對一個和你沒有任何關係的人這麼關心?”
李吟歡閉了閉眼,搖了搖頭,道:“我只是不想看到一個無辜的生命這樣死去而已,僅此而已。”說到最後,李吟歡的語氣加重,將“僅此而已”四個字拖得很長。
“哦?是嗎?”鬼老蒼老的眼眸似乎要將李吟歡的心思看穿:“爲什麼在冥宗轟塌的時候你不救別人,只救她?”
鬼老的一句話,封住了李吟歡的嘴,讓他百口莫辯。是啊,曾經有那麼一瞬間,李吟歡也猶豫過,但最後,他還是選擇救葉凌冰。李吟歡不禁開始苦笑,這是爲什麼呢?他自己都不知道。
見李吟歡不說話,鬼老索性也沒有說話,雖然李吟歡的表面很平靜,但鬼老深知,自己的話一定在他的心中引起軒然大波,讓他的心緒開始出現紊亂。
就這樣,持續了小半分鐘時間,李吟歡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他索性不回答鬼老的話,而轉移話題,道:“現在她到底怎麼樣了,我還有方法救她嗎?”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我再回答你的問題。”鬼老嘴角劃過一抹玩味的弧度。
“問問問。”李吟歡翻了翻白眼,鬼老爲什麼每次在關鍵時候都喜歡賣關子,吊胃口,知不知道這是很多人痛恨的事情?
鬼老笑道:“你喜歡她嗎?”
李吟歡撫了撫額頭,道:“鬼老,你覺得現在是開玩笑的時候嗎?我覺得這種問題提出來的技術含量特低,真的。”
“哦,原來如此。”鬼老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隨即道:“那她真沒救了。”
如果鬼老現在站在李吟歡面前,李吟歡一定會爆錘向這個該死的老頭,什麼叫自己不喜歡葉凌冰葉凌冰就沒救了,搞得好像童話故事裡的愛情一樣,公主躺在牀上不省人事,命中註定的白馬王子出現,獻上炙烈的一吻,然後公主就該醒了。最後,他們活在一段偉大的愛情佳話之中,留給了後人無限的遐思。
“爲什麼?”李吟歡儘量平復自己的心情,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
“你看你懷中的女人,她面如金紙,嘴脣發紫,她的胸脯起伏速度只是稍有放緩,而且,她的雙手雙腳還有溫度,這說明她中毒並不太深,毒素估計只是蔓延到了他的小部分上半身,毒素都被她的冰寒玄氣壓制,再往下蔓延的速度也並不快。”鬼老解釋道。
李吟歡瞪大了眼睛,道:“我怎麼聽你說的她好像有救似的。”
“她本來是有救的啊。”鬼老無奈地道:“她的這種毒素,最快的解救之法就是將傷口中的毒血吸出來,僅此而已。”
李吟歡一拍大腿,對啊,這種簡單直接的方法自己怎麼會沒有想到,這就和被毒蛇咬過,要將其中毒素吸出來是一個道理纔對。
想到此處,李吟歡心中大定,準備將葉凌冰體內毒素吸出,這樣她就有救了。
可是,就在李吟歡做好準備的下一刻,他突然發現了一個很尷尬的問題:葉凌冰的傷口,在臉上。
如果自己真的要將其中毒素吸出來,那麼,自己就不可避免地和葉凌冰有了一層最直接的接觸,而這層接觸,不是李吟歡想要見到的情境。
就算面前躺着的是個男人,李吟歡要將毒素這麼吸出來,他也認了,畢竟人命關天。但是,眼前的人,不僅相貌傾城絕色,她的性格也是李吟歡所排斥的,一口這麼下去,李吟歡難免不會多想些什麼。
直到現在,李吟歡纔想起鬼老之前所說的話,是啊,自己不喜歡她,可卻要做一件看起來頗爲曖昧的事情。
“是做呢?還是做呢?”李吟歡心中暗暗盤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