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章 她看見了鬼
明媚的陽光已經開始往西邊傾斜。
小船在蘆葦叢中盪漾。
緩緩流淌的河水，輕輕吹過的暖風。
這本是多麼愜意的天氣，更何況船頭還坐着一個漂亮的姑娘，可是張東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爲他找不到他的父親。
在他回來的當天下午，就划着小船在大西河裡尋找。他找到了父親下的漁網，然後分析着有可能發生的一切，可是他實在是想不出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父親不可能離家出走，因爲那沒有一丁點的理由，何況就算離家出走也不會提前沒有一點徵兆，更不會選擇那個時間。
父親也不可能被人綁架，因爲他們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民，不說是兩袖清風但也是艱辛度日。
父親也不可能被仇家暗殺，因爲父親本就是老實本分的農家人，而且多少年來從來沒有與村裡的人發生過爭持，更沒有關係惡劣的仇家。
他的父親從小就在這河邊長大，在水裡是一把好手，所以不可能溺水而亡，就算出了意外死在了這河裡，總該有屍體浮上來吧？就算尋找的人發現不了，就算屍體順着河水一直往下流，但總有人會發現的，總有消息會從別的村子裡傳過來，可是到現在都沒有一點消息。而且屍體也不會一直在河的中心流淌，遲早會被水衝到河的邊上。
所以張東認爲，如果自己的父親真的出了意外死在了這大西河中，那屍體肯定是衝進了這一片一片的蘆葦叢中。
這也是唯一一個說得過去的解釋。
所以張東開始一片蘆葦一片蘆葦的尋找，就算要把這大西河所有的蘆葦都一根一根的數過來他也要去數，因爲那是他的父親。
小茹一直都坐在船頭，也一直都沒有說話，無論誰都看得出她在想心事，可是阿東卻沒有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
悠悠的船頭，小茹忽然說：“阿東，你相信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
張東不在意道：“不相信。”
小茹道：“可是我相信。”
張東道：“你可是從來不信鬼神的。”
小茹道：“我不信鬼神。”
張東道：“那你爲何又相信？”
小茹道：“因爲我看到了。”
張東道：“你看到了什麼？”
小茹道：“看到了鬼。”
張東笑了起來，這是這兩天來他第一次笑，所以笑的很不自然，似乎是在譏笑，又像是在傻笑，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笑有着隱隱的悲傷。
他的父親此刻是不是也變成了鬼？
這是他不敢想，也不願想的事，但很可能已經是事實。
前提是這個世界有鬼。
可是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雖然小茹嘴上說看到了鬼但心裡面也一定不願承認的，而且也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就算有人大言不慚的說這個世界上絕對不會有鬼，但是他也不能證明給你看，因爲他是人。
人是看不見鬼的，絕對看不見，因爲陰陽是兩個空間，卻又是兩個完全重合的空間。
雖然是兩個完全重合的空間，但是你絕對看不見，因爲你在這個空間裡，絕對看不見那個空間的東西。
所以人看不見鬼，而鬼也看不見人。
但是隻要這個鬼不進入陰間，那鬼就能看到人，可是人還是看不見鬼。
因爲鬼是另一個物體的存在，就像空氣，我們看不見空氣，但是如果空氣有眼睛，那就能看到人。
鬼就像空氣，或者說鬼就像空氣一樣的存在。
可是小茹真的看到了鬼。
黃昏。
黃昏前。
小茹跟着張東從大西河回來，路過村邊上那個破橋的時候他看到橋底下蹲着一個人。
可是小茹一眼就看出那不是人，因爲他沒有人真實。
在李大福的葬禮上她看到的那是一個模糊的影子，模糊的很難分清五官樣貌。而這一個卻可以清楚的看見五官樣貌，甚至能看清他的穿着和每一個細微的動作。
這個不是人的人穿着破舊的衣服，蓬頭垢面，像是一個流浪漢，而此刻這個流浪漢正大大咧咧的挖着鼻孔。
他挖鼻孔的動作當然不好看，甚至很噁心，可是小茹還是很認真的多看了他幾眼。
他似乎感覺到了她能看到他，於是擡起頭來很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她很想走過去問問他到底是不是鬼，可是她心裡在打鼓，因爲她感覺到了黑怕，雖然那個不是人的人並沒有流露出絲毫的惡意。
張東在前面走，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
她看着越來越遠的張東，忍不住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黃昏後。
有風，也有月亮，可是卻不再那麼明亮。
已經吃過了晚飯。
小茹也已經躺在了那張又冷又硬的木板牀上。
她想好好的睡一覺。她覺得她的眼睛一定出了問題，所以才能看見那些不乾不淨的東西。她認爲只要好好的睡一覺，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肯定會恢復正常的，不幸的是她剛剛閉上眼睛就聽到外面有人在怒吼，還有嘩啦啦的鐵鏈聲。
她立刻從牀上爬了起來，因爲那聲音雖然是人的聲音卻絕對不會是人。
那聲音也沒有人的聲音真實。
她走出了小屋，穿過院子，打開了院門。
她的舉動驚動了張東。
張東已經走過來，問了句怎麼了，小茹沒有理他，因爲她正聚精會神的往外看。張東只好站在她的身後，也伸着頭一起往外看。
可是他們兩個看到的卻完全不一樣。
小茹看到的畫面太精彩了，也太刺激了，所以她的心立刻咚咚的跳了起來。
在大街上，出現了兩個官差模樣的人，手中拿着嘩啦啦的鐵鏈，而此刻已經鎖住了一個人，正在慢悠悠的朝前走。
看到那個被鎖住的人，她的心又咚咚的狂跳了起來。因爲被鎖住的這個人正是她在破橋下看到的那個人。
而那個人此刻也看到了她，忽然掙扎着朝她撲過來，大喊道：“小姑娘，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跟他們去地府。”
小茹嚇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後退去，彷彿有人在她胸前推了一把，所以她一下子就撞到了張東的身上，連張東都控制不住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子，同時扶住小茹問道：“你怎麼了？”
她的頭髮都快豎了起來，出了一身的冷汗，立刻上前幾步砰的一下關上了門。在關上門的一瞬間，她看到那個官差一抖手中的鐵鏈，就把那個人拽了回去，然後那官差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在然後門就砰的一下關上了。
她哆嗦着回到小屋裡，就坐在牀上雙手抱着肩膀一句話不說。可是她的身子還是不停的在顫抖，本來漂亮的面孔也已經變得蒼白而可怕。
張東站在她的面前，疑惑的看着她。
現在是個人都能看出她此刻很不舒服，甚至是很不正常，所以張東盯着她又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病了。”
她沒有病，是被嚇的，本來她還在想，看到的可能都是幻覺，可能一切都是假的，可是剛纔她聽到的那聲音，她能確定是真真切切的，她真的看到了不乾淨的東西，或者真的是看到了鬼。
她忽然擡起頭來，面對着張東道：“今天晚上我要你在這裡陪我。”
張東皺起了眉頭，不是他不同意，而是在疑惑，所以他問道：“爲什麼？”
她幽幽的道：“因爲我看到了鬼，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鬼。”
她又補充道：“是真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