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陸奕寧只是隨便說說,可是看到蘇銘沉默的低頭,目光變得不可思議,聲音顫抖不止,“什,什麼?你真的想給蘇湄捐肝?你難道忘記了你自己就是一個心臟病人嗎?你難道不知道你自己的生命隨時會被上天帶走嗎?你還要給蘇湄捐肝,你不要命了是不是?”吼完這些,陸奕寧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落下來。
蘇銘的眼淚強忍在眼眶不讓它落下來,若是因爲怕死,就明知道自己可以救自己的妹妹也不去救,就算讓他多活十年,他也會良心不安的。
忠愛兩難全,他只能摸着他的良心行事!
“對不起,現在只有我能救她。”蘇銘目光愧疚的看了一眼陸奕寧,轉身要走。
“蘇銘,你給我站住!”陸奕寧咆哮着大吼,蘇銘腳步停下,卻沒有回頭,淚已溼了臉龐,陸奕寧對着他的背影大喊,“你今天若是出了我家的門,我就立刻去醫院把你的孩子打掉。”
蘇銘的心窒息的痛,假裝聲音薄涼平靜的道:“其實我和伯父想的一樣,和我在一起只會讓你更痛苦,我根本就保證不了給你幸福,你還是把孩子打掉吧。”說完迅速的跑了出去。
他怕他跑慢了一步,回頭看到陸奕寧淚流滿面和無助傷痛的模樣,他就會後悔。
看着蘇銘逃也似的跑開,陸奕寧再也控制不住的大聲的哭了起來,“我怎麼這麼命苦,喜歡這麼一個愛別人勝過愛他自己的人,而我卻賤賤的非他不可,蘇銘,是不是我上輩子欠了你,所以這輩子你要這麼折磨我,對,一定是我上輩子欺負你欺負的太嚴厲,這一輩子來還你的債,不然,爲何幾十億人中,我卻偏偏喜歡你這個不健全的人,嗚嗚……。”
一旁的夏暖和陸母以及陸老夫人幾個女人都忍不住跟着哭了起來。
對於蘇銘,他們是想責怪也責怪不起來,對於陸奕寧,她們是真的充滿了心疼。
“奕寧,聽蘇銘的話,把孩子打了吧,如果孩子像他一樣也有心臟病,豈不是在某一天要重演你們兩個的故事?你難道不覺得對孩子們很不公平嗎?”陸老夫人心疼的道。
陸奕寧目光疼痛的看着陸老夫人,“奶奶,你也讓我把孩子打了?”
看着陸奕寧眼裡是那種爲人母,充滿傷痛的目光,陸老夫人知道她的孫女是真的長大了,輕輕的搖搖頭,“奶奶不是強迫讓你把孩子打掉,奶奶只是怕你和蘇銘的傷痛故事會在你們孩子身上再重演!”
“不可以,哪怕他們生來就不是健全的,那他們也是我的孩子,我絕對不能親手殺死我的孩子。”陸奕寧說着目光又堅定的道:“不行,我和蘇銘說過,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們都會一起面對,現在他要給蘇湄捐肝,這麼大,這麼危險的事情,我不能讓他一個人面對,剛纔我說了那麼讓他傷心的話,他一定會很傷心,萬一在手術檯上他的求生意志薄弱,豈不是就醒不過來了?”
陸奕寧猛得站起來往外跑,“我要去陪他,我不能丟下他一個人。”
“爺爺,奶奶,爸,媽,你們不要擔心,我去看着她。”陸奕寒道。
“我也跟你一起去!”夏暖道。
陸奕寒知道夏暖不僅關心陸奕寧,還關心蘇銘和蘇湄,不讓她去她也一定不會心安,便拉着她一起出去。
陸奕寒追出去,陸奕寧正拉開一輛車門要進去,陸奕寒一把拉住她的手,“和你嫂子坐到後面,我來開車。”
···
陸奕寒等人趕到醫院,看到病房外,蘇石一臉無奈的坐在走廊上,房間裡響起蘇湄尖銳的叫喊聲。
“滾出去,你這個私生子,我不需要你的肝,我就是死也不讓你的肝在我的身體污辱我。”
陸奕寧聽到蘇湄的話,眼裡浮起一抹憤怒,迅速走去,對着蘇湄大聲道:“蘇湄,你在說誰呢?蘇銘哥連命都不顧好心好意要給你捐肝,你不領情就罷了,還在這裡辱罵蘇銘哥,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是不是?”
看着陸奕寧一副悍妻護夫的模樣,蘇湄才驚覺經常跟在她身後,像孩子一樣的陸奕寧長大了,而且喜歡的人還是她的私生子哥哥。
蘇湄心裡不禁有些感嘆世事的神奇!
其實,對於蘇銘,在他護着她,打韓修源的時候,她對蘇銘的恨就已經沒有了,在剛纔聽到蘇銘說早就知道她患了肝癌,並且在私下裡偷偷進行了匹配,他可以捐肝給她的時候,蘇湄對蘇銘的恨在那一刻全部消失。
她知道她這個哥哥是真心實意的對她好,心裡非常後悔當初沒能對蘇銘好一點。
所以纔會說那些難聽的話來拒絕蘇銘給她捐肝。
人之將死,她最大的心願就是愛她的人平安健康。
“喲,小丫頭,你長大了嘛,還知道護夫了,只是你一個出身高貴的千金小姐,幹嘛沒事去喜歡一個私生子呢?就不怕玷污你高貴的出身嗎?”蘇湄嘴上說着惡毒的話,心裡卻暗暗對蘇銘說一萬個對不起。
對於蘇湄內心的話,陸奕寧沒有讀心術,當然是不會知道的,聽到蘇湄變本加厲的污辱蘇銘,想着蘇銘爲了救她而不和自己結婚,陸奕寧更加爲蘇銘不值。
“蘇湄,你真是氣死我了,我告訴你,蘇銘根本就不是私生子,你纔是真正的私……”陸奕寧的話沒有說完,就被蘇銘捂住了嘴。
看到蘇銘這個行爲,蘇湄目光瞪大的看着陸奕寧,“你剛纔說的是什麼意思?”
蘇銘解釋,“她只是一時生氣說的氣話,你……”
“你不要說話,讓她說!”蘇湄對着蘇銘大吼一聲。
陸奕寧見蘇湄對蘇銘吼,一把拉開蘇銘的手,“說就說,蘇湄,我受夠了你囂張的臭脾氣,你纔是真正的私生子,蘇銘爲了保護你,這麼多年一直在頂替你的身份,讓你當一個出身高貴的千金小姐。”
“奕寧,夠了!”看到蘇湄蒼白的臉色,蘇銘喝斥道。
蘇湄目光震驚的看着陸奕寧,聲音憤怒的道:“陸奕寧,你今天要是個女漢子,你就給我把話講清楚,什麼叫他頂替我的身份?”
“別說我不是個漢子,我就是一個漢子,我今天也要把話說清楚,爲我家蘇銘把多年的委屈討回來。”陸奕寧雙手掐腰,一副將保護自家男人進行到底的架勢。
蘇銘不想讓蘇湄受到刺激,迅速去捂住陸奕寧的嘴,不讓她說話。
“你們不要再爭了,這件事情應該由我來說。”蘇石站在門口,聲音無比威嚴,原本嘈雜的病房瞬間安靜了下來。
蘇湄目光帶着一絲期盼的看着蘇石,“爸,你告訴我奕寧說的不是真的?我不是私生女對不對?”
蘇石滿臉愧疚的看着蘇湄,“都是爸爸的錯,都是我的錯……”說着蘇石將當年他和蘇銘母親和蘇湄母親三個人之間的愛恨糾葛說了一遍,“這些年,每次聽到你對蘇銘的漫罵和污辱,我都想告訴你真像,是蘇銘一直警告我,如果我將真相說出來,他就逃得遠遠的,讓我永遠也找不到他,湄兒,你這個哥哥雖然和你不是一母同胞出生的哥哥,但他對你比那些一母同胞的哥哥還要好,他知道你自尊心強,若是知道你是私生女,一定會接受不了,所以寧願被你罵,被你羞辱,也要保護你的自尊,讓你活過快樂……”
聽完一切的蘇湄全身的力氣尤如被抽空了一般,直接靠在牀後,眼疾手快的諾維怕她的頭撞到身後的牆壁,將蘇銘的頭抱住,用枕頭靠在她身後。
蘇湄目光絕望,聲音哽咽顫抖,“所以說,我纔是那個應該受人唾棄的私生女?”
看着蘇湄身上散發着濃濃的絕望,蘇石心裡更加自責難受,“對不起,一直都是我的錯,因爲我放不下蘇銘的母親,所以一直沒有籤那份離婚協議書,蘇銘的母親死後,我想和你媽媽領證的時候,你媽媽卻突然得了一場大病無情的奪去了她的生命,所以……”
對於自己年輕時犯下的錯誤,蘇石心裡後悔莫及,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絕對不會讓這樣的悲劇發生。
就算是他的兒子有心臟病又如何,只要他給他一個快樂,健全的家庭,蘇銘的病也許就不會嚴重。
只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一切都不能覆水重收。
蘇湄閉着眼睛,眼淚不停的流,想着這些年她對蘇銘的漫罵和污辱,不管她怎麼說他,他除了甩個臉色,從來沒有還過她一句,任由她說那些難聽的話,甚至從來不讓他回蘇家一步。
讓他這個真正的蘇家少爺一直居住在外面,而她這個私生女鳩佔鵲巢這麼多年,他也無怨無悔,蘇湄心裡別提有多自責和難受了,覺得一顆心像是被人拿在手裡扯了又扯,甚至還不解恨的用電踞一點點的磨打,疼得她恨不得當場以命抵罪。
看着蘇湄痛苦難受的模樣,一旁的諾維心疼不已,這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這麼心疼一個女孩。
比他剛找到蘇湄時,看到她虛弱無助的躺在酒店大牀時還要心痛!
“蘇湄,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這麼自責,中國人不是有一句‘不知者無罪’的話嗎?不管你以前對你哥哥做了多麼過份的事情,都是因爲你並不知情,所以你千萬不要再自責,你的身體承受不了這麼多的負能量,你需要提起精神,好好面對病魔,你知道嗎?”諾維目光心疼的看着蘇湄。
夏暖知道以蘇湄的性子,現在一定是一心想求死來彌補對蘇銘的過錯,她上前拉住蘇湄的手,“蘇湄,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我只想告訴你,如果你想用那樣的方式來解決問題,那你就真的太自私太無情了,也太對不起蘇銘這些年對你的付出了。”
蘇湄慢慢的睜開眼睛看着夏暖,目光一片通紅,“那你說我除了死,還能怎麼辦?”
“你難道沒有聽到伯父說蘇銘這麼多年包容你,守護你的目的嗎?他希望你一直活在快樂,幸福,自信之中,他希望你健健康康的活着,而不是想要看到你自抱自棄,蘇銘爲了你忍辱負重這麼多年,不能將自己的身份召告天下,不能回到蘇家享受他應有的一切,不能陪伴在蘇伯父左右盡孝,這一切都是爲了保護你,他這般的深情守護,你覺得是你一死可以謝罪的嗎?如果我是你……”
蘇銘接過夏暖的話,“如果我是你,我就勇敢的活着,勇敢的病魔做鬥爭,然後用自己健康的身體,來報答那個守護你,保護你,視你如命的哥哥,這樣纔不枉你哥哥付出那麼多。”
蘇湄目光含淚的看着蘇銘,嘴脣張了幾下,吐出兩個對她來說重達千斤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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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銘通紅的眼睛露出一抹如沐春風的笑容,“我說過,有一天會讓你心甘情願的叫我哥哥,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聽着蘇銘的話,蘇湄更覺得心酸不已,“哥,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千言萬語,最後都化作一句誠摯的‘對不起’。
“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就接受肝移植手術,在你康復後,用你的一生來回報我。”蘇銘微笑道。
蘇湄堅定的搖頭,“不,不行,哥,你有心臟病,捐肝對你的身體有很大風險,我已經欠你的很多,我絕不能接受你的捐肝,哥,說真的,有你這麼多年無微不至的包容和保護,我已經很幸福了,就算是我的生命明天就結束,我也毫無怨言。”
“蘇湄,你真是太自私了。”蘇銘目光責備的喝斥,“實話告訴你,我的壽命就算是不給你捐這個肝,也沒有多久的時間,與其讓我心有牽掛的離開,倒不如讓我在走之前看到你健康的活着,因爲你活着不只是爲了你自己,你還是爲了我,讓我在你的身體裡活着,由你來保護照顧我的一雙兒女,奕寧她雖然也很成熟很懂事,但她畢竟年紀小,我希望你這個姑姑可以代我照顧他們母子,交給別人我不放心,蘇湄,這事就算我求你了。”
蘇銘的話讓病房裡的每個人都禁不住煽然淚下,陸奕寧更是忍不住哭出聲音。
夏暖覺得這樣的場景讓陸奕寧一個只有22歲的小女人聽着太過殘忍,拉着陸奕寧的手要離開。
陸奕寧卻甩開夏暖的手,目光疼惜的看着蘇銘,她瞭解蘇銘,她知道蘇銘要捐肝給蘇湄的意義,不僅爲了救蘇湄,還想以另一種方式來保護他們的孩子。
所以,就算是再疼痛,她也不要離開。
“我不走,我說過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要陪在你身邊,守護你,支持你。”陸奕寧說完看着蘇湄,“蘇湄,我現在以你大嫂的身份請求你,接受蘇銘的心意,如果你不同意他捐肝給你,他的生命將在遺憾中終結,如果你接受了他的捐肝,不僅可以讓他了卻心願,還可以讓他以另一種方式活着,讓他實現照顧他孩子的願望,你已經欠蘇銘的夠多了,就算是爲了報答他的恩情,也要答應這個要求。”
聽到陸奕寧的話,蘇湄知道她進退兩難,別無選擇,最終含淚點頭。
因爲蘇湄的病情惡化很快,而蘇銘早在之前就和蘇湄做好了肝臟配型,在蘇湄同意後,醫生便開始準備手術。
手術在第一醫院進行,做手術的醫生都是蘇銘認識的,是第一醫院最好的教授和專家團隊,李致航也是其中一位醫生。
安靜的準備手術病房內,看着躺在牀上,身穿病服的蘇銘,李致航的表情很複雜。
“奕寧懷孕了,你明知道自己身體不好,還非要給病人捐肝,你這樣做對得起奕寧嗎?”李致航想到陸奕寧強忍淚水的模樣,心裡是窒息的痛。
蘇銘淡淡一笑,“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都有自己的使命和生存的意義,我選擇我應該做的,我自己的身體只有我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我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奕寧,致航,我知道你是一個好男人,你也非常喜歡奕寧,如果我在手術檯上長眠,請你好好照顧奕寧,她是一個特別善良,特別值得一個人去愛的天使,只要你誠心守護她,她一定會被你感動的。”
李致航眸中滿是憤怒,“蘇銘,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在交代遺言嗎?你這樣做對奕寧公平嗎?她在外面爲你擔心着急,卻還要笑着支持你的一切決定,若是知道你在裡面將她拖付給另一個男人,她會怎麼想?她該有多麼傷心?”
蘇銘眼中流下一行清淚,“我,我除了這麼說,我還能怎麼樣?”
他不是一個健全的人,他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他只想在生命結束前盡最後的力量拯救他在乎的人,他也想給陸奕寧一個圓滿的家,可是,他一個人的力量又怎麼和天對抗?
李致航的心一窒,“我答應你會好好照顧奕寧母子,但你也要答應過,盡你的全力活着,因爲奕寧真正愛的人是你。”
蘇銘對李致航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兄弟,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走廊上,夏暖的眼淚就沒止住過,一直含着淚水,陸奕寒用手帕給她擦拭眼淚,“好了,不要哭了,你的情緒這樣波動,會很容易致使孩子早產的。”
夏暖聲音哽咽的道:“我只是太心疼奕寧了,她真的太堅強太勇敢太讓人心疼了,這件事情如果發生在我身上,我絕對做不出像她這麼勇敢。”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打了自己嘴脣幾下,“呸呸呸……不會的,你永遠也不會生病,永遠也不會!”
看到夏暖語無倫次的模樣,陸奕寒心疼的將她擁在懷裡,“你不要自責,我身體這麼健康,不會因爲你幾句話就生病的,我會健健康康的陪伴你們母子,讓你們每天都開心快樂。”
夏暖緊緊的抱着陸奕寒,看着眼前的傷感氣氛,她真的好怕這樣的悲劇會落在她身上,那樣的畫面,只要一想到就會窒息的痛,經歷這些生死的事情,讓她更加明白了人生無常,要珍惜眼前人。
只不過,跟她比起來,陸奕寧纔是最需要安慰的那個人,在夏暖看來,年僅22歲的陸奕寧可以代表整個中國女性,善良,強大,勇敢,堅強在她瘦小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蘇銘和蘇湄被推出來,看着戴着帽子,穿着病服的兩兄妹,每個人眼中含着淚帶着笑看着他們。
“一定要平安的出來。”夏暖握着蘇湄的手。
“蘇銘,我和孩子等你出來,你一定要用最大的意志力求生,一定要活着回來,我還等着你給我一個婚禮,給我們的孩子一個名份。”陸奕寧彎着腰,緊緊的握着蘇銘的手,眼裡含着淚,卻笑得明媚,她真的一點也笑不出來,這樣的笑容,是她用生命在笑,因爲她知道,如果她不笑,蘇銘也許永遠也看不到她笑起來的模樣,所以她努力讓自己笑得燦爛,笑得明媚。
在蘇銘的眼裡,這是他此生見過最美的笑容,很美麗,很溫婉,很動人,陸奕寧微笑的模樣在他腦海裡定格。
“奕寧,你真的好美,在有生之年,能得到你全部的愛,我真的很幸福也很幸運,如果……”
陸奕寧知道他想要說什麼,哽咽的道:“不要說,我求求你不要說那些殘忍的話。”
蘇銘露出他獨具魅力的迷人笑容,儘管臉色很蒼白,但在陸奕寧眼裡依舊很帥氣,“好,我不說,我把它留着,回來再和你慢慢細說。”
陸奕寧慢慢鬆開蘇銘的手,有一種這一鬆手就是永別的感覺,她拼命的掙扎想抓住他的手,可是車子一點點往前推,她的手最終還是放開了蘇銘的手,看着蘇銘的推車消失在手術室門裡。
陸奕寧全身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一般,身體緩緩往下倒,陸奕寒連忙抱住她的身體,讓她坐在椅子上,“奕寧,你怎麼樣?”
“我沒事,哥,你不用擔心。”陸奕寧聲音裡是掩飾不住的傷感。
夏暖坐在陸奕寧的另一邊,柔聲道:“小寧,手術最快也要四五個小時,要不我到醫院旁邊的酒店開一個房間,你去休息一會?否則等蘇銘出來,我怕你的身體會吃不消,畢竟你現在是兩個孩子的身體,不比以前。”
陸奕寧搖搖頭,“不行,我要在這裡等着蘇銘,都說相戀的人是有心靈感應的,我怕我走得太遠,蘇銘感覺不到我的存在,他會在手術中心灰意冷的,我要做他堅強的後盾,我要在這裡守候着他。”
“真是個傻丫頭!”陸奕寒心疼的看着陸奕寧,卻將她擁在懷裡抱的更緊。
他知道陸奕寧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個溫暖給她力量的懷抱,他不能說她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只能盡一個哥哥最大的力量,給她力量。
對於做一個合格的哥哥,他自認不是一個合格的哥哥,沒有在發現陸奕寧愛上蘇銘時,及時無情的將陸奕寧對蘇銘的愛火撲滅,如果當初他狠心一些,結果也許會不一樣。
只能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這是他妹妹的命,他能做的就是以後好好保護這個妹妹,不再讓她受傷害。
等待是漫長,對於陸奕寧來說,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種煎熬,但同時,她又是堅強的,在自己傷心難過的時候,還不忘安慰滿臉自責和擔心的蘇石。
“伯父,不,現在應該叫你爸,你不僅是我愛的人的父親,也是我孩子的爺爺,你不要擔心,我相信蘇銘和蘇湄一定會平安無事的。”陸奕寧紅着眼睛安慰。
蘇石看着乖巧懂事的陸奕寧,老淚縱橫,“奕寧,謝謝你,謝謝你對我兒子的支持和不離不棄,我們蘇家一定是祖墳冒煙了,才遇到你這麼一個善良又美好的兒媳。”
陸奕寧是一個樂天派,自我治癒能力很強,看到站在手術室前,高大俊朗的諾維,開始轉移起話題來。
“諾維,看來你是真的喜歡蘇湄,蘇銘找了那麼久,都沒有找到蘇湄,你是怎麼找到的?”陸奕寧目光期待的看着諾維。
諾維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可能是你們中國人常說的命中註定吧,今天我去一家商務酒店談生意,無意按錯了電梯樓層,怎麼也找不到那個開會的會議室,聽到一個房間裡傳來嚴重的咳嗽聲,看到那個房門虛俺,我就推開門,看到一個女人趴在牀上不停的吐,我看着像是蘇湄,就叫了她的名字,看到她蒼白的臉色和更加虛弱消瘦的身體,我帶她來醫院,她怎麼也不肯,說讓她一個人慢慢的結束生命,我無奈就把她打暈了送到醫院,我真的很感激自己無意中犯了那個錯誤,否則,蘇湄也許真的會……。”
看着諾維臉上的緊張與後怕之色,夏暖道:“蘇湄是不幸的,但她遇上了你,就是幸運的,若不是你心存善念,聽到有人咳嗽就細心的去探視,你們也不會再相見,一切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對了,你們法國人娶媳婦辦媳婦是什麼樣子的?你說給我聽聽唄,聽說法國人超浪漫,我也好給我家蘇銘辦一個法式浪漫婚姻!”陸奕寧不愧是自我治癒能力超強的人,瞬間就將蘇銘做手術的事情忘記,開始籌備起他們二人的婚禮了。
看着心態這麼良好的陸奕寧,夏暖在欽佩的同時也很心疼,一個女人要爲自己時日不多的愛人籌備婚禮,該是怎樣沉重的一種心情呢?
就算她不是本人,但是隻要想想,就覺得心酸。
夏暖在心裡暗暗祈禱,讓老天爺給陸奕寧一份天長地久的幸福。
因爲手術啓用的是醫院最好的外科手術醫療團隊,在夏暖他們的聊天中,不知不覺中過去了六個小時,在衆人聊天中,聽到手術室裡傳來‘咚’的一聲,提醒手術結束。
陸奕寧立刻站起來走到手術室門前,一顆心跳得‘撲通撲通’直響,等待着面前的門打開。
房門緩緩的推開,醫生走出來,陸奕寧連忙拉住醫生的手,聲音緊張的問:“手術怎麼樣?病人怎麼樣?”
陸奕寧拉手的醫生不是別人,正是從第一見看到她,就喜歡上她的李致航,帶着口罩的李致航看着陸奕寧白皙的手握着自己的手,眼底閃過一抹悸動。
“手術很成功,接下來就要看他們的恢復情況,恢復的好差不多十天可以出重症監護室,轉爲普通病房護理。”李致航聲音淡然的道。
儘管他依舊沒有拿下口罩,陸奕寧也聽出了是李致航,立刻像是觸電般鬆開李致航的手,聲音有些不穩的道:“謝謝你,謝謝你們,辛苦了。”
感受到陸奕寧的不自然,夏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戴着口罩的李致航,只是他並沒有停留,轉身就離開,夏暖也沒有看出來他是誰!
不過有一點讓她很開心,蘇湄和蘇銘的手術很成功,讓他們所有人懸着一顆心放了下來。
換肝手術畢竟是大手術,爲了防止感染,陸奕寧一行人只匆匆看了一眼蘇銘和蘇湄,兩人便各自被推進重症監護室。
隔着玻璃,看着雙眼緊閉,臉色蒼白無比的蘇銘,陸奕寧目光裡全是依戀,“嫂子,他很快就可以醒過來對不對?”
“沒錯,有你這麼愛他的人在等着他,他肯定很快就可以醒過來,倒是你,現在都已經凌晨兩點了,再不回去休息一下,身體真的要吃不消了,蘇銘術後還需要你的鼓勵和照顧,你要保護好身體纔是。”夏暖勸道。
陸奕寧想了一會,“嫂子你說的對,我一定要休息好,保護好自己才能更好的照顧蘇銘。”
夏暖以爲陸奕寧想通了,剛想要說回家,就聽到陸奕寧道:“我現在就去申請一個在這個樓屋的病房住進去,可以隨時看到蘇銘。”
“……”
夏暖也知道陸奕寧是一個倔脾氣的人,她拿定的主意誰也改變不了,便讓陸奕寒出面給陸奕寧辦了一個舒服的VIP病房。
安頓好陸奕寧,夏暖和陸奕寒這才離開醫院。
凌晨兩點多的夜裡,寒風呼嘯,一走出醫院大廳,就感覺到一陣風鑽心刺骨般的吹進脖子裡,讓夏暖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陸奕寒見狀,將身上的風衣脫下來披在夏暖身上,只着一件白色的襯衫。
“不行,你穿得這麼單薄會凍感冒的。”夏暖說着就要脫掉衣服、
陸奕寒將夏暖緊緊的擁在懷裡,“男子漢,大丈夫,保護妻兒是我應該做的事情,而且我一點也不冷!”說着擁着夏暖就衝進夜幕中,走向自己的車前。
陸奕寒給予的溫暖,讓夏暖在這個悲傷的一天感受到滿滿的愛意,覺得這個世界不再那麼充滿寒意。
夏暖擁着陸奕寒結實的腰,內心充滿感激。
有你真好,謝謝你陪伴我一起經歷人生的萬般變化,唯一不變的是你始終給我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