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等來羞辱,耳畔是男人低沉略帶訓斥的聲音:
“下次別再讓我看到你急匆匆地跑。”
沈修瑾一邊說着,一邊放下了簡童的腳,這女人若是知道關心一點自己的身體,他又何須給她臉色看。
冷眸又掃了一眼她的腳:“鞋子呢?”
“……?”鞋子?
什麼鞋子?
簡童順着他的目光,也看了過去,才恍然想起來,她起身的太過匆忙,那時一心想要找到這個男人,想要與他抗議,想要表達內心裡已經攥着久久的一團憤怒,而後便也不顧着把室內拖鞋穿上,就光着腳跑出了屋子。
所以……他剛剛是在檢查她的腳?
心裡又覺得荒誕……這人有這麼好心?有這麼關心她?
倏然!
牀褥一輕,面前一道黑影站了起來。
“半個小時搞定她。”沈修瑾擡着手腕看了一眼表,低沉的聲音下達命令之後,雲淡風輕轉身離開。
簡童面色一變!
“等一下!”她幾乎不曾多想,伸手拽住他的衣袖。
沈修瑾垂眼看向袖子,又順着袖子上那隻手,黑眸寸寸上移,倏然定格在她的臉上。
這一眼,深邃深沉。
簡童心口慌亂一下。
“還有事?”磁沉嗓音,帶着天生的優雅。
“我……我不去!我不想去!”她還是那麼的堅定。
一隻手拼命地拽緊他的袖子,似乎要藉助着拽着衣袖的力道,才能夠說明她的決心:“不想去。”
“給我一個理由。”不去,就要有理由。
“就是不想去。”
“這個不算理由。”
“我……怕冷。”她垂眼,睫毛遮住眸子裡的光。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聲,隨後,一隻手揉亂了她的發,低沉的聲音,輕柔說道:“我要聽真正的理由。”
“……”真正的理由……“我怕冷。”
簡童垂着頭,頭頂再次傳來那男人的輕笑聲,拍了拍她的腦袋,伸手就把她拽着他衣袖的手拉來,擡起腳就走。
聽着腳步聲,漸行漸遠,夏管家恭敬地說道:“先生走好。”
顯然,那男人已經快出臥室的門了。
簡童慌了,亂了!
猛然擡起頭,粗嘎聲音就暗喝:“我就是不想去!不想去難道不是理由嗎!”她憤怒!
這人,爲什麼從來都是一意孤行?
男人沒有轉過身,只低沉的聲音,淡淡地透過簡童的耳膜:
“小童,不要逃避,試着,敞開心扉,與人相處。從前的你,做的就很好。”
他沒有看到,身後的女人,臉上的血色被抽光了一半慘白慘白,眼底浸潤惶恐!
被人看透的感覺,並不美妙!
尤其是像她這樣的人,早就已經千瘡百孔。自以爲掩藏的很好,卻被人一眼看穿了心思。
那種難堪。
簡童嘴裡發苦,望着門口那男人離去的背影。
夏管家深深看了一眼房間裡的簡童,轉身與造型師提了一句:“先生一向喜歡女子穿白色的裙子。”
簡童陡然擡起頭,望着夏管家……他是故意的!
喜歡穿白色裙子的,是夏薇茗!
“我不喜歡白色裙子!”
夏管家蒼老的面容上,裂開一道笑弧,紋路像是深刻地嵌入到了皮肉裡一樣,盯着簡童,似笑非笑,簡童卻從這看似恭敬的笑容裡,感受到了他的惡意。
“那麼,簡小姐就拜託各位了。”老管家關照的說了一句,轉身,瘦柴一般的兩條長腿賣了出去。
化妝,頭髮都弄好,簡童一直很沉默。
“簡小姐,請換下這條裙子。”直到那造型師,遞給她一件白色的裹胸連衣裙的時候。
她幾乎尖叫着拒絕:“我不要!我不喜歡白色!”
“簡小姐不要這麼激動,其實您穿白色很好看的,簡小姐是沒有嘗試過白色的連衣裙吧?
其實每個女孩子都應該有一件白色的連衣裙。您試試看,我保證您會喜歡的。”
“我不喜歡!我不要白色的!你聽不見嗎!我不喜歡白色的連衣裙!”
她氣急敗壞!
若是沒有夏管家惡意的那一句話,她也不曾覺得白色連衣裙就怎麼樣了。
可是,在清楚明白着夏管家的惡意用心之後,這件白色連衣裙,在她的眼中,儼然就成了讓人作嘔的東西!
爲什麼她要穿着夏薇茗喜歡的衣服款式?
“簡小姐!”造型師的耐心可能不太好,而她並不瞭解簡童的過往,不知道簡童經歷的事情,此時此刻,只覺得面前這個女人,長得不怎麼樣,身材也不怎麼樣,也沒見得就有什麼過人之處。
而此刻,更是蠻橫地不肯配合自己。在這個造型師的眼中,簡童就是攀上了沈總以爲自己攀上了金枝就無理取鬧胡攪蠻纏一個女人而已。
再有先前沈總對這個女人的態度,也並沒有多麼溫柔體貼。
“簡小姐!”造型師伸手就想要將手裡的衣服,強行塞到簡童的手中去,下一秒!
意外突發!
簡童只覺得這衣服讓她噁心難受,伸手就胡亂地揮動……砰!
啪嗒!
兩聲響聲,接連響起!
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空氣凝滯一般的靜。
“我……”簡童張張嘴,她不是故意地,她只是不想要這件衣服:“你沒事吧……”她走上前去,伸出手,想把被她無心揮開摔坐在地上的造型師給拉起來。
其實,若說摔,也並不是摔得很重。只是,這造像師,摔下來的動作,不太……好看。
胸前的衣服釦子崩掉了兩顆,露出一半瑩白的……
造型師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領口,臉色忽白忽青!
陡然!
“簡小姐!你太過分了!”
尖叫着,她站起來,站起來的時候站的太急促……刺啦!
一聲裂帛聲響!
衆人都呆住了,簡童也呆了呆,那造型師恍惚了三秒,猛然驚醒,伸手就趕緊將外套死死扣緊,臉色十分不好地盯着簡童看。
“我……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做什麼?”那造型師怒氣衝衝地衝着簡童大吼:
“你以爲你是個什麼東西?不過就是沈總玩兒玩兒的女人之一!
這三年,沈總帶過來給我做造型的女人,沒有十個也有八個!白色?白色怎麼了?
我實話告訴你,沈總帶過來的女人,十個有八個都穿白色的連衣裙!
你以爲你是誰?就能夠例外?
沈總心裡只有一個夏小姐,其餘的女人都只是夏小姐的替身,你知足吧。”
轟!
她如遭雷擊!
耳畔嗡嗡作響!
伸向造型師的手在半空中顫抖,緩緩地,原本伸向造型師的手,伸向了一旁的白色連衣裙。
有一種痛,是瀰漫開來,你哭也不是,眼圈卻有着酸澀,可你真的要哭,卻怎麼也哭不出來,嘴裡卻一陣陣的發苦。
有一種痛,你以爲已經痊癒,就算沒有痊癒,在一次又一次的“抗生素”的治療下,也已經產生了免疫能力,可最後證明了的是,你只是對“抗生素”有了免疫能力,卻不是對這刻骨銘心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