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紹回到皇宮,等到黃昏時分就去滋德殿用晚膳。但是今天符金盞沒來,郭紹問了二妹一句你大姐呢?二妹只說大姐今天不想來了……郭紹也沒多問,畢竟還得稍微顧及二妹的感受。
一頓飯下來,郭紹沒記得究竟有些什麼菜,更不知道自己吃了什麼。
其實一直以來,郭紹和金盞相處得非常默契,倆人都是心思較細的人,很能理解和顧及對方的感受。忽然之間的冷淡,讓郭紹有點不適應,心裡很失落,甚至有些惱怒。
他有些不在狀態地在滋德殿呆了一陣,回到萬歲殿休息。當晚也沒叫人侍寢,悶悶不樂地做了些瑣碎的事,然後上牀睡覺。或許是睡得太早,又或是心裡的不甘和失落等負面情緒影響,他輾轉反側好久都沒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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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郭紹恍然大悟……他一直認爲自己和金盞的事沒外人知道,但還有另一件事一時間差點被他忽略,那便是趙匡胤曾經刻石“造謠”,緋聞幾乎是天下皆知;符彥卿能沒聽說?
幾天前符彥卿纔到東京,見了符金盞,會不會說了她一頓?郭紹覺得這個可能很大。
郭紹忽然理解符金盞了,她其實也很難過。可是郭紹之前竟然爲此遷怒她冷漠,一時間感到很羞愧……不過還好,幸好沒發作出來!
他慢慢回憶,覺得符金盞雖然身在尊貴的位置,其實過得很不容易;一個被迫嫁了兩次人的女人,在亂兵之中求生,在東京常年也是擔驚受怕。她額頭上的淡淡疤痕,就是爲了自己忤逆了先帝留下的;而且郭紹能有今天,她也付出了很多。
她爲郭紹做了那麼多,但自己給了她什麼?如今郭紹君臨天下、唯我獨尊,成功了,卻無法和她分享……給她的,只是禮教世人的譴責、默默的忍受。
郭紹越想越難受,甚至想到了義姐高氏,生了孩子就被抱走,然後默默地守着寂寞,看着郭紹光鮮地位及人間。婦人,確實活得也不容易。一旦發生了什麼男女秘事,男子問題不大,最多被人覺得風流好色;但對於婦人就嚴重了!
郭紹左思右想,覺得這一切的原因是,他成功了、但還不夠成功。假使自己有可以比肩秦皇漢武唐宗的成就,堪稱大帝,世人還能詆譭他寵愛的女人?
……
次日郭紹很效率地任命了劉仁瞻、林仁肇等人的職務,讓他們拿着聖旨、帶着樞密院的人前去河陽三鎮接手感德軍兵權,加緊部署對北漢的前期軍事行動。
送走了劉仁瞻,郭紹在書房裡拿起筆,在冊子上|將“疲勞敵方”的一行劃上記號;留下了一行“敵若齊心,則離間之”的話。
就在這時,京娘從後門走了進來,見郭紹在那筆書寫,她便站在旁邊沒吭聲。郭紹當下便問道:“京娘有什麼事便說罷。”
京娘這才把一個卷宗呈上來,說道:“我挑選了一些可爲細作的名單,官家是否要看看?”
郭紹徑直接了過來,見上面有名單的出身、職務
等檔案,便潛心細看。之前派奸細失敗的前車之鑑就在不遠,郭紹也意識到這種事是細活,這個時代最對間諜有見識的人就是他自己;而且他也認識到了間諜的重要性。這回不敢太馬虎了!
敵若齊心,則離間之……怎麼離間?
離間計裡有個最耳熟能詳的例子,就是三國演義裡,蔣幹勸降周瑜、反讓曹操中離間計殺了兩個水師大將的故事。但是這種機會可遇不可求,郭紹沒法仿造類似的做法,具體找不到下手的地方……所以,最終還得靠間諜。
“這些名單,要做成機密卷宗,完全能掌握名單的人只能有王樸、兵曹司使和你。”郭紹沉吟道,“也不能把他們集中起來,他們相互之間都不能知情。”
京娘聽罷說道:“這種事我倒沒想到,是爲了避免一人被逮,將別的人也招供出來?”
郭紹點頭道:“正是如此。所以你們要分別秘密召見這些人,把他們組織起來……我暫時想到的前方系統,是四級組織機構。第一級,最前沿混入目標身邊的臥底;第二級,交通站,負責傳遞臥底與上峰之間的消息;第三極,情報站,管理手下的臥底、收集整理命令和消息。情報站之間要完全獨立;交通站之間也要完全獨立……所以總彙一地情報站信息的總站,得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最好在邊境大周境內。人員也要完全可靠,並且讓內侍省內務局的宦官參與監督總站的人。”
郭紹交代了一番,讓京娘下去督管兵曹司先建立組織機構。
郭紹則再度在自己的存放密卷的房屋內策劃起來,這件事主要得他自己幹,連王樸這麼聰明的文官都幹不來,沒辦法的事;不過參與者還有內閣的左攸和黃炳廉,郭紹希望他們能學到具體的方案方法,將來好替自己策劃,減輕工作壓力。他彷彿回到了東京兵變和清除趙匡胤餘黨時的狀態,分論別類、把繁複的事情細化到最底層的人選,這種事是非常費神的。
多次分析,郭紹把具體的重要目標設定在了號稱楊無敵的楊業身上。
兩天後,郭紹在金祥殿書房後的廳堂裡密召陳佳麗見面。陳佳麗從後門進了廳堂,十分拘謹地行大禮……她一身精心打扮的襦裙,因爲沒有誥命之身,是不能穿那種禮服的。但郭紹看來,她身上的打扮比禮服考究漂亮多了;有些東西確實只是代表一種身份,並不是本身有多好。
郭紹屏退左右,請陳佳麗入坐。
陳佳麗紅着臉道:“妾身倒是進過皇宮,卻沒想到能見到天子,能在皇帝面前坐,而且和皇帝還那麼熟。”
郭紹溫和地笑着和她寒暄了幾句,接着便問:“沈夫人的生意是否做到北漢國了?”
陳佳麗臉上掛着微笑,眼睛裡卻彷彿若有所思,輕輕說道:“咱們連契丹人的生意都做,哪能不顧北漢那麼近的地方。北漢國雖是敵國,到底打交道的還是漢兒哩。”
郭紹聽罷沉吟道:“實不相瞞,我確是想讓沈夫人幫個忙。”
陳佳麗道:“不敢當,不敢當。妾身
要是能做到的,哪願意拒絕陛下的好意?”
郭紹這才說道:“朝廷想派斥候去北漢做點細作之事,不過一時卻難找可靠的門路,要是身份可疑,北漢那邊一查,很容易就能把這些可疑的人抓起來。咱們不敢把細作全安排在沈夫人那裡,就安排幾個最重要的人就行……當然萬一還是被查獲了,沈夫人的生意也會被牽連的。”
陳佳麗微笑道:“原蜀國和南唐國地盤上的生意更大,將來不是還有吳越國和南漢國麼?咱們商賈做生意,捨不得本錢,是賺不到利的。”
“哈哈……”郭紹頓時高興地笑出聲來。陳佳麗也掩嘴輕笑,她的笑容有點壞壞的,不過並不讓人厭惡。
陳佳麗收住笑容,說道:“我已經想到一個地方了……咱們這種來自南方的商賈,在北漢畢竟是外地人,那兵荒馬亂的地方,有時候怕被當地人欺凌,除了要結交晉陽官場上的人,還有個做法是出資收買當地的商鋪,讓晉陽本地人帶咱們經營買賣,利錢分享。那些本地商賈,和街坊鄉里鄉親,底子肯定沒問題,不容易被人懷疑是奸細。
不過管倉庫的人卻是咱們自己從總行派遣的人。陛下可以把您的人放在商幫倉庫,給以揚州沈陳李商幫的身份;所以那些人,若是會說河東口音或揚州口音的最好了。”
郭紹道:“此事容易,大周朝廷管那麼多人,還找不到幾個口音可靠的人麼?”
陳佳麗好奇地問道:“陛下放幾個人在咱們商鋪倉庫,便是爲了打聽晉陽的消息?”
郭紹稍一尋思,覺得陳佳麗這個人還算靠得住,當年東京兵變事關生死,也在她家避過。當下便道:“那兩個人只負責傳遞消息,另外要派個人混到一個北漢大將府上,只不過這個臥底實在不好選,要求很高。”
陳佳麗想了想,輕聲道:“我家的紅鶯何如?”
“紅鶯?”郭紹一臉茫然。
陳佳麗道:“便是先夫的一個小妾,在幽州被抓了,死了一個,就剩她,腳還殘疾了;不過現在安了假腳,杵上柺杖能慢慢走路。”
郭紹聽罷頓時有了興趣,那女子被契丹人殘|害成那樣,北漢國又依附於契丹,說不定真的願意幹這事。不過他還是沉吟道:“她已經夠可憐了,又是個女子,咱們再這樣利用她,有點過意不去。”
陳佳麗搖頭道:“紅鶯現在已經毀了。再說,正因她很可憐,又很有姿色、技藝,不正好容易靠近那個大將?不知陛下說得是哪個大將?”
“楊業。”郭紹道。
“哦!”陳佳麗恍然大悟,顯然對名將的事兒有所涉獵。
郭紹道:“若是勸得楊業在關鍵時候開城投誠,紅鶯一個小女子,作用可頂十萬精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