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
司馬西接到衙門急報時,還在府裡,正換衣服,這就打算掐着點去付府,反正他不過是個小小府尹,去早去晚都無所謂,總歸只是與其他地方小官坐在最外圍的席上,中途怕是連個來招待的都沒有,只靠着丫鬟小廝跑動。
他更沒有攀結權貴的心思,去早了也就是被晾着,乾乾無趣,還不如開席前再到,送了禮,吃了宴,寒暄兩句就可以離開。
但是衙門的稟報,打破了司馬西的逍遙幻想。
師爺那着急忙慌的一番話,讓司馬西知道,今天別說踩點吃席了,怕是到壽宴結束,他還連個壽包都撓不着。
可惜的是,兩個時辰前,他就差人把賀禮送到付府了,也就是說,他就算不去吃這個壽席,禮也已經要不回來了。
虧大了。
心裡喟嘆一聲,司馬西把夫人給他挑的褐金長袍換下,一邊套着官服,一邊問師爺:“付七少一句話,牢裡就真把死囚給他了?”
師爺臉上有些尷尬:“也不能怪牢頭,到底是七少爺親自來的,況且原以爲不是什麼大事,哪能想到節外生枝”
司馬西沒什麼表情,彷彿對衙門裡的污穢也不太在意,又問:“接到付家的吩咐了嗎?打算怎麼處置?”
師爺說:“二少爺來了話,說是讓咱們儘快出人,把死囚都帶回來,甭管死活,反正把事兒遮過去,今日是老爺子的大壽,不能出事。”
司馬西點頭:“那就去吧,我回衙門,你帶人去圍場,把該帶回來的都帶回來。”
師爺也就是找司馬西稟報一聲,知道這事兒只能這麼處理,並不指望府尹大人能有別的主意,便應了聲,轉腳離去。
等師爺走了,司馬伕人才從門外進來,一邊爲相公理衣襟,一邊說:“此事,你真要攬了?”
司馬西卻道:“不過是背個黑鍋,又不是沒背過,在意什麼?”
司馬伕人明顯不願:“你這個府尹,就像擺着好看的,從牢裡私放死囚不與你知會,這會兒出了事了,倒想起讓你去擔着。”
司馬西摟了摟夫人的腰,道:“朝廷命官,身不由己,不過有你心疼着,我也沒那麼委屈。”
司馬伕人哼道:“就會跟我耍嘴皮子。”
司馬西又道:“那若是我與付家多交落,在衙門多立威,你就樂意了?”
“別!”司馬伕人立刻拒絕,擡頭看相公正好整以暇的盯着她笑,嗔道:“慣會欺負我,行了,趕緊去衙門吧,回頭要處置的事怕是還有許多,今夜能否回來都不一定,就是千萬記得自個兒吃點,你胃口不好”
眼見夫人又要嘮叨,司馬西抱了夫人一下,止住了夫人後面的話,才告別離開。
青州府尹司馬西,是個異人,按理說,在青州這樣敏感的州府,能做到府尹一職,必然是與付家親近熱絡的,不是付家的親戚門生,也該是自己人,總歸,不可能是個外人。
可司馬西偏偏就是個外人,他的恩師,是個早已歸田八年的前大理寺少卿,司馬西剛中科舉那會兒,就是在大理寺跟事,後來幾次升遷,調職,最後在他恩師年邁榮歸後的第二年,他被調來了青州。
剛來青州時,司馬西還是個與前幾任府尹差不多的人,與上級交落,與付家來往,總之,以一個外來人的身份,穩穩的是坐上了付家的大船,成了付家勢力的一部分。
但過了兩年,司馬西就變了,變得懶散好逸,不問事實,雖說他還是付家的人,卻更像一個小卒,在政事上,再是幫不了付家一分,就連平日坐衙,也是各種不務正業,消極怠工。
現如今,便是青州百姓都快忘了他們還有一位父母官,平日裡,有何事,出面處理的永遠是師爺肖康,而府尹大人,或許有時候能看到他,卻也曇花一現,要再找,就絕對找不到了。
青州府尹是個吃閒飯的,這是青州城人人都知道的事,時間久了,大家也習慣了,反正青州出了亂子,找也是找付家,青州衙門,也就是建在那兒好看,純屬擺設,並不要緊。
司馬西從府裡出來,就上了馬車,那馬車有些舊,車簾子都是那種洗皺後泛白的,在路過城中大街的時候,他叫停了車,撩開簾子探出頭去,遞了三文錢,給旁邊的炒餅攤,說:“來一個三層餅。”
攤販正在忙着鍋裡翻炒,聽了聲音,擡頭看了眼一身官府的府尹大人,撩了撩眼皮,並無半點對官家該有的敬重,只隨意道:“最近漲價了,三層餅要四文。”
司馬西嘖了一聲,又摸出一文,遞過去。
攤販包了一個厚厚的三層餅給他,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馬車繼續行駛,司馬西坐在車裡吃着炒餅,心裡卻想,要是圍場沒出事,他現在已經在付家大院裡,吃着付家的山珍海味了。
也不知道今晚壽宴主菜是什麼,聽說爲表盛大,這次付家是從京裡請了好幾位榮歸的御廚親自下廚的
狠狠的咬了口炒餅,司馬西無端的又沮喪了許多。
到了衙門時,炒餅已經吃完了,司馬西擦擦手,朝後衙走。
剛走進去,就聽後面風風火火的聲音。
司馬西回頭看,就看到衙役統領一臉慌張的跑來,見了他就稟報;“大人,不好了,圍場那邊出事了!”
圍場究竟出了什麼事,司馬西在耐心聽了衙役統領說了一通後,也算了解了,他走回後衙,喝了口茶,樣子看起來不太在意,只在衙役統領說完後,反問一句:“肖師爺呢?”
衙役統領道:“還在圍場,只是那邊出了問題,死囚根本帶不走,有十來個黑衣人武藝高強,那些死囚不管死的活的都被他們看着,咱們的人上前一步都不成,肖師爺聽了二少爺的吩咐,打算來硬的,讓咱們直接上,好傢伙,對面一個飛鏢過來,差點就要了咱們的命!”說完還怕府尹大人不信,衙役統領伸長了脖子,指着自己喉嚨旁的一道細痕:“看,就是這兒,一飛鏢過來,就從我脖子上劃過,再深一些,怕是我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