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柳蔚要查鍾自羽時,還沒開口詢問,來衙門給家裡男人送飯的兩位衙役家的嫂子,便聊着閒話似的,將鍾自羽的裡裡外外,都說了出來,柳蔚也就無意間聽了全部。
而在其後的幾次接觸上,柳蔚更是篤定,鍾自羽身邊並未有什麼女子,鍾自羽,本就是喜歡男子的。
且如今鍾情的男子,還正好與自己的撞了。
乍一聽鍾自羽是與妙齡姑娘一道的,柳蔚便認爲,紀邢認錯了人,紀刑說的那個,並非鍾自羽。
可是還不待柳蔚開口,那邊,容棱卻道了一句:“是他。”
柳蔚一愣,皺了皺眉:“那姑娘,容大人知曉?”
“嗯。”容棱閒淡的應了聲,卻不說如何知曉,也不說那姑娘是誰。
柳蔚眉頭皺的更深了。
紀邢又說了一些那清雋先生的容貌特徵,柳蔚判定,那果然就是鍾自羽本人。
撇開了那不明不白的姑娘先不說,既然斷定了鍾自羽的身份,且鍾自羽自己也承認,先在碼頭見到紀邢,又去學生家家訪時,在某位家長的客棧裡,遇到留宿的葉元良,那鍾自羽倒是的確證明了,葉元良還活着時,紀邢已經上了離開古庸府的商船。
這麼說來,紀邢的嫌疑,果真洗脫了?
但柳蔚怎麼都覺得還是有些不對,一來,鍾自羽此人狡猾古怪,他的證供,當真是可以採信的嗎?
二來,紀邢此人神神秘秘,雖然有可能是自己族兄,但也不能排除此人是壞人的可能。
畢竟,紀家逃竄多年,族內人也早已練就一身本事,整個紀家,可都不是什麼平頭百姓,他們有的身懷高深武藝,有的身懷高深毒技,個個都是危險人物。
那紀微小小年紀,都能因爲與小黎的一番玩鬧,而暗暗記恨上他們,這樣有小仇必大報的極端性格,若是葉元良曾得罪過紀邢,紀邢當真偷偷將其殺害,也不是不可能的。
眼下,在兩個不能絕對採信的口供面前,柳蔚陷入沉思。
到最後,柳蔚也無法下最後判斷,眼看着外頭天色越來越暗,柳蔚起身,淡淡的道:“煩勞紀公子在此處多住幾日,待水落石出之時,衙門自有判定。”
這便是,目前還不打算放人的意思。
紀邢瞧了柳蔚一眼,隨意的“嗯”了一聲,語氣無波無瀾,似乎放也好,不放也好,他都無所謂。
柳蔚沒再說什麼,推門離開。
容棱走在柳蔚身邊,兩人出了房間,就聽後面“砰”的一聲,回頭一看,是兩名看守衙役,謹慎的立刻將房門鎖上,繼續嚴密防守。
柳蔚抿了抿脣,沒說什麼,轉頭往前走。
容棱則沒有再與柳蔚一道,容棱走得很慢,墜了柳蔚身後好幾步,就這麼看着她的背影,神色莫名。
柳蔚走得很快,也不知是急着做什麼,但就在路過二道門月牙門時,她迎面撞到了外面走進來的兩人。
兩方輕撞一下,都極快的閃避開,等避遠了,柳蔚定睛一瞧,才瞧出了這是老熟人啊!
紀楓鳶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遇到柳蔚。
紀楓鳶眼尾動了動,視線掃過柳蔚,又掃過在後面慢條斯理走着的男子容棱,抿了抿脣,什麼也沒說,繞開二人,打算離開。
可紀楓鳶不說話,柳蔚卻有話要說:“上次的傷,還好嗎?”
柳蔚這突然一發問,反倒令紀楓鳶有些頓足。
那次之後,紀楓鳶再見柳蔚,從未給過好臉色,原想是樑子結下了,以後也就井水與河水之分,哪怕最不幸的,柳蔚要回族內,也自有族老定奪,自己可以暗恨柳蔚,但也僅此而已。
眼下再遇,柳蔚突然說這樣一句話,紀楓鳶一時無法分辨,此人是故意提醒自己上次之辱,還是當真關心自己!
只怕還是前者吧,畢竟她們的關係,如何也談不上關心二字。
容棱此時已經走到了前頭,就站在柳蔚身後半步之遠,像個冷麪守護者,一動不動。
這個距離很微妙,乍一看,不顯得什麼,但這個角度,這個距離,分明就是給柳蔚撐腰的意思。
現在二對一,對自己的形勢十分不好,紀楓鳶咬了咬牙,認定這兩人果然是故意來辱沒她的,黑了黑臉,卻還是磨着牙應道:“好多了!”
識時務者爲俊傑,自己打不贏對方,只能暫且認慫。
但這筆賬,往後遲早要算!
柳蔚“唔”了一聲,拍拍自己的衣服,翻找一下,從袖子中找出一個小袋子。
打開嗅了嗅,確定裡面的東西是什麼,柳蔚將袋子遞過去,道:“一些溫養小藥,對傷勢復原極好。”
柳蔚記得,自己上次是將紀楓鳶打得挺慘的,不說斷手斷腳,但傷筋動骨肯定少不了,再說此人是靠跳舞混飯吃的,動了哪裡都行,身子卻是傷不起的,一傷就容易落下病根,指不定早晚,連飯碗都要丟。
紀楓鳶看着那都送到自己眼皮底下的小袋子,很不想問,爾等究竟爲何?
但對方“人多勢衆”,自己勢單力薄,最後再三憋屈,也只能咬牙切齒的將那小袋子接過,攥在手裡就捏的緊緊的。
“多謝!”乾巴巴的道了一句毫無謝意的謝,紀楓鳶深吸一口氣,說:“還有要事,先告辭了。”
說完,也不等柳蔚回話,紀楓鳶已經猛地一竄,從兩人身邊竄走。
柳蔚看着紀楓鳶風一般的背影,幽幽的說了一句:“果真人如其名。”
此話聲音不大,但恰好讓還未走遠的紀楓鳶聽見了,紀楓鳶頓時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你才人如其名!你們全家都人如其名!
人家的楓,是楓葉的楓,不是大風的風!
與紀楓鳶相見,本是一場巧合,柳蔚身上也沒什麼別的東西,隨意就拿出了這幾日研製的小藥,給了一袋,那小藥是柳蔚爲柳老夫人研製的,除去一開始寄給金南芸的治病之藥,這溫養之藥,是要後期服用的,前兩日寄出去十來袋溫養藥物,身邊卻還放着一袋,這就隨意送人了。
但柳蔚沒想到,見過了紀邢,見過了紀楓鳶,竟然,還能再在衙門之內,見到紀家的其他人。
不是紀奉。
而是紀雲霓與紀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