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漫說:“我已精疲力竭,和你耗了這麼多年,轉眼我就快二十五歲了,求你放過我吧。”
“是啊,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我們認識多久了?九年?我不怕,耗足十年湊個整數吧。”
路漫漫不敢置信地看着司徒修遠,他的神情如此平靜,好似下定決心這一生都可以傾注在愛她這件事上。
沉默許久,她哽咽地說:“傻瓜!”
突然,飛機劇烈地晃動起來,乘客們有些驚恐,廣播裡傳出提示的聲音:“飛機遇到亂流,請旅客們立即回到座位上,繫好安全帶。”
路漫漫想起他們在阿爾卑斯山遇到飛機失靈而迫降的經歷,心想不會這麼倒黴吧,一坐飛機就出事?司徒修遠和她心有靈犀,牢牢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忍受能把五臟六腑都顛出來的可怕顛簸。
周圍有乘客發出害怕的尖叫。
司徒修遠說:“漫漫,如果飛機順利躲過亂流,那就是上帝的啓示,證明我們的關係也可以苦盡甘來,那你就答應我好不好?”
“我……修遠,我真的沒法愛你,愛你是太辛苦的一件事。”
“你愛過我嗎?”他問。
“愛過。”她無法撒謊。
“那麼,再愛我一次。漫漫,我一直愛着你,也請你努力,不要放棄,再愛我一次……”
飛機瘋狂晃動,將人甩來甩去,路漫漫閉上眼睛,忍不住在心裡祈禱上帝保佑,生命如此寶貴,她還沒活夠呢。
司徒修遠握着她的手,那心形的鑽石硌得他們兩個都覺得疼。她眼前快速回放和他經歷得種種,從十六歲至今,他就是她青春的主題曲,牢牢佔據第一的位置。她也曾遇到過別的男人,可是,司徒修遠是如此情深似海,他的狂傲和激情,令她生命裡其他所有男人都成爲浮雲。
如果將就一點,這輩子也可以過下去,可是,她真的要將就嗎?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抖得比顫動的機翼還要厲害:“好,我答應你,如果飛機沒事,我就嫁給你。”
司徒修遠的吻溫暖地落在她掌心,他們一起等待命運的抉擇。
一年之後的初夏,陽光燦爛的上午,司徒雪霏在巴黎香榭麗舍大街的露天咖啡座喝一杯焦糖瑪奇朵,時間還早,街上已經車水馬龍,遊人如織,巴黎的五月美如天堂,繁花似錦,碧空如洗,街頭藝人們在放聲歌唱,鼓點歡快,黑白黃各色人種在這個大都市裡融合在一起,每個人都能找到無窮的樂趣。
司徒雪霏專心翻看手中的資料,戴着草帽架着墨鏡,有一雙手按在她肩膀上,嬌聲說:“嘿,雪霏,別來無恙?”
司徒雪霏摘下墨鏡,回頭一看,正是夏夢,她身邊一個高大男伴搭着她的肩膀。
司徒雪霏忙招呼說:“太巧了,一起坐吧。”
夏夢和司徒雪霏有快一年沒見面了,司徒雪霏大婚是她最後一次在盛京出席社交場合,之後,她將畫廊的生意結束,意興闌珊地回到紐約。嫁入
司徒家的豪門之夢落空,留在那裡還有什麼意思?
司徒雪霏打量夏夢,真佩服她,無論什麼天氣,什麼場合,她都能以一襲旗袍應付,今日的旗袍是水彩暈染效果,十分豔麗,配一雙銀色高跟鞋,美豔而嫵媚。只可惜她仍舊瘦得皮包骨頭,女人也許羨慕,可並不是男人的菜,怕壓上去骨頭硌得疼。
再看夏夢身邊的男伴,奶油巧克力一般的混沌膚色,棕色捲髮,五官倒是頗爲英俊,襯衫解開三顆鈕釦,挽起袖子,露出濃密的汗毛。司徒雪霏猜測這是個黑白混血兒,暗想夏夢真是胃口大開,生冷不忌,什麼樣的男人都想試一試。
夏夢坐定,對男伴低語幾句,打發他去給她買點小東西,她要和司徒雪霏說話。
司徒雪霏笑問:“新男友?”
“No,我現在不交男友,男人對我而言,保質期通常不超過一週。”夏夢坦蕩蕩地承認,她有幾分姿色,又頗有點錢,找個男伴實在不難。
夏夢轉而問司徒雪霏:“你來巴黎度假?葉青怎麼沒陪你來?”
“葉青去里約熱內盧出差了,我這次來是談一個品牌代理,公事,明天就回。你呢?”
“我是來度假的,在紐約呆膩了,又老遇見熟人,玩得不爽。”
司徒雪霏心想,要玩什麼?非得避人耳目?
夏夢看見司徒雪霏的皮包裡塞着一本大開本的書,努努嘴,問:“在看什麼?”
司徒雪霏抽出來給她看,夏夢一看封面,驚訝地說:“圖,路漫漫。文,李兆駿?”
“這是路漫漫畫的繪本,原本是送給李夢曉的,兆駿親自配了文字,拿給出版社看,出版商從前是給夢雲阿姨出書的熟人,一來衝着兆駿的面子,二來覺得畫得不錯,故事也動人,就印了幾千冊,沒想到賣得很火爆,已經加印第二版了。我也喜歡,帶在身邊,常常翻閱。”
夏夢隨手翻看,看見扉頁一張黑白小照,是Kai和李夢曉的合影,兩個孩子都是天使一般可愛,李夢曉在吃冰淇淋,Kai吻她蘋果般的臉頰,逆光中他們的頭髮好似籠罩着一層光暈,這甜蜜溫馨的一刻被李兆駿的相機捕捉下來。
夏夢合上繪本,好像完全沒興趣,隨手扔在桌上。
“你看這種沒營養的東西幹嘛?繪本這種不倫不類的出版物,是給那些不認識幾個大字又想裝有文化的人看的。”
司徒雪霏睜大眼睛:“你不記得Kai了?”
“哦?我應該記得嗎?”夏夢一臉無辜,眼睛睜得溜圓。
什麼?那是她們的“秘密罪行”,夏夢居然可以假裝那件事沒有發生過?司徒雪霏心裡冒出許多髒話,嘴脣顫抖幾下,終於嚥下去。她喝口咖啡,把繪本收回包裡,平靜地轉移話題:“我等下要去某名店逛一逛取經,你有空一起來嗎?”
夏夢淡淡地說:“我另有安排,真是不巧。”
司徒雪霏也不留戀,收拾物品,繫上絲巾,起身告辭。她頭也不回地大
步走開,心裡明鏡似的,這個“閨蜜”,從此是陌路人。
司徒雪霏悔恨曾經對溺水的Kai見死不救,也心甘情願一輩子揹負這個道德的十字架。她藉着婚禮的契機,宣佈成立雪霏兒童慈善基金,用禮金作爲第一筆善款,將她當初支教的小學重建。
如今她進修設計課程,開始設計童裝和文具,在美亞百貨獨家出售,將利潤的50%捐出,幫助有先天性心臟病的兒童。李兆駿很支持她,以私人名義捐出一筆款項,迄今她的慈善基金已經幫助六個孩子做了手術,重獲新生。
她想要成爲一個更好的女人,像葉青那樣善良忠厚,像李兆駿那樣有擔當,甚至,也像路漫漫那樣隱忍無私。因此,夏夢,永別了,她和那些黑暗仇恨的過去,一筆勾銷。
此時,李兆駿正在星巴克喝他的下午茶,現在,他已是司徒集團名正言順的總裁,司徒夫人和司徒雪霏都心甘情願將家族事業交給他打理。儘管身價水漲船高,可他仍舊保持着舊時中產階級的習慣,出入素日習慣的場合,頂多戴一副平光黑框眼鏡,略作僞裝。
盛京上流社會圈子裡現在最炙手可熱的“鑽石王老五”就是李兆駿,他個人身家和社會地位,都躍升至金字塔頂層,投懷送抱的各色女人數不勝數。他抵擋爛桃花的方式很妙,帶女兒出席社交場合,無言地宣佈——我不需要牀伴,你願意來當後媽嗎?
他曾遇過最好的人,絕不願意將就次等。
他閒閒地靠在沙發上,算着時差,等待一條非常重要的微信消息,手錶指針滴答,他翻看一本《三聯生活週刊》,打發時間。
背後一桌是幾個女孩子,嘰嘰喳喳地聊天,他微微皺眉,但也懶得挪地方。突然,幾個耳熟的名字鑽進他耳朵裡,他屏息凝聽。
“嘿,你們看最近的娛樂週刊報道沒有?原來司徒集團前總裁,司徒大少爺銷聲匿跡,是去瑞士秘密結婚啦!結婚照泄密!”
“真的?暈,那是我的男神啊,居然結婚了?我不信,給我看看!”
一陣悉悉索索,書頁攤開。有人問:“這女的是誰?靠,這照片是手機拍的嗎?不太清楚呢。”
“還不清楚?看見記者白紙黑字寫着呢?新娘是司徒修遠以前的未婚妻露娜的親妹妹!這是她以前的大學同學爆料認出來跟記者爆料的,叫路漫漫。據說露娜的前經紀人也默認了,這個新娘就是露娜的妹妹!”
“暈,這太狗血了吧?露娜死了多少年啦?八九年有了吧?司徒大少爺這麼癡情?娶不到姐姐,就娶妹妹?”
李兆駿實在忍不住,悄悄回頭看,只見一個眉清目秀,還算漂亮的女孩子神神秘秘地說:“對,司徒大少爺就是絕世大情聖,他只愛露娜一個,一直在找替身呢,終於找到親妹妹身上了。”
“時笑語,你真會牽強附會,是你自動腦補的劇情吧?”
那個叫時笑語的女孩子勾勾手指,幾個女孩子把頭湊在一起,李兆駿幾乎聽不清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