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修遠悠悠醒轉,睜開眼睛,看見滿屋的人,所有人都在,妹妹,夏夢,李建明……除了李兆駿還在從慕尼黑回盛京的飛機上。他疲倦地說:“我沒事,你們都回去吧。”
卓雅哭着說:“你嚇死媽媽,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叫我怎麼辦?”
司徒修遠筋疲力盡,一個字都不想說。卓雅怒火攻心,轉而朝夏夢發飆:“夏小姐,修遠出門時人好好的,卻在你處發病,到底是怎麼回事?”
夏夢好涵養,垂首不語。
司徒修遠的隨從馬三說:“太太,少爺在車上喝了大半瓶威士忌,加上情緒激動以及空腹體虛,所以纔會嘔血,應該和夏夢小姐沒關係。”
卓雅嘆息一聲,還是兒子身邊心腹做事可靠,有條有理。
司徒修遠氣息微弱地說:“都走吧,不想我死得早,就讓我安靜一下。”
滿滿一屋子人悄悄退去,只剩一盞昏黃的燈,照着司徒修遠憔悴的面容。他明白,相思已入骨,他的病,是不會痊癒了。
李兆駿回到盛京,聽說司徒修遠急病入院,忙去探望,司徒修遠卻沉默寡言,和他沒說幾句話。兩個摯友,爲了一個女人,竟然搞得形同陌路,令人扼腕。
李兆駿事後跟夏夢打聽,原來是爲了路漫漫的畫。
“你怎能把那批畫毀掉?修遠極看重有關路漫漫的一切,怪不得他氣成那樣。”
夏夢冷笑:“難道我還替他們留着定情信物,幫他們破鏡重圓不成?兆駿,你別說風涼話,你不是在熱烈追求路漫漫嗎?”
話不投機半句多,李兆駿掛斷電話。
在辦公室,李兆駿轉告路漫漫:“修遠生病,還在住院治療。”
路漫漫正在電腦上處理文件,手下停滯片刻,然後繼續工作,淡淡地問一句:“嚴重嗎?”
“在藝廊突然嘔血,嚇壞一羣人。”
路漫漫沉默。
李兆駿繼續說下去:“聽那邊說,修遠得知你跟我兩人去德國出差,幾天不吃不喝,空腹灌烈酒,跑到藝廊要你的畫,誰知夏夢卻把你的油畫扔掉。修遠一時急火攻心,大量胃出血。”
路漫漫認真聽完,擡頭問:“你爲何要一五一十告訴我?是希望我去探望司徒大少爺嗎?”
李兆駿直視她的眼睛:“漫漫,我是喜歡你,也希望你迴應我。但我希望這段感情是成熟理智的,而不是我趁虛而入,與你一時激情。假如你在有選擇的情況下,仍然選擇我,那纔是真正的愛情。”
路漫漫嘆息一聲,掩住面孔,低語:“我不想做這種選擇,如果你只是你就好了。”
李兆駿按住她的肩膀:“我只是我,即使我跟司徒家關係匪淺,那也不影響我追求你。”
秋日靜美,陽光暖洋洋地灑在白牀單上,窗外樹影斑駁,葉子沙沙響。司徒修遠躺在病牀上,半夢半醒,昏昏欲睡。
迷糊中,他彷彿看見一個窈窕的身影悄悄走近,凝視他的面容。這是路漫漫啊!他突然羞愧,病容憔悴,怎經得起這樣細究?呵,幸好只
是夢而已,不怕不怕,他沉沉睡去。
路漫漫凝神屏氣,站在病牀前,注視司徒修遠。印象中從未見他如此虛弱過,他一向健壯,精力充沛,充滿男性力量。此刻他雙眸緊閉,眉心緊鎖成一個川字。鼻樑高挺,人中極深,形成一小塊菱形陰影。脣峰棱角分明,像弓形。他仍是俊美無雙的男子,即使病懨懨。
護士推門進來量血壓,路漫漫點頭致意,悄悄溜走。
司徒修遠悠悠醒轉,護士戴着口罩,一雙眼睛看着他笑,手勢特別溫柔。住高級特護病房的人,非富即貴,她們都不敢怠慢,何況還是這樣英俊的年輕男人。
一股甜香鑽進鼻孔,司徒修遠轉頭一看,茶几上放着一個保鮮盒。他問:“那是什麼?”
“剛纔有人來探望你,好像是那個美女留下的。”
護士端過來,打開給他看,是一大塊起司蛋糕,沒有玻璃紙,沒有標籤,放一把小小銀勺,顯然是自己烤的。司徒修遠靈光一現,她果真來過!這是刻骨銘心的回憶中的味道,絕不會錯。
他幾欲落淚,對護士說:“我要吃蛋糕,請給我一杯黑咖啡。”
“醫生囑咐,您不能喝任何刺激性飲料,尤其戒茶和咖啡。”
司徒修遠一雙桃花眼盯着護士,柔聲說:“你總有辦法的,是不是?”
護士暗歎,這個男人躺在病牀上,魅力還這麼強,一雙電眼令她雙膝發軟,她臉色潮紅,壓低聲音說:“我給你弄杯脫咖啡因的咖啡飲料來吧。”
路漫漫回到盛京,提議一起聚一聚,慶祝田甜恢復單身女郎的身份。
她,田甜,許願三個人前往本市一家著名夜店,夜生活的黃金時段還沒開始,門口已經大排長龍。田甜胸有成竹,徑直走到守門的大漢身邊,巧笑倩兮,耳語幾句,暗暗塞一張鈔票,他們三人獲准放行。
喝過一輪,酒保再送上兩杯雞尾酒,說:“那邊一桌客人送的。”
路漫漫和田甜一瞥,只見兩個人模人樣的中年男人,面泛油光,衝她們擺手微笑。路漫漫和田甜對視一眼,把酒推回酒保跟前。
“心領了,這酒剛好不是我們喜歡的。”
酒保見慣場面,聳聳肩,把酒撤回。
許願笑問:“怎麼,有人獻殷勤,你們不給面子?”
路漫漫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貪一杯酒的便宜,等下就會貼上來,捏手摸大腿。我又不是買不起一杯酒,不稀罕。”
三人玩到快凌晨纔出來,剛纔那兩個搭訕未遂的男人尾隨,一隻鹹豬手搭上路漫漫的肩膀:“小姐不給面子啊!我請你們換個地方再喝兩杯吧。”
她反應奇快,一手捏住手腕,另一隻手用力把那人手指往上掰,痛得那男人嗷嗷叫。她轉身,已經從包裡掏出防狼噴霧,對準那男人頭臉猛噴,噴霧十分刺激,那人捂住頭倒在地上慘叫。他的同伴趕緊去扶,大吼:“你神經病啊!”
“你們纔有病,以爲女人好欺負?”
許願忙護住兩個女孩:“先生,是你們先動手動腳的,
趕快走吧,否則警察來了,丟臉的是你們。”
那兩個男人罵罵咧咧地離開,田甜驚魂未定,說:“漫漫,你幾時變得這樣生猛?”
“我有個警察朋友,他教我怎麼保護自己。其實,我今天是第一次用防狼噴霧,看來挺管用的,那人眼睛腫得睜不開。”
許願笑說:“這些色鬼活該,送上門來給你練手。”
路漫漫開車,把田甜送回家,許願住得太遠,就在田甜家過夜,路漫漫獨自開車回去。
車停好,她穿過停車場,看見李兆駿家仍舊燈火通明,忍不住打電話給他。
“這麼晚還沒睡?”
“夢曉拉肚子,難受,一直哭。”
“保姆不在嗎?”
“保姆也是人,總要放假,實在不巧。”
“我來幫忙。”
路漫漫二話不說,立刻上門去。只見李兆駿臉色憔悴,鬍子拉碴,襯衫皺得像抹布。她去李夢曉的房間,她有一個獨用的小浴室,此刻正坐在馬桶上抽抽搭搭哭,一邊拉肚子,屋裡一股難聞的味道。她先開窗透氣,然後李夢曉問可有服藥,有沒有補充水分。
她讓李兆駿先去休息:“讓我來,你睡飽了來換班。”
李兆駿實在支持不住,回到他的房間,倒頭就呼呼大睡。路漫漫給李夢曉擦洗身子,換乾淨衣服和牀單,喂水喝,她睡不着,路漫漫就抱着她躺在牀上,給她念童話故事。李夢曉又拉了兩次,直折騰到四點多才算睡着。
此時路漫漫也累極,但還是支撐着去把浴室裡用過的毛巾河換下的衣服扔進洗衣機,把地板擦乾淨。聞一聞自己身上,彷彿也有一股臭氣。人真是可怕的動物,每天無時無刻不在製造各種臭味,不刷牙有口氣,不洗澡有污垢,更別提排泄物多麼骯髒。
她嘆口氣,此時不方便去打擾李兆駿,便窩在客廳的沙發上,蓋一牀毛毯,胡亂睡去。到六點多,李兆駿睡飽,忙起身去查看,只見女兒抱着泰迪熊,扯着小鼾聲。而路漫漫蜷縮在一張毛毯下,楚楚可憐,像只貓。他輕輕在路漫漫身邊坐下,忍不住伸手撥開她臉上的亂髮,她睡覺時嘴脣微微張開,顯得稚氣。臉上還有一點殘妝,睫毛膏暈開。可在李兆駿眼裡,不但不顯邋遢,反而別有風情。這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路漫漫睡得淺,察覺臉上癢癢的,醒過來。發現李兆駿倚在沙發上,含笑欣賞她的睡姿。
“哦,抱歉,我實在犯困,就隨便睡。”
“家裡有客房,你不必委屈自己。是我不好,沒跟你交代清楚。”
“沒事,年輕嘛,睡兩三個小時又是一條好漢。”
“你餓不餓?”
“很餓,不過我想先回去洗個澡。”
“就在我這邊洗吧。”
“我沒有換洗衣服。”
“我的洗衣機有十五分鐘快速程序,等你洗好出來,衣服就洗淨烘乾。”
路漫漫還在猶豫,李兆駿說:“我怕等下夢曉醒來,我一個人搞不定,麻煩你還是留在我這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