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實在難受,她衝個澡,把頭髮洗淨吹乾,臉上塗抹潤膚霜,全身都抹上乳液,德國乾燥的天氣她曾經歷過,有備而來。
通常路漫漫化妝都很簡單,但今天是要幫老闆談生意,她特別花心思,眼妝尤其精細,用巧克力色系的四色眼影層層暈染,睫毛刷得根根分明。脣彩塗得飽滿之後,用一張紙巾按一按,去除多餘油脂。
頭髮已經乾透,她用毛刷梳得光亮蓬鬆,噴上保溼噴霧防止靜電,披散在肩膀上,增加一些嫵媚的風味。耳後和手腕,脖子,都抹上一點香水,GucciFlora。
她今天穿一件白色削肩小禮服,在胸口開一個水滴形的小洞,若隱若現地展現美好身段,裙子的面料略有彈性,在臀部包覆住,裙長到膝蓋上一寸,有節制的性感,襯托出修長筆直的美腿。她的腰帶、高跟鞋和手袋都是黑色,顯得莊重。
首飾只有耳上的珍珠墜子和一支手錶。
德國的十月底已經有些冷颼颼,她出門時披上一件灰色亞麻披肩擋風。李兆駿已經站在走廊上等,打量她一下,眼裡藏不住欣賞之意。
“我覺得聘請你當助理,是我最明智的決定。”
“嗯,我這個花瓶還稱職吧?”路漫漫微笑着,轉個圈,無懈可擊的裝扮。
“不,花瓶空空,你除了美貌,還有頭腦。”
“那你明年還得給我加薪,否則我會跳槽的。”路漫漫笑說。
“那是,必須高薪留住你這個人才。”李兆駿順勢在她腰後一帶,和她一起去坐電梯。
這頓飯氣氛十分愉快,賓主盡歡,午宴之後,他們前往德方公司參觀他們最新研發的設備。李兆駿偷空對路漫漫說:“這家公司的無菌灌裝生產線目前在國內需求很大,我們一定要爭取拿下代理權,不計一切代價。”
“你的底價是多少?”
“不能高於xx萬歐元,否則我們沒得賺。”
二人一邊看,一邊以中文耳語。路漫漫耳聰目明,不時留心聽德方的人講些什麼,把一點一滴的信息都蒐集起來。
路漫漫不在盛京,田甜到約定去辦離婚這一日,有些害怕,不敢獨自前去。說到底,她不過是個女孩子,再能幹再厲害,若男人存心傷害她,毫無還手之力。她打電話請許願來陪她,許願二話不說,馬上請假,從工業園區風塵僕僕地趕來。
他們在民政局門口等待,田甜不停看錶,羅敏昊已經遲到20分鐘,這個男人不會臨時反悔,不來了吧?
等得不耐煩,終於,她看見從街對面地鐵口鑽出來的熟悉人影
。
“地鐵很擠,我遲到了。”他簡單地交代,看起來很平靜。
田甜鬆一口氣:“結婚證帶了嗎?”
“嗯。”
許願對田甜說:“對面有個奶茶鋪子,我就在那等你。”
羅敏昊心中本就怨氣十足,當下就嘲諷:“我們還沒離婚呢,你就找到新姘頭,真是淫賤。”
許願一聽,一聲不吭,走到羅敏昊面前,看準了就衝他臉給他一記重拳。許願個頭不高,可這一下力氣很大,羅敏昊毫無防備,結結實實地打在顴骨上,痛得眼淚鼻涕一起下來,捂住臉唉唉叫。
田甜驚呼一聲,忙說:“別打架!有話好好說!”
許願一把將羅敏昊推到牆上,指着他鼻子說:“你這種打女人的男人,我最看不起,見一次打你一次!你TM的自以爲了不起?你算老幾?你有什麼本事囂張?你以爲你是王思聰啊?我都不知道你哪兒來的優越感?你TM的在漢堡紅燈區看脫衣舞就叫體驗風土民情,田甜有個男閨蜜就叫淫賤?”
羅敏昊捂住紅腫的顴骨,說:“你就是看中田甜有錢有身材吧?你以爲她多純情,你不知道她的房子哪兒來的?”
許願揪住羅敏昊的衣領,一字一頓地說:“玩清高?誰沒有過去?你以爲找個沒錢沒身材的女朋友就是原裝貨?有錢有身材犯法嗎?你難道沒交過女朋友?田甜都沒嫌棄你是二手貨,談了幾年戀愛,你什麼好處都佔盡。說結婚的時候你高風亮節不計前嫌,今天要離婚了,你TM的在這裡嚼舌根,Fuck!你真是賤人中的戰鬥機!趕緊去辦離婚,別拖泥帶水的,更是賤中之賤!”
田甜從沒見斯文的許願發過這麼大火,已經嚇蒙,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忙拽住羅敏昊的袖子拉走。
到了民政局裡面,工作人員說還需要稍等一下。走廊一邊往東,一邊往西。東邊是辦結婚,人頭攢動,喜氣洋洋,連空氣彷彿都是甜的。辦離婚這邊,好似冰湖,個個黑口黑麪,或坐或站,不吭聲。
他們在冷冰冰的塑料椅上坐下,羅敏昊覺得臉上還在一跳一跳地痛,這一拳打醒了他,他不珍惜這個女孩子,還有那麼多人真心喜歡她,愛護她。路漫漫爲她出頭,居然敢帶着警察上門來送律師函。他都不知道許願幾時和田甜如此要好?是他忽略了田甜的魅力?這個還像個大學生一樣靦腆的南方人,打起架來比東北漢子都生猛,是因爲喜歡田甜的緣故吧?
他看着灰白的牆面,問:“我們倆真沒挽回的餘地了嗎?談了這麼些年,好不容易纔結婚……”
田甜說:“我想,我們決定結婚是個錯誤。相愛容易,相處太難。”
“你不愛我了嗎?”
田甜沉默一會兒,這樣說:“在某個階段,某個情境,我確實愛你愛到骨頭
裡,可以爲你死,哪怕你打我罵我都無所謂。”
“我們在一起,曾經很快樂,對不對?記得我們一起去歐洲玩,路漫漫開車,還有那個啞巴一樣的怪咖盧卡斯,一輛小車在高速上奔馳,從漢堡一直開到布拉格……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夏天。”
田甜眼眶潮溼:“你知道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是什麼嗎?不是歐洲遊,甚至不是婚禮,而是我們剛談戀愛那陣子,一起在巷子口的大排檔吃麪條,你把你碗裡的牛肉都挑給我,你說‘你吃肉,我喝湯’,你原本是個多麼好的男人啊……”
田甜終於忍不住,捂住臉嗚嗚哭起來。
羅敏昊聲音也哽咽:“既然我們曾經那樣相愛,爲什麼會鬧到離婚收場呢?是因爲錢嗎?如果我家更有錢一些,我出錢買房子,是不是情況會好一點?”
“因爲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結婚卻是兩家人的事。我老家在農村,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我能看得出來,你父母很看不起我爸媽,對他們很冷淡,嫌棄他們的穿着和方言。而你是個媽寶,你媽讓你往東,你不敢往西。你媽媽在家裡作威作福慣了,存心要在我們的小家庭裡也樹立她的權威。可我是跟你這個人結婚,不是跟你們全家結婚!這種日子我過不了,我是一個獨立的人,我有尊嚴和自由,現在不是封建時代,我要給婆婆下跪奉茶,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我們兩個人的出身都無法改變,也不能重新選擇自己的父母。這個矛盾無法調和,我們在一起註定不會幸福。現在想想,結婚的決定是太草率了,以爲彼此相愛就能戰勝一切,真幼稚……”
羅敏昊聽到這裡,已是淚流滿面。
工作人員出來叫人:“下一對,田甜,羅敏昊!”
二人抹一抹眼淚,答應着,一前一後走進那間屋子。
許願刷了幾圈微信,看了幾頁知乎,看見田甜和羅敏昊從民政局出來了。他忙走到門口揮手,田甜示意讓他就在那兒等着。
羅敏昊低聲說:“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吧?保持聯繫。”
田甜卻說:“不,千萬別再聯繫,刪除電話,取消一切社交網站的關注。我曾經太愛你,不可能跟你變成朋友。”
羅敏昊張大嘴,眼睜睜看着田甜頭也不回地穿過馬路,走到奶茶鋪子去。
坐在小鋪子的小桌子邊,田甜也點了一杯珍珠奶茶。
許願問:“辦離婚手續麻煩嗎?”
“不麻煩,比結婚簡單得多。”
“你……現在什麼感覺?”
田甜微笑:“你覺得是什麼感覺?我才二十四歲,已經是離婚婦女一枚,比剩女還不如。真是不堪回首。”
“嘿,你才二十四歲呢,如花似玉,大把大把男人搶着追你。”
“多謝鼓勵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