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人眼裡,她,司徒雪霏,是白雪公主一樣的人物,家世顯赫,年輕貌美,她的人生完美無瑕。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還有很多遺憾,她沒有被愛過——確切地說,沒有被她渴望的男人真正地愛過。
她不想死。可是如果綁匪要姦污她,她決定以死抗爭。她是司徒雪霏,至死都要維持尊嚴。
她感覺到一絲風吹來,厚厚的窗簾晃動了一下。她下意識地轉頭看了一眼,她看見窗簾後面凸出一個黑色的形狀,她的呼吸凝固,張大嘴,喉嚨裡壓抑着隨時會爆發的尖叫,儘管她被塞上嘴,叫不出聲。
這是夢嗎?
她沒有聽見任何聲音,那黑影無聲而輕巧地移動,窗簾被拉開一條縫隙,使得外面的燈光射入房間內,黑暗的密度降低幾分。
司徒雪霏死死盯着那黑影,她沒有尖叫,事情已經不可能更糟糕了,也許是有人來救她,保持安靜比掙扎叫喊更爲明智。
還有另一種可能,這是她的幻覺。在飢餓、恐懼和寒冷的幾重壓迫下,她已經極度疲倦,神經緊繃。那黑影來到牀邊,寬厚的肩膀傳遞出力量,一雙眼睛俯瞰她,似乎在欣賞她的躶體。
那個黑影動起來,伸手摘下臉上的黑色頭套。她驚愕地認出他,這不是幻覺,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的動作靈敏,充滿自信。
她喉嚨裡發出支吾聲,那人低聲在她耳邊說:“小姐別慌,我來救你。”
他先掏出她嘴裡的布,輕揉她的下頜。然後迅速抽出一把匕首,刀刃的亮光讓司徒雪霏打了個哆嗦,輕薄的刀刃貼着她的皮膚,冰涼。輕輕一拉,她的手腕獲得自由,但是她的肌肉已經僵硬,她嘗試扭動,劇烈的疼痛讓她眼淚飈出,忍不住發出一聲嗚咽。葉青忙捂住她的嘴,她把哭喊聲硬生生嚥下去,咬緊牙關。
鋒利的刀刃一劃,腳踝也獲得了自由。她第一個念頭是擡手遮掩身體的重要部位,她此時是一絲不掛。然而她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葉青完全明白現在的狀況,他見過太多因爲被綁縛太久而造成的身體傷害。他以熟練的手法慢慢地將她的胳膊拉下來,小心翼翼地放在牀上,儘可能減輕她的痛苦。司徒雪霏咬着脣,眼淚不停地順着臉頰流淌下來。
她覺得身體在斷裂,而胃裡翻江倒海。
“小姐,忍一忍,我爲你按摩,否則你沒辦法走動。”
他的手指按在她的四肢上,帶來強烈的痠痛。她的背像烤熟的蝦一樣蜷縮起來,喉嚨裡發出痛苦的低泣。
葉青不斷低聲安撫,同時手裡不停地按摩,直到她的關節可以活動。在劇痛和羞恥中,司徒雪霏的神志漸漸模糊。
“堅持一下,保持清醒。我馬上就會帶你走。”葉青的話音帶着鎮定的魔力,她感到心安。
在司徒家的大宅,李建明陪伴卓雅,不住安撫。同時和管家一起清點家中所有的金條和珠寶首飾,以備不時之需。
司徒修遠和李兆駿徹夜守在書房,一壺黑咖啡喝到見底。他們在等待葉青的消息,約定好一旦救出雪霏,立刻會通知家中。
李兆駿試圖找些別的話題來緩解生死攸關的壓力。
“據說你飛了一趟德國,是生意上的事嗎?”
司徒修遠對李兆駿從來推心置腹,便苦笑一聲,說:“何必瞞你,我是去見一個人。”
李兆駿哦一聲,是去見那個女孩子。
“她有事?”
“她若有事,我跑這一趟也甘願。可是她沒事,有事的是我。我放不下,她早已超脫。我本以爲是去拯救她於水深火熱之中,誰知她過得雲淡風輕,出入有車,臉上有笑,身邊有人。”
李兆駿拍拍司徒修遠的肩膀:“你真傻。”
“是,飛蛾撲火。”
“找個人,重新談戀愛。”李兆駿如此勸說。
司徒修遠把頭歪在椅子裡,聲音沙啞:“在她之前,我沒有真正戀愛過。在她之後,我不想再談戀愛。身邊當然有比她更漂亮、更性感、更聰明的女孩,但我只想要她。”
李兆駿沉思片刻,問:“那你後悔遇見她嗎?如果沒有她,可能一切都會不一樣。”
司徒修遠苦笑:“兆駿,我不知道,真的,如果再選一次,我也許會選擇永遠不要遇見她,她帶給我的痛苦和幸福同樣強烈。”
過了一會,他對李兆駿說:“我感到羞恥,在家中鉅變的情形下,我卻沉迷於兒女情長。若母親問起,請你替我遮掩,就說我是爲了生意緊急飛去德國的。”
李兆駿說:“欺人容易,自欺最難。答應我,這是你最後一次荒唐。”
“我已下定決心,忘記她。”
在那個黑暗的房間裡,時間彷彿被拉長,每一個動作都被放慢,痛楚在逐漸消退,而雙眼在昏暗的光線下變得靈敏。司徒雪霏的四肢開始恢復知覺。
“你能動一下腿嗎?”
司徒雪霏照做。
“握緊拳頭,再放鬆……很好,你做得很好。”
他的讚美讓司徒雪霏感到陌生卻又溫暖。她的手腳都蜷縮起來,抱住胸,試圖遮掩。眼淚滾燙,落在她冰涼的皮膚上。
葉青貼在她耳邊問:“你有沒有受傷?任何地方?”
司徒雪霏被他呼吸的溫熱燒得臉頰發燙,她努力表現得像個大小姐,她做得到!
“沒有,我可以走路。”她用手擡起自己的腿,在牀邊坐起來。
葉青將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外間的動靜,電視機開着,沒有交談的聲音,估計已經睡着。
“你知道他們有幾個人嗎?”葉青問。
“三個。”
“有沒有槍?”
司徒雪霏想一想說:“有棍子,還有刀。但沒有手槍。”
葉青看一眼手錶,用手機給哥哥葉堅發個消息。
屋裡一目瞭然,沒有任何衣物。葉青將身上的背囊卸下,她看見裡面塞着一些好似武器的東西。她在恐懼中發抖。然後她看見葉青快速把身上的一件黑色襯衫脫下來,他現在只剩一件貼身的黑背心。
他沒有問,直接把襯衫罩到她身上。他當她是小孩子,替她一顆
顆扣好鈕釦,特別小心不要碰觸到她的肌膚。他用匕首割下兩條牀單,快速而有技巧地地纏在司徒雪霏的腳上。
“這可以防止你的腳被地面上的東西扎破,這裡是四樓,你不會爬牆,太危險。等下我必須帶你從前門離開。”
葉青拉司徒雪霏站起來,襯衫下襬幾乎垂到她的膝蓋上,衣服帶着他的體溫,妥帖,安全。他很高,尤其在她脆弱無助的時刻,他好似銅牆鐵壁一般,而他的溫柔更讓她淚盈眼眶。
葉青再看了一下時間,從背囊裡掏出一把槍,拉開保險栓,塞在司徒雪霏手裡。沉甸甸的,她嚇得不輕,不敢拿。
“這是你父親的槍,你拿在手裡,萬一有人攻擊你,你可以舉槍威脅他,但逼不得已別開槍,明白嗎?”
他的大手按在她的小手上,堅定而厚實,司徒雪霏點頭,雙手握住手槍。葉青拉着司徒雪霏,讓她跟在自己身後,外面房間突然一聲巨響,大門被撞開。咒罵聲響起,葉青將司徒雪霏推到門後,他猛地拉開門闖出去。
她捂住耳朵,順着牆根蹲下去,瑟瑟發抖。她聽見咆哮聲,搏鬥聲,慘叫聲……
然後一切靜止,葉青再次進入房間,拉她起來。
“沒事了,一切都結束。”
她走出房間,看見外面地上躺着的兩個人,他們的嘴被塞住,手腳綁在一起,鼻青臉腫,在地上痛苦地打滾。一個人的手肘彎成奇特的角度,儼然是被擰斷胳膊。
葉堅將兩個人踢到牆角。
“就是他們嗎?”葉青問。
司徒雪霏抱住胸,說:“爲首的人不在。”
葉青和哥哥交換一下眼神,他將司徒雪霏護在身後,手裡拿着匕首。葉堅推開所有的房門檢查,那人不在。
“我們通知警察,會抓住他的。”
葉堅說:“你先帶她離開吧,我在這裡善後,等待警察到來。我跟公安局的人關係鐵,好說話。”
葉青問司徒雪霏:“你的衣服鞋子都在這裡,要不要穿上?”
司徒雪霏別過臉:“不!髒手碰過,我再也不要穿!”
葉青拿起電話,打給司徒修遠,剪短地交代幾句。
他扶着司徒雪霏往下走,她看見這棟舊樓的牆上刷着大大的“拆”字,還有樓層號碼,他們在四樓。四樓有十幾米高,葉青是怎麼從窗戶進來的?他難道會飛檐走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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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暇多想,她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一步一踉蹌。葉青抱起她,說:“得罪了。”
她不由自主地將臉貼在他胸口,他的身體是熱乎乎的,有香皂的乾淨氣息,混合着年輕男人特有的麝香味兒。健康、強壯、清爽。她覺得安心,他的襯衣貼在她的皮膚上,她感覺他的胳膊穿過她膝蓋下面,牢牢地摟住她。
她被抱到車上,葉青小心地將副駕駛的座椅放倒,讓司徒雪霏躺在上面,沒忘記繫好安全帶。遠處警笛聲劃破夜的寧靜,葉青發動車子,說:“我現在帶你回家,我不會讓別人看見你這個樣子。”
司徒雪霏掩面,眼淚從指縫裡滲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