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似是而非

陸地神龍程元規回頭瞧了陸翰飛一眼,緩緩說道:“陸老弟機緣巧合,得了白衣劍侶金玉觀奇的曠世武學,目前火候尚淺,還是留在這裡,專心練功的好。”

陸翰飛起身道:“老前輩金玉良言,晚輩自當遵命,只是晚輩先師血仇未復,日輪斧法,大致都已學會,夏侯律極可能已投到白衣教下,如果白衣教此次對火燒觀真有舉動的話,這老賊也許會參與其事,晚輩……”

陸地神龍沒待他說完,手持長髯,擡目道:“陸老弟既然決心要去,有木老嫂同行,老夫自可放心,再過幾天,老夫也打算入川一行。”

楚湘雲聽陸大哥要去,忙向陰風然道:“乾孃,我也要跟你去咯!”

陰風煞鴆臉一沉,道:“你們去了反會礙事,秋兒也留在這裡,你們誰都不能去。”

兩位姑娘給她這麼一說,果然不敢再說。

大家計議定當,也就各自回房。

陸翰飛因經展要跟陰風煞動身趕往赤焰山,當晚就把“公孫氏筆錄”的三十六式坐像口訣,和運功姿勢連說帶講,不厭其詳的傳了楚湘雲、冷秋霜兩人,好在兩位姑娘內功原有根基,大部都可領會,兩人又互相把口訣牢牢記注。

就是這樣,也足足耗了大半夜時光,等陸翰飛把三十六式運功圖解,—一講解清楚,東方已現龜白。

陸翰飛等兩位姑娘走後,只在牀上運氣調息,做了一會功夫,便自起身,盥洗完畢,走出客廳,大家全已在座。

陰風煞朝冷秋霜囑咐了一番,便別過衆人,和陸翰飛一同乘坐龍門幫特備快艇,向君山駛去。

哪曉得楚湘雲、冷秋霜兩位姑娘,因乾孃和師傅不讓她們跟去,表面上不敢違拗,其實兩人早已私下商量好了,等陰風煞、陸翰飛走後,假裝在附近遊玩,卻打後山旱路,偷偷溜出山去。

直到中午時分,壯志遠不見師妹蹤跡,心下生疑,找黑娘子一問,這半天時光,也沒見到兩人,心頭已知不妙!

黑娘子聽二女失蹤,立即查問水陸兩路值巡弟兄,才知她們果然私自出走,而且已經走了半天。

這一下,杜志遠、黑娘子全都大爲緊張!

兩位姑娘家武功雖是不弱,但全沒在江湖上走動過,哪知江湖上險惡,何況又是花朵少女,走在一起,實在太危險了!

杜志遠越想越覺得義態嚴重,又急又氣,徵得說不出話來!

黑娘子“嗤”的冷笑了一聲,道:“瞧你光急有什麼用?還不快去告訴總護法,設法把兩位妹子追回來纔好。”

杜志遠被她一語提醒,口中連聲應“是”,拔腳朝千手儒俠靜室奔去。

兩人剛到門口,只見千手儒俠盤膝坐在榻上,一眼瞧到兩人,不期徵得一怔,徐徐垮下榻來,問道:“社老弟、倪堂主急匆匆趕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壯志遠慌忙把自己師妹和冷秋霜私自出走之事,說了一遍。

千手儒俠修眉微微一皺,沉吟道:“昨晚木老嫂不令她們同去,老夫就料到兩個姑娘決不會心甘情願,沒想到會走得如此快法。若論楚姑娘冷姑娘的武功,江湖上倒也去得,只是目前形勢不同,她們也未免太任性了些。”

“事不宜遲,杜老弟和倪堂主還是趕快追去,能追上她們自然最好,否則也務必趕上木老嫂子,通知一聲,好沿途留意。另外,幫主方纔說起陸老弟在觀音橋聽到的那檔事,白衣崆峒揚開源和東門子良,身受白衣教脅迫,說不定真會向少林寺下手,杜老弟此去,順便向靈峰大師通報一聲,作萬一準備。”

杜志遠、黑娘子唯唯領命,返身退出,略事收拾,便相偕上路。

卻說陰風煞、陸翰飛趕赴赤焰山,赤焰山名大觀山,在安徽含山縣東北。

他們預定路程,是由臨湘入鄂,經通山、陽新、黃海、拆入太湖,即是皖省,再由太湖經潛山、桐城、廬江、沿北峽山脈,直超赤焰山。

三天之後,他們已趕到安徽潛山。

這是下午末牌時光,正在一家小飯鋪打尖,陸翰飛對門而坐,忽聽一陣急驟蹄聲,一輛華麗轎車,由自己來路上飛一般打門前馳去。

陳翰飛目光何等銳利,一瞥之間,業已瞧清那踞坐轎前控疆疾馳的是一個僕人打扮,彎腰駝背的黑衣老頭!

是他!

陸翰飛才一怔神,明風煞已是察覺,低聲問道:“陸少俠瞧到了什麼?”

陳翰飛目光朝四下一掃,輕聲回道:“方纔馳過的那輛車子,駕車的老人就是幾天前和晚輩同船的那個白衣公主的老僕人!”

明風煞沉聲道:“你認爲那白衣公主就是白衣教主?”

陸翰飛道:“晚輩確實有點懷疑,因爲那老僕人也擅於下蠱,好像他們是住在什麼合黎山白雲峽。”

“老僕人會下蠱?”陰風煞眼中閃過奇異的光彩,又道:“合黎山白雲峽!合黎山在甘肅境內,該不是養蠱的地方!”

陸翰飛昨天沒對大家說出自己曾被老僕人暗下毒蠱,和白衣姑娘暗贈解藥之事,此時無異之中,說將出來,不禁臉上一熱。

陰風煞並沒注意地的臉色,沉思道。“不錯,當年白骨教就在打箭爐一帶,傳說中的大漠神尼,是在海心山……唔,陸少俠遇上的白衣公主,即使不是白衣教主本人,至少也和白衣教有關,他們打這裡經過,可能就是趕去赤焰山無疑!

陸翰飛聽得精神一振,他想起白衣公主說過,她身邊一共有十粒專解蠱毒的藥丸,不知對白衣教的“終身蠱”是否有效?心中想着,一面急忙擡頭道:“老前輩,我們要不要暗中尾隨下去?”

陰風煞望了陸翰飛一眼,沉吟道:“這車中之人雖屬可疑,但終究只是咱們推測罷了,火燒現兩枚朱果,關係不小,如果被白衣教的人得去,三個月後,只怕江湖上形勢就得整個改變,所以我老婆子認爲咱們不妨分頭行事。”

陸翰飛起身道:“那麼晚輩這就要走了。”

陰風煞尖笑道:“你們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這時已經是未申之交了,他們除了在城裡落店,就得趕往桐城,但這裡離桐城還有百數十里路程,沿途山勢迂通,趕至桐城,只怕要在初更之後,所以他們在潛山城裡落店的可能較大。”

陸翰飛道:“老前輩說得極是。”

陰風煞低聲叮囑道:“白衣教主已經知道日輪金斧,爲你所得,論武功你還不是他的對手,一切以謹慎爲宜,尤其明搶易躲,暗箭難防,譬如茶水酒菜,都得特別小心。”

陸翰飛連聲應喏,然後問道:“老前輩,晚輩在什麼地方,和你老見面?”

陰風煞想了想道:“三天之後,咱們在赤焰山西北,小山腳下的山神廟見面好了。”

兩人付過店帳,便各自上路。

陸翰飛遵照陰風煞指示,趕進城去!

原來這潛山縣,是因山而名,在潛山縣誌記載:“南爲統山、北爲潛山、東爲天柱山。”但方輿紀要卻說:“說者以潛,皖,天柱爲三山,其實非也,以形言之日潛山,言遠近山勢首潛伏也;以他言之曰皖山,謂皖泊所封之國也;以峰言之曰天柱,其峰突出峭拔如柱也。”比較說得詳細。

城在潛山之東,春秋時爲皖國,漢置皖縣,晉改懷寧,元改潛山,以迄於今,其實只是一座古老的山城。

陸翰飛入城之後,在街上逛了一轉,瞥見那輛華麗馬車,就在橫街上一家客店門口,車帶深掩,連彎腰駝背的老僕人,都不見影子,只有那匹高頭駿馬,正在店門口吃着食料,想來落店已經有了一會。

腳下不禁略現躊躇,但繼而一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己何不也在店中落腳,這回多少也得探出些眉目來。心念一轉,立即大踏步朝客店中走去。

店夥瞧到來的是一位一表人材的少年公子,哪敢怠慢,慌忙領着他一直進入上房,送茶送水,甚是巴結。

陸翰飛試探着問道:“夥計,你們門口停着的那輛馬車,裝飾華麗,不知是什麼人的?”

店夥忽然縮了縮頭,用手向右廂一指,輕聲說道:“那是一位官家小姐的,她也是剛來落店;就住在對面房中,人可長得真美,賽過天仙似的。”

陸翰飛又遭:“這位小姐,可是身穿白緞繡花衣裙,外面披着一件天藍斗篷的?”

店夥睜大眼睛“哦”了一聲,輕笑道:“相公原來認識這位小姐?”

陸翰飛心頭踏實,微微笑道:“我只在前面見過,好像還有幾個使女。”

店夥搖搖頭道:“沒有,這小姐只有一個老管家的,住在前面。”

陸翰飛從懷中取出一綻銀子,塞到店夥手中,關照道:“我只是隨便問問,你不準亂說。”

店夥看到銀子,眼睛一亮,雙手接過,聳肩謅笑道:“相公就是不關照,小的也不敢多嘴。”

陸翰飛笑了笑,不再多說。

店夥走後,他踱近窗前,留神朝右廂瞧去,只見對屋房門深掩,窗戶也緊閉着並沒打開。

陸翰飛感到有點困惑。

對屋的她,就是那位白衣公主,已無疑問,但她四個寸步不離的貼身使女,又到哪裡去了呢?

會不會留在岳陽?抑或已經先行去了赤焰山?

自己在廬家鋪遇上她們,回到岳陽,已是巧合,這回又在這裡遇上她,豈非更巧?莫非她是有意跟着自己的?

他手上捧着一盅香茗,只是怔怔出神,同時腹中也開始盤算,見到白衣公主,自己該如何說法,如何才能探出她的行動?

時間逐漸接近黃昏,有廂的白衣公主,還不見動靜,店夥卻已悄悄的進來,伺候着道:

“相公出去用餐?還是小的替你老吩咐廚下準備?”

陸翰飛略一沉吟,問道:“這裡可有著名的酒樓?”

店夥連忙笑道:“有,有,咱們這裡,雖是小地方,大街上的第一樓,卻是正宗徽菜。”

陸翰飛點點頭,就跨出房門,朝外走去,行徑店堂,留神察看,也並沒瞧到老僕人邵公公的影子。

第一樓,果如店夥所言、在大街上佔了五間門面,雖然略嫌古老了些,氣派卻是不小!

尤其潛山雖是偏僻小邑,但因地當由鄂入皖通往桐城、安慶的必經之路,行旅客商,倒也不少,入晚之後,大街上比白天顯得熱鬧得多。

陸翰飛走上扶梯,只見樓上雅座,卻只有六成坐頭,當下在靠牆的位子上坐下,要過酒菜,舉目向四周略一打量。

滿樓食客,都是些庸俗之人,正在猜舉鬧酒,一片喧譁,只有靠窗口那張桌上,是一個落拓不羈的中年文全,倚欄品茗,瞧到自己,微微頷首!

自己和他素不相識,這種含笑點頭,只是人與人之間的禮貌罷了,陸翰飛也立即報以一笑!

但就是他回頭之際,忽然聞到一陣淡淡幽香!

這一陣幽香,非蘭非麝,因風傳來,陸翰飛不期一怔。

不,他發覺全樓酒客的喧譁人聲,也登時靜了下來,靜得鴉鵲無聲。甚至連金針墜地,都可以聽到了,百十道目光,不約而同的向自己這邊瞧來!

原來就在自己右側的一張桌子上,不知何時,來了一位悄生生人比花嬌,冷豔無雙的白衣少女!

她纖纖玉手,徐徐解下披在肩上的天藍斗篷,露出一身白緞繡花衣裙,隨手理着雲鬢!

是她……!

陸輸飛只覺心頭驟然一緊!他沒想到她也會上第一樓來,他幾乎感到有點手足無措,這真是十分尷尬之事,當着這許多人,自己要不要上去和她招呼呢?

這該不是問題,自己此來的目的,就是要憑着曾有同舟之誼,和她接近,好探聽她的口氣,究竟她和白衣教有何關係?

最重要的還是她身上的九顆步解蠱毒的藥丸,是否能解白衣教的“終身之蠱”?

這一瞬之間,陸翰飛方纔獨自想了半天,準備好的一套言詞,也用不上了。

因爲她實在長得太美了,美得大家都在盯着她瞧,衆目睽睽之下,陸翰飛第一次感到膽怯,也再也鼓不起勇氣,迎上前去,向她招呼。

但就在陸翰飛擡目向她望去的一剎那,白衣少女也無巧不巧向他瞧來!

目光一對,陸翰飛只覺一陣面紅耳熱,心頭“咚”的一跳!

白衣少女也似乎微微一愕,桃花似的臉上,依稀飛過一抹冷笑!

不,她左邊臉頰上漩起一個迷人的酒渦,口中輕“噫”出聲,柳眉一跳,眼珠一轉,擅口輕啓,吐出嬌脆的聲音道:“是……陸相公!”

語聲之中,帶着驚訝和喜悅的成分,有他鄉遇故知之感!

陸翰飛俊臉一紅,慌忙拱手道:“啊,原來是姑娘,當真巧極,又在這裡和姑娘遇上了!”

白衣少女盈盈一笑,擡目道:“是啊,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陸相公。”

她說話聲中,居然蓮步柵柵,朝陸翰飛座頭走來。

陸翰飛沒想到白衣少女會移樽就教,迎着自己走來,連忙起身讓座,心中卻不無驚奇之感!

因爲相隔不過幾天工夫,她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在船上時的那股嬌怯怯的模樣,已經一掃而空,嫵媚之中,顯出她的落落大方。

這時堂上食客,又恢復了鬧哄哄的情形,也有人竊竊私議,因爲他們由白衣少女才注意到陸翰飛,發現這位少年書生,竟然也人美如玉,和白衣少女當真是天生的人對壁人!

夥計瞧到白衣少女和陸翰飛原是素識,就跟着過來,替白衣少女上林筷,一面伺候着問道:“姑娘要些什麼酒菜?”

白衣少女瞧了陸翰飛一眼,輕輕的道:“隨便!”

陸翰飛搶着吩咐道:“夥計,你關照廚下,揀可口的送來好了。”

夥計連聲應“是”退了下去,走到窗口中年文士那邊,問道:“相公要些什麼?”

中年文全呵呵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出門人還是不喝酒的好,夥計,你替我來一盤迴鍋肉,一碗雞血豆腐湯,吃飯就好。”

陸翰飛聽中年文上說出“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話,不禁通眼瞧去,那中年文上說完之後,又回頭向着窗外,似是無心之言!

白衣少女自從坐下之後,就目不轉瞬的瞧着陸翰飛,潔白如玉的貝齒,咬着下脣,好像她內心正有某種矛盾,使她猶豫不決,但在外表上看去,她和一般少女一樣,那是一種無言的矜持。

兩人默默的坐了一會,陸翰飛心中,不住的打轉,自己該和她說些什麼?如何深試她的口氣?終於他向她舉了舉茶盅,笑道:“姑娘請用茶,這裡的六安蕊尖,雖然及不上姑娘船上的雪峰茶,入口也還清芬。”

白衣少女展齒一笑,果然呷了一口,才道:“原來陸相公也雅好此道。”

陸翰飛道:“在下只是在書本上看到過,說江南地暖宜條,大江以北則稱大安,據說以產於仙人衝,黃梅洞等處者爲尤佳,而且還有蕊尖、貴尖、皇尖等名稱,和白茶明茶之別。”

白衣少女笑道:“陸相公博學強記,委實難得,可惜我幾個使女,不在身邊,不然,帶些茶葉來,倒好和陸相公淪落品茶。”

陸翰飛趁機遭:“姑娘幾個使女都留在岳陽?”

白衣少女輕輕“唔”了一聲。

陸翰飛又道:“姑娘是路過這裡,還是……”

白衣少女沒待他說完,眼珠一轉,笑着問道:“你呢?”

陸翰飛心中暗暗叫了聲“厲害”,故意說道:“在下和敝友相約,到含山去的。”

說話之時,有意無意的搶眼望去。

白衣少女淡淡的道:“我們倒是順路,我到蕪湖去。”

陸翰飛原認爲自己說出前往含山,對方如果真是趕上赤焰山去,臉上可能會流露出一點形跡,但失望得很,白衣少女說得極其自然,絲毫瞧不出有什麼異樣。

白衣少女看他目光瞧着自己,不期粉臉微微一紅,低頭道:“陸相公住在哪一家客棧?”

陸翰飛趕忙收回目光,答道:“在下傍晚時候纔到,就在橫街的高升棧。”

白衣少女眨眨眼睛,喜形於色道:“真是巧極,我也住在高升樓,明朝正好一同上路。”

陸翰飛聽得正中下懷,但還沒開口,夥計已經陸續送上酒菜,白衣少女只是低頭吃飯,不再說話。

陸翰飛先前叫了一角高粱,此時只好獨酌。

一會工夫,白衣少女吃了一碗飯,便自站起身子,含笑道:“陸相公請慢用,我要先回客棧去了。”

陸翰飛忙道:“姑娘只管情便。”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回身朝樓梯走去,行經櫃前,只見她從抽中取出一綻金子,吩咐道:“餘下的,不用找了。”

樓上的帳房先生和幾個夥計瞧她出手闊綽,呆得一呆,還沒來得及道謝,她身軀一轉,翩然下樓而去。

陸翰飛等她走後,心頭兀自猜疑不定,只覺這位白衣公主,性格有點捉摸不定,前幾天在船上的言談、舉止,一派嬌怯溫婉,今天卻有說有笑,似乎豪爽了許多。但繼而一想,那天也許是初次見面的緣故,姑娘家遇上生人,扭扭捏提,也是常有之事。

她說的前往蕪湖,分明只是隨口說說罷了,因爲蕪湖在含山之東,她真正目的,可能和自己一樣,就是赤焰山,那麼陰風煞老前輩猜得不錯,她留下四個使女匆匆趕來,果然和白衣教有關!

他獨自銜林沉思,一時再也無心喝酒,忽然想起方纔和自己點頭的中年文土,忍不住回過頭去。

但這一瞧,不由又是一怔!

原來滿樓食客,十九俱都在座,只有那位中年文主,早已經不見,他坐在靠窗的位子上,要下樓梯,必須經過自己面前,怎會不見他下樓!

再看桌上,杯盤未收,桌上還放着一錠銀子,分明走得十分匆忙,連夥計也不知道他已經走了,那麼他是從窗口走的無疑,這人原來也是身懷武功之上,自己竟然看走了眼!

陸輸飛匆匆吃畢,起身下樓,回到高升棧,步入後院,目光~瞥,右廂燈火已熄,敢清白衣少女打酒樓回來,就入睡了,當下也就轉身回房。

哪知才一跨進房門,鼻孔中聞到了一縷淡淡的幽香!心中方自一怔,立即站定腳步,仔細一聞,卻又似有若無,聞不到什麼。

陸翰飛自幼跟隨簡大先生,江湖經驗,雖然還淺,但聽可聽多了,自己房中這一縷淡淡幽香,來得兀突,心頭登時意識到可能有人乘自己外出,潛入房中。

不錯,方纔酒樓上白衣少女身上散發的香味,和此刻聞到的,完全一樣!

那麼她先回客棧,一定到自己房中來過,因爲關着房門,不易散去,才留下這縷幽香!

她乘自己不在,潛入房中,究竟有何企圖呢?莫非她已獲知白衣劍侶金玉雙奇的藏寶,已爲自己所得,意欲乘機盜取?那麼她在酒樓上說出明朝和自己一同上路之言,原來是早有預謀!

陸翰飛心中想着,但細看自己包裹,好好放在原處,絲毫未動,就是連房中雜物,也不像有人動過,一時不由疑團叢生,她既沒有翻動東西,到屋子裡來,又爲了什麼呢?

正當此時,忽然聽到後窗外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聲響,這聲音似乎有一個輕功極高的人,悄悄掩近窗下!

陸翰飛耳朵何等靈敏?

不,他目前功力之深,已足可列入江湖一流高手而有餘,聲音入耳,身子已倏然欺近窗下。

一手拔開窗上直閂,一手當胸,窗戶才一開啓,人已宛如一縷輕煙,奇快無比的穿窗而出,目光閃電掃過,哪有什麼人影?

當下不假思索的雙臂一劃,凌空拔起兩丈來高,一躍登屋,縱目四顧,依然不見動靜,心中暗暗納罕!

難道自己聽錯了不成?

這是決不可能之事,自己分明聽到有人掩近窗下,哪會聽錯?

何況自己目能夜視,今晚星月明朗,就是數十丈之外,都清晰可辨,來人輕功再高,也無法逃出眼底?

他終於廢然躍下,越窗而入;但就在他回進房中,腳尖才一落地的剎那之間,不期猛吃一驚!

原來這一瞬之間,發現前面兩扇花格子窗,不知何時,已有一扇,被人撬開。

這人好快的手腳!

陸翰飛怒從心起,一個箭步,掠到窗前,正待追出,瞥見窗下一張橫桌上,端端正正放着一張白紙,紙上墨汁未乾,寫着四個大字:“謹防此女”。

筆走龍蛇,寫得蒼勁圓潤,正是懷素自敘帖的筆意!

“謹防此女”!

他不期低低的念着這四個字,暗想:這人留條示警,所謂“此女”當然是指白衣少女而言!

在四個大字邊上,還有一行小字,乍看之下,好像是四個大字的註解,但再一細瞧,不禁把陸翰飛瞧得目瞪口呆!

原來這一行小字,字體極劣,歪歪倒倒的寫着:“別大驚小怪,畏首畏尾,身其餘幾?”

這一行小字,無論筆跡詞句,都和前面四字,完全不同,並非一人所書!

那麼就在自己打後窗躍出的一會工夫,顯然有兩個人先後進入房中,同樣留下字跡。

前面一個留條示警,要自己“謹防此女”,原是一番好意,後面一個人反對他的意見,認爲不必大驚小怪,也並非惡意。

以自己推想,前者字跡蒼勁,精植草書,可能是個飽學之土,想到他學之士,頓時想起酒樓上遇到的那個中年文土,他方纔曾側擊旁敲的說過“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話,再證以“謹防此女”,口吻相近,可能認爲自己還不知道白衣少女的來歷,是以提出警告。

至於後者,從他歪歪倒倒的字跡,和詼諧語氣看來,敢情是個遊戲風塵的高人。但不論如何,這兩人能在自己追出窗外的一瞬之間,不露形跡。從容留字,這份身手,大非尋常,尤以後者的武功,似乎更要勝過前面的留字的那個。

陸翰飛手上,怔怔的拿着字條,兀自想不出這兩人究竟是誰?但唯一相同之處,這兩人全都是友非敵。

他隨手掩上窗門正待上牀運功,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口乾,向桌上一瞧,只剩一個茶盤,茶壺和茶,全已不翼而飛!

心中暗暗納罕,自己進房之時,還明明看到茶壺茶蠱,都在茶盤之中,難不成這也是方纔留字的兩人之中,有人口乾,把茶壺茶蠱,順手牽羊帶走了?

如果確係兩人中有人把茶壺帶走,那麼自己可以斷言,準是後面那一個,因爲此人語氣詼諧,是個不拘小節的人。

他不願再驚動店夥,找不到茶水,也就脫衣就寢。

第二天清晨,一覺醒轉,天色已經是大亮,門上有人在輕輕釦了兩下,是店夥的聲音,在門外輕聲喊道:“陸相公,你可曾醒來?”

陸翰飛披衣下牀,打開房門,店夥手上端着一盆臉水,很快跨進房門,放下臉盆,神秘一笑,湊着身子低聲道:“相公你早,右廂那位小姐,吩咐小的,叫醒相公,老管家已經套好車子,連帳都給清了,就等相公上路呢!”

陸翰飛被他笑得俊臉一熱,還沒回答。

只聽右廂傳出白衣少女嬌脆的聲音,問道:“夥計,怎麼啦,陸相公起來了嗎??

陸翰飛胡亂抹了把臉,慌忙迎了出去,只見白衣少女身披天藍斗篷,全身打扮舒齊,美目流盼,俏生生站在廂房門口,敢情有點不耐,趕緊拱手道:“姑娘早……”

白衣少女乍睹陸翰飛從房中跨出,臉色似乎微微一怔:“啊!你……你早!”她眼珠一轉,瞧着陸翰飛淺笑道:“我們車廂空着,昨晚聽說陸相公又是同路,我纔要夥計瞧瞧你醒了沒有,沒把你吵醒吧?”

陸翰飛忙道:“姑娘好說,在下原也起來了,只是……只是……搭姑娘的車子,恐有不便吧……”

白衣少女嗤的笑道:“還虧你是大名鼎鼎的南嶽門下,仗劍江湖的少年俠上,怎麼也這般拘謹起來,我們既是同路,車子是現成的,有什麼不便?陸相公可是怕了?”

她笑語如珠,這一笑,左頰上又泛起一個小小酒渦,嫵媚已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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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翰飛從昨晚迄今,始終直覺的感到眼前的白衣少女,和在船上之時,簡直完全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但她分明就是船上的她,白緞繡花衣裙,襯着她苗條身材,春花般似的臉頰,長着修長的眉毛,靈活的眸子,和紅菱的小嘴,不是她是誰?

白衣少女瞧他愣愣的瞧着自己,不禁柳眉一挑,白了他一眼,嬌噴的道:“你怎麼啦,找說的話,你聽到了沒有呀?我說,陸相公可是怕了?”

陸翰飛“啊”了一聲,脫口道:“在下豈是怕事的人?”

白衣少女冷冷一曬,道:“誰說你陸少俠怕了?”

陸翰飛驟然一驚,自己這句話,豈非露了馬腳,但使他驚詫的倒並不是自己脫口而出的這句話,而是對方冷漠的語氣,幾乎就是白衣教主的口吻!

白衣少女語聲出口,接着微笑道:“我們快上路了呢,邵公公早已套好車子,在門口等着了。”

陳翰飛拱手道:“姑娘既然這般說法,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白衣少女嬌笑道:“這就對咯!”

兩人走出店堂,陸翰飛從身邊摸出一塊碎銀子,往櫃上走出。

白衣少女道:“陸相公,帳我都結清了。”

陳翰飛道:“又勞姑娘破費,如何使得?只是……只是昨晚在下房中,被人偷去一把茶壺,在下也得賠償店家才行。”

白衣少女聽得臉色一變,問道:“什麼,陸相公昨晚失了竊?”

陸翰飛笑道:“沒有,就是被人偷走了一把茶壺。”

白衣少女鼻孔中輕輕哼了一聲,自顧自任門外走去。

陸翰飛走到櫃上,說出賠償茶壺之事。

掌櫃的哪裡肯收,陪笑道:“一把茶壺能值幾文,何況又是在小店丟的,哪有叫相公賠償之理?”

陸翰飛沒有理他,把碎銀放到櫃檯上,走出店門,白衣少女早已坐在車上,老僕人也高踞座前,引繮待發,一眼瞧到陸翰飛走出,點點頭,陰笑道:“陸相公好!”

陸翰飛朝他拱手道:“老管家好,在下又打擾了。”

白衣少女招手道:“你快上來吧!”

陸翰飛跨上車子,白衣少女讓出一半座位,讓他在自己身邊坐下,老僕人放下車簾,隨手抖動通繩,車身起了一陣顛簸,緩緩行動。

車廂地方不大,一共只有兩個坐位,陸翰飛和白衣少女肩並着肩,坐在一起,一陣陣幽香,只是往鼻孔中直鑽,心下不禁大感侷促,踞坐一隅,連看也不敢朝她看上一眼。

白衣少女掠掠鬢髮,側臉嬌笑道:“陸相公到含山去,有問貴幹?”

陸翰飛暗哼一聲:“來了!”一面笑道:“在下和一位友人約在含山相見。”話聲一收,目中“噢”了一聲,失笑道:“在下一路叨擾,還沒請教姑娘尊姓大名?”

白衣少女眨了下眼睛,徐徐道:“我叫白婧婧。”

陸翰飛其實早知她姓白,但有心套話,故意瞧了她一眼,道:“原來是白姑娘,難怪姑娘喜歡白色。”

白婧婧抿嘴笑道:“難道只有姓白的,才喜歡白色?你怎會知道我喜歡白色?”

陸翰飛道:“行,入港了!”於是說道:“在下兩次遇見姑娘,都穿着一身白衣,白之爲色,表示光明純潔,崇高無邪,只有像姑娘這般天仙佳人,才配穿白色。”

白婧婧始笑了,她笑得很甜,左臉頰上,又浮現出那個醉人的小酒渦,脆聲道:“瞧不出你真會說話!”

陸翰飛又道“在下聽珠兒說過,姑娘住在合黎山白雲峽,姑娘又喜愛雪峰茶,雪字也含着白的意義,試想姑娘住的地方,有一個白字,喝的茶,有白的含義,又時常穿白衣裳,是以猜測姑娘,定然喜歡白色無疑。”

白婧婧忽然哼道:“你倒知道得不少!”

陸翰飛早已留上了意,心中不期暗暗一驚,付退:“她這句話的口氣,果然極像白衣教主!難道她真是白衣教主?自己和她同坐一車,真可大意不得!”

心念閃電一轉,立即暗暗運起“先天真氣”,護住全身,但臉上卻不敢露出絲毫形跡,只是淡淡一笑,道:“在下只是猜想罷了,不知猜得對也不對?”

白婧婧點點頭道:“給你猜對啦,我真還喜歡白色呢!”

陸翰飛哪肯放鬆,又道:“在下有一件事,要想請教姑娘,不知姑娘肯不肯見告?

白婧婧目中閃過一絲冷厲之色,隨即嬌聲道:“你要問我什麼?”

陸翰飛故意沉吟一下,才道:“姑娘住在合黎山,地居西陲,想必聽說過白衣教?”

白好媳仰着臉道:“白衣教?晤,我聽邵公公說過,要不問問他?”

她纖手一伸,正待掀簾,叫住老僕人問話!

她這一舉動,絲毫不加思索,純出自然,陸翰飛不禁微感失望,暗道:“自己滿以爲她就是白衣教主,但這一情形看來,又似乎有點不像,套了半天,結果又等於零,該多冤枉?”

忽然,他心中一動,搖搖手,漫不經意地笑道:“在下只是隨便問問罷了,老管家正在駕車,姑娘不可擾了他。”

白婧婧果然依言縮回手去,偏頭想了想,道:“我聽邵公公說起過白衣教,只是我知道的並不多,好像源出天竺,據說佛家稱在家俗人,叫做白衣,盛行於青海一帶,哦,你問我,是不是因爲我也穿着白衣?”

陸翰飛聽她這麼單刀直入的這麼一問,一時倒感到不好回答,忽然智珠一朗,搖頭笑道:“姑娘只獵對了一半?”

“一半?”白婧婧睜大眼睛,問道:“那麼還有一半呢?”

陸翰飛心中暗喜,忙道:“在下聽人傳說,最近出現江湖的白衣教主,不僅善於用蠱,而且所下蠱毒,叫做‘終身蠱’。據說普天之下,無藥可解……因此,在下想起前幾天被老管家暗中下蠱,多蒙姑娘慨賜的一粒‘消蠱丹’……”

白婧婧似乎嬌軀一震,一張春花似的臉上,陡然之間,現出無比憤怒,雙目同時射出冷厲之色,哼道:“她敢……”

陸翰飛不知她何以會如此盛怒,心頭方自一怔!

白婧婧敢情也已經發覺自己失態,話到一半,忽然頓注,接着道:“他……敢……用‘終身蠱’!”

陸翰飛問道:“終身蠱可是十分厲害?”

“晤!”白婧婧好像怒意未消,只“唔”了一聲。

陸翰飛又道:“姑娘曾說‘消蠱丹’是令堂精心練制,專解各種蠱毒,不知對‘終身蠱’是否有效?”

白婧婧冷笑道:“‘終身蠱’如有藥可解,也就不叫‘終身蠱’了。”

陸翰飛聽得大失所望,但依然希冀的道:“替姑娘駕車的這位老管家,善於下蠱,姑娘令堂,又精於解蠱,想來姑娘也一定精於此道了?”

白始好別轉頭去,冷冷的道:“我不會。”

陸翰飛知道她這句不會,只是不願多說而已!

她轉過頭去,只是望着車外景色,許久也沒有說話,陸翰飛弄不懂何以自己提起“終身蠱”,她會如此憤怒!

但她沒有再說,也沒有回過頭來,自己也不好多問,呆了一陣,也就閉上眼睛在車中養神。

這一陣工夫,差不多已有一個時辰,離潛山少說也馳出幾十里路程了。

這一帶山巒起伏,馬車只是盤着山腳而行,得得蹄聲,和鞭鍵車輪,走在這條名爲大路。實是山徑的黃泥和石塊之上,車身不住的顛簸。

車中兩人,沉寂了一段路,白好好忽然轉過頭來,叫道:“喂,陸相公……。

陸翰飛睜眼瞧去,只見她臉上笑意甚濃,一雙俏目,直勾勾盯着自己,不由單然一驚,問道:“姑娘有何見教?”

白婧婧嬌笑道:“你知道‘終身蠱’有什麼東西可解?”

陸翰飛聽得一喜,不禁笑道:“原來姑娘是在思索着‘終身蠱’的解藥?”

“嗯!白婧婧眼珠向車外溜了一下,低聲道:“告訴你,‘終身蠱’唯一的解藥,就在含山!”

陸翰飛故作吃驚的道:“含山?”

白婧婧嬌軀朝陸翰飛偎近了些,“唔”道:“是啊,只有赤焰山火燒觀的朱果,才……”

她軟綿綿的嬌軀,靠在他肩頭,耳環廝磨,吐氣如蘭,陸翰飛只覺心頭一蕩!

不,她話還沒有說完,陸翰飛瞥見林前一條人影,直向車子撲來!

“姓陸的小子,你納命吧!”

“嗤”“嗤”“嗤”“嗤”!

一大篷藍晶晶的飛針,密如細雨,閃電朝車中打來!

事起倉碎,陸翰飛明知這篷淬毒飛針,非同小可,但車廂之中,一共只有兩個座位,此時白婧婧又緊靠着自己左肩,簡直連動都無法稍動,逼論躲閃?

情急之下,右手本能的便了一記“流雲飛袖”,向前拂去!

他方纔因白婧婧無意之中,露出來的口氣,極像白衣教主,是以一直暗中運氣戒備,這一記“流雲飛袖”,雖然純出下意識的動作,但他從“公孫筆錄”上學來的“先天真氣”,卻隨着衣袖一揮,立時暴漲,滿布車廂,把打來的飛針,悉數震落!

白婧婧話沒說完,瞥見一大篷飛針,激射而來,敢情心頭一慌,口中驚“啊”一聲,左手一揚,身軀迅速向左縮去!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陸翰飛連自己也想不到這一記“流雲飛袖”居然會把飛針擊落,方自一怔!

再向車外瞧去,那髮針之人,已一閃而逝,掠入路例材中,心頭不期大怒,冷哼一聲道:“奸賊子,你往哪裡逃?”

話聲出口,正待跟蹤追去!

忽覺手背上~陣刺痛,低頭一瞧,只見手臂上赫然斜刺着一支全身發藍的蠍尾毒針,一滴黑血,正從針目綻出,沿着手背流下!

心頭不由起疑,從車外打來的一蓬飛針,分明已被自己無意之中使出的“先天真氣”悉數震落,何以僅僅這支金針,會打在自己手背?

而且按一般情理來說,從車外打入,該是直的,而這支金針,卻由左而右,斜刺手背。

莫非是她……

白婧婧縮在一角,也似乎被他一記“流雲飛袖”,居然把所有飛針悉數震落,而感到無比驚詫,睜着一雙大眼,只是朝陸翰飛直瞧!

因爲一個武功精湛的人,雖可隨着衣袖一拂,把金針卷飛,但決不可能無聲無息的把金針擋在車廂之外!

她看得十分清楚,方纔這一蓬淬毒飛針,並不是被陸翰飛拂出的袖風所卷飛,而是每一支金針,都在車簾之外,紛紛垂直下落,那除非是遇上玄門罡氣一類功夫,纔有這種現象!

但當目光接觸到陸翰飛手背上那支金針時,口中不期驚叫出聲:“蠍尾針!你……中了‘蠍尾針’!這……怎麼好?”

她似乎驚惶失措!

陸翰飛心頭又有點疑慮:“難道不是她?”

他自然認識斜插手背上的,正是五毒教見血封喉的“蠍尾針”,他猜想方纔暗算自己的可能是五毒教的人,但據說五毒教授到白衣教旗幟之下了!心念疾轉,一面擡目道:“姑娘說得不錯,這是‘蠍尾針’,五毒教最歹毒的暗器……”

說着,正待伸手去拔!

白婧婧驚叫道:“不,不,你動不得,這針見血封喉,快閉住大道!”

陸翰飛暗道:“照這情形看來,可能不是她打出來的了,那麼這支針當其來得大以奇怪!”他劍眉微微一揚,笑道:“‘不要緊,血早已見了,要封喉,也早已封喉了呢!”

邊說,徐徐從手背上起下了帶有倒刺的毒針,隨手丟出車外,被針扎過之處,還在滲着黑血,他用左手食指,按住創口,輕輕摩着。

白婧婧瞧得目瞪口呆,驚奇問道:“你不怕毒?”

陸翰飛用手指摩了一會,血已止住,回頭道:“在下以前曾在無意之中服下劇毒,從此不怕毒物,前幾天又蒙姑娘賜了一粒‘消蠱丹’,如今下蠱下毒,對在下可說已全無用處了。”

白婧婧聽得臉色一變!“嗯,陸相公,瞧不出你身懷曠世絕藝,方纔使的,可是久已失傳的玄門罡氣功夫?”

陸翰飛笑了笑道:“在下方纔使的,實是先師傳授的‘流雲飛掌’。”

白婧婧吟道:“你不肯說拉倒。”

陸翰飛道:“在下說的確是真話。”

“哼!”她又別過頭去!

中午在桐城打了個尖,就繼續上路,這一路倒是沒再發生什麼事故,傍晚時分,趕抵廬江。老僕人好像對城中路徑極熟,一連穿過幾條街道,把車子停到一家叫鴻安棧的客店門口。

陸翰飛、白婧婧下車之後,早有店夥引到上房,兩人各自要了一個房間。

陸翰飛雖覺可疑,因爲大街上有的是客店,他們何以要找到鴻安棧來?但繼而一想,自己老是這般疑神疑鬼的,豈非自陷困擾之境?

晚餐之後,陸翰飛回到房中,倒了一盅香茗,在窗口坐下,心中只是想着這一天來的情形,除了已知道白衣少女名叫白婧婧之外,簡直一無所獲。

她有時笑靨生春,有時又流露出冷峻之色,尤其在她冷笑之時,聲音口氣,都極像白衣教主,但自己何以一提起白衣教“終身蠱”之時,她好像極爲憤怒?

就以那篷“蠍尾針”來說,也有許多地方使人可疑:

第一、她和自己說話之時,目光至少有兩次溜向車外,是不是她已經知道有人要暗算自己,而故意向自己靠近,也等於說把自己擠到車廂右邊。

第二、自己雖然沒想到會在舉手之間,把飛針悉數擊落,但既然全數被擋在車外,何以打上手背的一支,會不被震飛,而且從打中手背的方向角度,分明是從左方打出,並非來自車外。

第三、駕車的老僕人部公公身手大是不弱,有人向車中暗襲,他何以並不出手攔阻,當然可以說事出倉碎,等他發現時已湊手不及,何以連叱喝之聲都沒有,任人發射暗器,從容逃去?

何況老僕人在船上之時,曾暗向自己下蠱,他何以無緣無故要對自己下蠱,也始終是不解之謎。

再證以這三點可疑之處,路上偷襲自己的人,分明和他們主僕有關,至少也和老僕人邵公公有關。

“哦”陸翰飛突然想起自己方纔說出任何下蠱下毒,對自己全無用處,她臉上神色,似乎有異。

那麼……不錯,昨晚房中的那陣香氣,正和她身上的香味相同,陰風煞老前輩臨行之時,囑咐自己酒菜茶飯,都得特別小心。

再從昨晚留條示警的人,平白無故的取走茶壺。茶蠱,那麼她的潛入自己房中,莫非就在茶中下毒?

她因下毒未成,是以又使人在中途偷襲,這一次又告失敗,不知她還有什麼毒辣的手段,對付自己?

陸翰飛終究是絕頂聰明之人,前因後果,漸漸被他想通。但使他弄不懂的,是她何以一再要向自己下手?

他眼前不期浮起在船上之時,她那脈脈含情的嬌怯模樣,她既要暗算自己,那天何用偷偷的給自己眼下解蠱之藥?

他耳邊也同時依稀響起她那嬌柔的聲音,“……你行走江湖,以後多多保重吧……”

陸翰飛裡然一驚,繼而恍然大悟!

不是她!她分明不是船上的白衣公主!

她除了面貌衣着和白衣公主相同而外,聲音、舉止。根本完全不像!

她……陸翰飛驀地想起那晚自己曾聽小玲叫她“二公主”,有二公主,當然也有大公主,莫非白婧婧會是大公主不成?

他一念及此,心頭疑雲,登時清朗了不少,目前,自己只要弄清這位大公主究竟是不是白衣教主,自己就算不虛此行了。

於是緩緩站起,放下茶盅,吹熄油燈,準備就寢,但爲了應付變故連衣衫都沒有脫下,只是在牀上盤膝運功。

大約二更才過,正在行功之際,突然如有所感,那只是好像有人從遠處欺近,但還在一二十丈之外、決不是耳朵所能聽到!

這是一種心靈上的感應,今晚還是第一次纔有,如果不是幻覺,那麼就是自己“先天氣功”的火候,已到了某種程度,耳目之靈,超出視聽之外了。

陸翰飛不期大感驚喜,但就在他警兆乍生的剎那工夫,果然發覺有人及窗而止!

陸翰飛心頭又是一震,暗想此人居然能在行動之際,沒有絲毫聲息,不讓自己察覺,而且又來得這般快法,武功之高,已可想見!

這會是誰?

白衣教主?

想到這裡,再也忍耐不注,輕輕睜開一條眼縫,向窗外瞧去!黑暗之中,正有一對閃爍發光的陰隼眼神,正朝自己牀上瞧來!

目光乍對,陸翰飛登時心頭一緊,他覺得這對眼光,自己十分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

窗外那人,似乎也已察覺,口中不期發出一聲陰森冷笑!

他這一出聲,陸翰飛只覺心頭熱血沸騰,這陰森冷笑,自己死也不會忘記,他丕是自己殺師仇人夏侯律,還有誰來?

就在此時,猛覺一縷指風,已同時透窗而入,朝自己眉心點到!

“透骨陰指!”

陸翰飛雙眉陡軒,左手隔窗打出東方矮朔公羊叔傳給他的一記“無形神掌”,身形一躍而起,疾如箭射,破窗飛出!

“好小子,你果然比簡子真強得多了!”

話聲陰森森的從遠處傳來,人影已渺!

“老賊,你給小爺站住!”

陸翰飛大喝一聲,抖臂縱上屋脊,舉目四顧,哪裡還有夏侯律的影子?

他心知夏侯律身擅魔教“傳音散聲”之術,和“木石遁形”身法,故意淆亂自己聽覺,但對方哪知自己的功力,已非昔比,“傳音散聲”之術,豈能瞞得過自己耳朵?

當即在屋上略一凝神,縱目朝話聲尾音飛去的方向瞧去,果然發現二十立外,正有一條灰影朝北飛掠!

陸翰飛哪肯讓他輕易逃走,猛吸一口真氣,施展“八步追風”,輕功,銜尾急追!

就在陸翰飛急起直追,才一離開客店,屋瓦上同時飛起兩條人影,一個身穿白衣,臉蒙白紗,另一個身穿金農,臉蒙金紗。

這兩人才一出現,金衣人忽然趨近白衣人身邊,低低說了兩句。

白衣人微微點頭,揮了揮手,兩條人影同時飛起,朝北趕去!

但就在兩人走後,屋面上又閃出一個身形高大,面罩金紗。身穿金衣的人,他瞧瞧兩人那飛逝身形,正待跟蹤追去。

“嗤!”忽然有人在他身後,發出一聲輕笑!

金衣人猛地一個轉身,朝身後瞧去,敢情四周靜悄悄的並沒瞧到什麼,他不禁向四周一陣打量,冷哼道:“什麼人?”

“是我。”有人侵吞吞的答應一聲,彎着腰從暗瞰鑽將出來,那是一個又瘦又小,身穿一襲白衣,臉上也居然蒙着一塊白紗!

金衣人不期微微一怔,從蒙面金紗中,射出兩道棱校眼神,沉聲喝道:“尊駕何人?”

瘦小白衣人聳聳肩,笑叱道:“你身爲白衣教金衣護衛,難道連本教主都不認識了?”

金衣人狂笑道:“尊駕這付模樣,自問像不像白衣教主?”

瘦小白衣人乾笑了聲,忽然湊過身去,道:“你閣下倒扮得挺像,哈哈,反正都是西貝貨,像不像似乎並不重要。”

金衣人倏然退後一步,右手蓄勢,喝道:“你還不站住?”

話聲出口,只覺一陣濃重酒氣,撲鼻欲嘔。

瘦小白衣人聳聳肩,笑道:“別緊張,咱們算來總該是友非敵,何況咱此刻還是教主身份,你閣下不過是護衛罷了!”

金衣人被他纏得又好氣又好笑,凝目道:“尊駕到底是誰?”

瘦小老人“嗤”的笑道:“本教主有位朋友,叫做千面怪俠倪汝霖,你閣下總聽人說過吧?”

金衣人身子一震,急忙拱手道:“老哥是誰?恕兄弟眼拙。”

瘦小白衣人道:“行,那麼有屈倪大俠替本教主暫時做個護衛吧,走,時間不早,咱們該辦正經事去了!”

話聲才落,身子突然一躬,閃電朝屋面上奔去!

金衣人滿腹狐疑,但對方說得不錯,此時確實已無暇多說,雙腳一頓,跟在瘦小白衣人身後,向北趕去。

月明星稀,鳥鵲南飛!

月當上弦,月光清而不明,星星倒確是流朗朗的,稀而不繁。

荒野上,正有兩點黑影,有若浮失掠空而過。

但那可不是鳥鵲,是兩個身懷上乘武功的人,在街尾追逐;不是南飛,是向北疾馳!

廬江北面,北峽山脈羣峰造道,此時望去,只是黑壓壓的一片,但這兩點黑影,卻一前一後朝山中奔去。

前面一個貼地低飛,恍如一溜輕煙,目力較差之人,簡直無法瞧清人影,一身輕功,委實已臻絕頂。

後面一個,縱掠如飛,起落之間,絲毫不聞聲息,輕功也不遜前面的人,經過這一陣工夫,雙方距離,還是保持着二十來文遠近。

前面黑影才一掠近山腳,口中忽然陰森一笑,人如投林飛鳥,奇疾無比朝一片密林中投入!

月黑風高,深山人寂,這一聲陰沉冷笑,聽來分外刺耳,但在他笑聲未落,後面那人已跟蹤追到,瀉落林前,大喝一聲:“惡賊,你還往哪裡走?”

他右手緊握着一柄灰黯得絲毫不見光芒的長劍,喝聲才落,豎劍護胸,正待縱身撲起,朝林中追入!

驀地,林前白影閃動,多出一個身穿白衣,面蒙白紗的人,一下擋在前面,攔住去路。

這人一身打扮,一望而知正是白衣教主,黑夜之中,陸翰飛雙目厲芒電閃,長笑道:

“哈哈,原來夏侯老賊果然投入了白衣教,陸某師仇如海,識相的還不讓開?”

長劍一橫,腳下一個箭步,向前斯去!

白衣教主敢情被他神威所懾,身不由主,怯生生的後退了一步,口中叫道:“陸相公且慢卜’

話聲出口,倏然從衣袖中抽出一柄晶瑩玉尺,一下已輕輕壓住陸翰飛劍尖!

他這一手奇快無比,靈巧已極,陸翰飛心頭猛然一震,腳下不禁後退半步,目光隱蘊寒電,急急朝白衣教主瞧去!

白衣教主玉尺一鬆,忽然幽幽的道:“你去不得!”

陸翰飛感到震驚的,可並不是自己長劍,一下被對方五尺壓住,而是被對方這一聲“陸相公”,叫得驚駭不止,因爲這聲音,嬌柔溫婉,正是自己在船上遇到的白衣公主的聲音!

他先前還懷疑自己聽錯,但這第二句話,聲音極幽,不是她還是誰?

她果然是白衣教主?

陸翰飛星目一眨不眨的直盯着她,駭異的道:“你是白姑娘?”

白衣教生口中“嗯”了一聲,急促的道:“你……千萬不能去!”

陸翰飛道:“爲什麼?”

白衣教主不住的向左右打量,她蒙着臉紗,瞧不到神色,但已可從她的舉止看出內心顯得萬分緊張,低低的道:“我一時也說不清,總之你快離開這裡,快……”

陸翰飛疑信參半,不待她說完,皺着劍眉,問道:“姑娘到底是不是白衣教主,你說的……”

白衣教主跺腳道:“我不克久留,請……你相信我……”

陸翰飛這機會哪肯放過,急忙叫道:“姑娘……”

他“留步”兩字,還沒出口!

白衣教主忽然用手向來路一指,陸翰飛迅疾回頭瞧去,哪有什麼人影?

“刷!”但在這一瞬之間,白衣教主已身形晃動,一閃而逃!

陸翰飛怔怔的站在當地,心頭疑雲叢生,白衣教主自己已不止遇到一次,其人冷漠高傲,心狠手辣,和她溫婉嬌柔的性格,截然不同,那麼她不是真正的白衣教主?但她又爲什麼要喬裝白衣教主呢?

還有,住在客店的白婧婧,是不是真的白衣教主呢?又爲什麼卻要改裝成她的模樣?

陸翰飛只覺頭緒越來越複雜,真真假假的自己當真被弄糊塗了。

夏侯律和白衣教連成一片,已不會有錯,要自己快離開這裡,也許確是善意,因爲她曾經替自己解去蠱毒。

但自己師門血仇,不共戴天,又豈能憑她這幾句話,就畏難而退?這片林中縱使白衣教預留埋伏,自己也非要闖他一闖不可!

他想到這裡,不禁豪氣陡生,一掂手上玄龜劍,舌綻春雷,大聲喝道:“夏侯津老賊,你有種,就滾出來,和小爺拼個生死存亡。”

林中一片靜溫,根本就沒人理會!

陸翰飛咬牙切齒,恨恨的道:“老賊,就算你龜縮不出,小爺也非把你碎屍萬段不可。”

喝聲一落,迅疾劍交左手,從身邊取出月輪金斧,縱身就朝林中撲去!

他仗着目能夜視,左劍右斧,搜索前進,這一片深林,除了在黑夜之中,顯得黑壓壓的,其實卻並不十分深密。

陸翰飛功布全身,耳目並用,一會工夫,業已搜遍全林。

不但沒有夏侯律的蹤影,連剛纔喬裝白衣教主的那位“二公主”只比自己搶先了一步,也始終沓如黃鶴。

莫非她方纔故意設詞阻攔,就是爲了好讓老賊脫身?一念及此,不由大是憤怒,那麼他們準是朝另一方向逃去!

陸翰飛不假思索,雙腳一頓,朝林外穿去!

“嘿嘿,姓陸的小子,你這時候纔來。”

夏侯律陰森的聲音,正是從林外一片廣場上傳來!

陸翰飛身子湛堪從林中飛出,還沒着地,聲音入耳,立即大聲喝道:“老賊,原來你還停在這裡等死……”

話聲出口,人已翩然飄落場中!

夏侯律目光陰駕,陰笑道:‘叫、子,你瞧瞧,這裡還有幾位好朋友,等着你呢!”

陸翰飛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雙目凝煞,只是盯着夏侯律狂笑道:“夏侯津老賊,你就是把狐羣狗黨,悉數引來,小爺今晚也非割下你項上人頭不可!”

說到這裡,左手玄龜劍,插入鞘中,右手日輪金斧朝前一指,劍眉倏豎,張目喝道:

“老賊,你還不過來受死?”

他凜然而立,喝得聲色俱厲,尤其那柄日輪金斧在他一指之間,黑暗中隱隱漾起一輪金影!

“好小子,你把咱們如玉,拐到哪裡去了?”這是另一個破竹似的聲音,起於右側。

陸翰飛目光瞥去,只見右側站着的,正是五毒教的獨眼乞婆區姥姥,和毒砂掌洪長勝,調龍手郭老三等三人。

他連頭也沒回一下,不屑的道:“今晨在半途上向陸某暗施襲擊的,就是你們了?告訴你,溫姑娘已另投明師,不像你們甘心投靠白衣教……”

毒砂掌洪長勝不待他說完,大喝道:“小子,你死在臨頭,還敢賣狂?”

陸翰飛朗笑道:“憑你們這幾個人,還不在陸某眼裡,不過此刻陸某要先取了夏侯律的首級再說,你們替我站在邊上!”

夏侯律厲笑道:“小子,你真不知死活!”

他黑衣鼓動,右脫一振,正待發掌擊出!

突然從遠處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喝道:“夏侯護法且慢出手!”

樹梢同時飛起兩道黑影,輕捷無聲地落到場中。

陸翰飛目光掃去,果然不出所料,這兩道人影正是一身白衣的白衣教主和一身金衣的金衣護衛!心中暗想:“這個白衣教主,該不會是剛纔喬裝的那位了,因爲自己見過他多次,只要一聽聲音,已可分辨出來,她,可能就是白婧婧!”

夏侯津舉起的右掌,立即垂下,人也向後退下了一步。

就在白衣教主才一現身,兩邊樹林中,同時走出四個綠衣人,但他們卻只是遠遠站定,並沒走入場中。

白衣教主還是那付傲慢模樣,負着雙手,冷冷的道:“陸少俠沒想到本教主會在此地出現吧?”

陸翰飛朗笑道:“教主在這裡出現,陸某早在意料之中。

白衣教主冷哼一聲,道:“你倒料來如神,那麼何妨說說本教主來意?”

陸翰飛道:“鬼域伎倆,你自己心裡明白。”

金衣人大喝道:“小子,你在教主面前,敢出言無狀?”

白衣教主做一擺手,依然向陸翰飛徐徐說道:“今晚的情勢,陸少俠大概也看得出來,你縱然得到公孫喬遺留的兵刃。武功,初學乍練,人單勢孤,也難是咱們這許多人的對手,何況……老實說,今晚你就是有通天澈地之能,也莫想闖得出去,依本教主相勸,歸順本教,還不失是你唯一的生機……

“哈哈!”陸翰飛大笑一聲,截着他話頭,道:“笑話,陸某並不是貪生怕死之人,可惜你的‘終身蠱’,對陸某已一無所用,至於憑你們這些人,別說還攔不住我,就算攔得住,陸某也只怨學藝不精。”

白衣教主冷哼道:“你當本教主是虛言恫嚇,哼!不到黃河,看來你心還不死!”

陸翰飛劍眉一剔,大聲道:“不錯,陸某今晚誓必手刃這夏侯老賊,教主既然率衆而來,想必已妥籌對付陸某之道,咱們似乎不必多說。”

白衣教主沉思之下,徐徐擡頭,才道:“陸翰飛,你也太狂妄了……你認爲準能勝得了夏侯護法嗎?……這樣罷,你爲師報仇,本教主不好阻攔,只要你能勝得過夏侯護法,本教主立時率衆退走,要是你敗了呢?”

陸翰飛廖自道:“陸某奉送項上人頭!”

白衣教生微笑道:“那倒不必,只要你加盟本教就好。”

陸翰飛道:“大丈夫頭可斷,血可流,要想陸某投入白衣教,萬萬不能!”

白衣教主依然輕笑道:“那等你敗了再說不遲。”

金衣人湊近白衣教主身邊,低聲道:“教主切勿爲他的言詞所動,這小子如果今晚不除,異日終成大患……”

白衣教主點點頭道:“你毋須多言,夏侯護法豈會輸在他手上?”一面回頭道:“夏侯護法,你去接他一百招。”

陸翰飛抗聲道:“陸某爲師復仇,與論技不同,豈能受教主百招之限”?

白衣教主曬道:“你憑仗公孫喬無堅不摧的日輪金斧,豈算公平,本教主認爲復仇之舉,該各憑武功取勝,你們徒手先打上一百招,如果不分勝負,再動兵刃不遲。”

陸翰飛少年氣盛,經白衣教生一激,果然把日輪金斧往腰間一插,朗笑道:“好,陸某就憑一雙肉掌,一樣要向夏侯老賊素還血債!”

夏侯律原是城府極深之人,他聽白衣教主言外之意,似乎另有用意,心頭不期暗暗一凜,隨即厲笑道:“姓陸的小子,你準備吧!”——

我獨行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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