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害怕,可是看見病牀上孩子那張蒼白的臉時,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心疼。
她想了想,終於決定好事做到底,跑到收費處,一口氣把錢全部交了,一萬五啊,這錢夠她和念念吃好幾個月的了,就這麼沒了。
她吸吸鼻子,和錢兜裡紅紅的毛爺爺揮手告別。
再見了,my love!
醫生說蘇天意的狀態已經基本穩定了,可以出院,在醫院多住一天都要錢,譚月月個倒黴催的,不想付也得付錢。
可是呢,出院她又不知道該讓這孩子去哪住,他的家人根本聯繫不上。
爲了省下毛爺爺,她跟念念好一番商議,最後終於決定,就暫且讓蘇天意住進他們家吧,等找到他的親人再送他離開。
念念起初是不同意的,一個陌生人住進自己家裡,能同意麼,防陌生人都防不過來,他這奇葩老媽竟然還往家帶陌生人。
譚月月就把道德經弟子規什麼的全搬出來,什麼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亂七八糟全給她說了個遍,無奈之下,念念只好點頭同意,做老媽口裡的好人。
蘇天意醒了,今天是出院的日子,譚月月一早來了醫院,倒沒什麼行李可打包,直接帶人走就行了。
念念去上學了,譚月月今天是故意送他去上學的,蘇天意有點危險,目前善惡不明,她可不想念念遭到什麼危險。
她隻身一人來到病房,看見蘇天意下意識的小心臟有點顫抖啊,她也是一位母親,兒子只比蘇天意小几歲而已,她很喜歡孩童,卻是她第一次如此害怕一個孩子。
譚月月撇撇嘴,把昨晚特意去商場買來的衣服丟給他,“換上這個吧,咱們今天出院,你先住在阿姨家幾天,等你想起來你的親人在哪裡,阿姨再送你回去。”
她儘可能的放輕語調,很溫柔很溫柔的說。
但是她的溫柔計策貌似失敗了,蘇天意仍舊冷冷的看着周圍,一言不發,警惕性絲毫沒有減弱。
不知怎麼了,譚月月竟然一瞬間想到陸開誠,他以前也是這麼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天哪,她魔怔了嗎,怎麼看誰都像陸開誠……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他了,她馬上就要嫁人了,對,馬上要嫁人了……
“嘿,天,天意,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譚月月用手在他面前揮了揮,誰聊,纔剛這麼一伸,蘇天意又發出野獸般的低吼,把譚月月嚇得直接一屁股摔倒在地。
“冷靜,冷靜啊,阿姨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你別衝動。”
譚月月克服心裡的恐懼,慢慢從地上站起來,這孩子一定是因爲害怕她傷害他,所以纔會這樣,一切都只是因爲他沒有安全感罷了,她現在,需要給他些安全感,來穩住他的心神。
蘇天意吼叫聲隨着她的後退漸漸平息,他瞪着眼睛看她,排斥任何人的靠近。過慣瞭如狼似虎的生活,他不敢相信任何生物。
“真的,阿姨不會傷害你,阿姨是來保護你,接你出院的。”
譚月
月哪裡知道蘇天意聽不懂人話,她還想着用語言跟他溝通來着。
“別怕,咱們回家了啊。”
她見男孩停下吼叫,還以爲他聽懂了她的話,於是,開始慢慢的一點一點的靠近病牀。
蘇天意這一次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他鼻子發出嗡嗡的響聲,譚月月知道,這是某種警告,類似於動物的警告。
“阿姨真的是來保護你的,你別怕。”
說着,她的手捉上蘇天意的胳膊,想要安撫他的情緒,卻沒想到手臂反倒被蘇天意一口咬住,刻上了兩排整齊的牙齒印,她疼的哇哇大叫,大呼救命。
醫生忙衝過來,把兩人分開,譚月月的胳膊已經破了皮,看見粉色的肉,她被咬的很深,傷口泊泊流出血,火辣辣的疼。
醫生幫她止住血,簡單的包紮一下。
再次回到病房的時候,蘇天意被注射了鎮靜劑,睡了過去。
也就只有在打完鎮靜劑以後,他纔是安靜的。爲了省錢,爲了責任,譚月月無奈之下,請求醫生幫忙把蘇天意擡到出租車上。
經歷了千辛萬苦,兩人好不容易回了家,譚月月累的快要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二老。
趁着蘇天意還沒有醒來,她忙把他塞進被窩,鎖在臥室裡。
她也不想鎖這孩子啊,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人比她更瞭解失去自由的滋味了,但她現在不得不這麼做,因爲蘇天意充滿了危險,她怕他會傷害到念念。
到了中午,譚月月又一次聽見野獸的嘶吼,是從臥室裡傳來的。她皺眉,照他這麼喊下去,想不把鄰居喊來都難。
她做了些飯菜,悄悄的打開了臥室門。
臥室裡滿地的棉花,碎布,還有尖銳的玻璃渣。
她以爲自己看錯了,擦擦眼睛,發現這一切都是真的,她的臥室被砸了,還是被自己救回來的八歲小孩給砸了?
譚月月實在覺得不可理喻,她現在有些後悔救這孩子了,分明就是救了個瘋子回來。
她看着飄在地上的棉花,這可是她花了兩千塊買回來的蠶絲被,原本想蓋個十年八年的,沒想到……她又看到,家裡的筆記本電腦也被摔壞了,這可是她花了八千……還有她衣櫥裡的衣服……
天哪!
譚月月忍無可忍了,請問哪裡有賣後悔藥,“喂喂,孩子,你想做什麼!”
蘇天意聞見飯菜香味,瘦弱的身軀朝她撲過來。
譚月月被嚇了一大跳,忙轉身往外走,碗裡的飯菜撒了一地。
忽然,她奪門而出的時候,聽不見聲音了,疑惑的轉頭看,才發現,蘇天意正蹲在地上,舔舐着地板上的食物,喉嚨發出嗤嗤的聲音,詭異極了。
“你……”原來是餓了。
譚月月出去,從廚房裡重新盛了碗飯,輕輕放在地上遞過去,她又遞過去一雙筷子。
蘇天意把接過來的筷子扔掉,用手抓着飯吃,他狼吞虎嚥大口大口的吃着,似乎是餓了很久。
這一幕看的譚月月目瞪口呆,難道說,
這孩子不會用筷子?
她又遞過去一杯水。
結果發現,他並不是像普通人一樣灌着喝,而是,用舌頭舔。
她更震驚了,也許,這孩子不會生活的技能?他所做的一切反應,包括吼叫完全都是些動物的特徵……
譚月月驚恐萬分,她端來碗,坐在地上和他一塊吃,唯一的不同是,她是用筷子,而蘇天意是用手。
“嘿,天意,不是你這樣吃飯的,你得像阿姨這樣,用筷子。”她一邊說一邊示範,“你看,像這樣,手指彎過來。”
蘇天意吃的半飽,他也看見了譚月月和他吃飯的不同,他原本還有興趣拿着筷子學一下,可是這對於他這個原始人來說,實在太複雜,只學了兩下便暴怒的甩飛筷子。
譚月月把筷子撿回來,重新遞給他,“跟我學,你用手抓飯是很不衛生的,吃完會肚子疼。”
蘇天意又扔。
譚月月又撿。
兩人就這樣,來來回回好多次,最後,譚月月累了,實在跑不動了,“你給我乖乖的學,要是不學的話,別人會把你當成怪物。”
蘇天意壓根就沒那麼多耐心,他踢翻了碗,重新躺在地板另一端,思緒似乎平穩了一些。
“蘇天意,你怎麼會是這樣的呢,你爲什麼像個原始人?你會說話嗎,說句話可以嗎?”
譚月月實在是搞不懂了,她救下的究竟是怎麼樣的孩子。
蘇天意排斥她的靠近,往後退了一些,又發出野獸般的低鳴,她無奈之下,只好轉身退出臥室,並且鎖死了門。
不行,這件事情實在太詭異了,她必須要找專業人士過來給他看看,他到底得的是什麼病。
“這個叫蘇天意的孩子,是個十足野蠻的原始人,從他大腦皮層的電波看,沒有任何人類記憶的跡象,他不會說話,不會吃飯,不會洗澡,這種跡象在中國看來是少之又少,他應該是在兒時,被人給放在了山林間,起碼生活了六年之久,多年來和野獸相處,才讓他學會了野獸的吼叫,還有野獸保護自己的方式。”
教育專家王醫生在會診完蘇天意以後,嘆息着收了聽診器。
“他已經錯過了大腦發育的最佳時期,不過智商還不錯,至少懂得該怎樣保護自己,還有生存下來。如果說你想要教育他,就必須重頭來過,從教他寫字畫畫開始。”
譚月月聽得一愣一愣的,醫生這話是說,蘇天意,是在原始森林長大的原始人?
那他一切異常的反應就能能解釋了。
“那,王醫生,我需要怎麼做,才能讓這孩子有些安全感,不那麼排斥我。”
陳醫生搖頭,“想要和這種孩子做朋友,萬不可大意,他現在聽不懂話,也許會同意,但也許也會傷害你。”
被傷害也不能怪這孩子,他只是本能的想要保護自己而已,譚月月聽完陳醫生的敘述,還是很爲蘇天意心疼的,一個孩子孤身一人在原始森林生活了整整六年,她都沒有辦法想象,他是怎麼活下來的,一定很痛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