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到餐桌旁,想伸手抓一口嚐嚐,被譚月月一巴掌攉上去,“洗手去,不洗手不準吃飯。”
“哦。”小念念最煩老媽這一套了,撇嘴去洗手池。
陸開誠看見這一幕,家的溫馨感洋溢四周,空了許久的房子多了些許人氣,倒也讓人覺得溫暖,這是很久都沒有過的事了。
五年來,一直都是他一個人居住在此,冰冷空蕩,是他對這所房子唯一的印象。
“洗手吃飯啦。”
譚月月的這聲叫喚把他從回憶里拉出來。他輕輕應了聲,到洗手池排隊洗手。
一家三口坐在餐桌旁,這種場景,何等和諧,譚月月渴望了整整五年,如今看見了,只覺得胸口鈍痛,一點幸福感都沒有。
桌上的三個人,恐怕只有她一人知道,他們之間存在着怎樣的聯繫,血脈連得有多深,可她不能說,一個字都不能說。
這種憋屈的急躁感,一度快要把她逼瘋。
全桌畫面有些沉重,她低頭吃飯,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滴進碗裡,她已經儘可能的穩住情緒,可淚腺就是不聽話。
到最後已經不是細微的哭泣,而是嚎啕大哭了。
她哭的毫無章法,哭的驚天動地,嚇壞了念念,嚇壞了陸開誠,他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什麼會令她哭的如此猛烈。
她趴在桌上,手臂抵住臉頰,淚水浸透了胳膊上的衣衫,她雖然哭的猛烈,卻不想讓任何人看見,尤其是,陸開誠。
八年前她無數次的在他面前流淚,是因爲屈辱。
八年後她不想在他面前流淚,是因爲怕他心亂。
無論是八年前的陸開誠,還是八年後的,都一樣令她感到難過。
心難過。
“媽咪,你怎麼了?是飯菜不好吃麼?”念念拍着她抽搐的後背,擔心的問。
“不……”她搖頭,沒有辦法再呆下去,“念念,我們回家好不好。”
“媽咪,你到底怎麼了?不要嚇念念啊。”
她語氣裡的哭音太過明顯,讓人想不擔心都難。
譚月月突然擡起滿是淚水的臉頰,直勾勾盯着對面的陸開誠,目光如炬,帶着淚光的眼眸亮閃閃的,藏着陰霾。
“我要回家了。”
她的確本來就不應該來這裡,他們兩相見,除了痛苦以外,就只有痛苦。
五年的平靜生活真的很美好,她不應該打破這樣的平靜。
說完,譚月月便要帶着念念離開。
陸開誠沒有挽留,自始自終都沒有半點反應,沒說過一句話。
“媽咪,好端端的,你究竟怎麼了呀?”
念念心不甘情不願的被拖走,大聲問。難不成老媽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回憶?纔會泣不成聲。
“念念,不要問了,我們快點走。”
“好。”如果老媽真的這麼痛苦的話,那他寧願老媽不要和醫生叔叔在一起。
兩人沒有吃上一口飯就離開了,飯菜擺放整齊,整個房子又恢復死一樣的寂靜,和以往沒什麼區別。
陸開誠扔下手中筷子,黑色的
眸醞釀出了什麼,這女人,一定和他有過關聯,說不準她能喚醒他遺失的那部分記憶。
日子平靜了幾天,那次譚月月回到家以後,將自己關在臥室裡,半天沒動靜,她打開圖畫冊,又合上,打開又合上,終是沒有看,重新鎖回了抽屜裡。
她很累,很想睡一覺,但當她躺在牀上時,卻了無睡意,滿腦袋卻是以前的人,以前的事。
那些曾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幾乎將她吞沒,她在仇恨的苦海里不斷掙扎,卻只能越陷越深,沒人能夠救她,沒人……
該怎麼辦,她到底該怎麼辦。
譚月月覺得自己快要瘋了,她突然就下定了決心,不能再爲陸開誠守着身子,他既然沒有死,那麼他們之間的事情就該有個了斷了,趁他現在壓根記不起她,趁早結束這一切。
她該找一個男人結婚了,爲念念找一個父親。
然後一家三口離開這鬼地方,永遠不要回來。
譚月月下定決心以後,剩下的日子就開始進行瘋狂相親,她在茶館裡飯店裡咖啡廳和各種各樣的男人見面,有年輕人,青年人,中年人,有事業有成的,無業遊民也有,可就是沒有能夠令她滿意的。
她發現自己每一次都會拿對方和陸開誠進行比較,他比陸開誠高,還是比陸開誠瘦,還是比陸開誠帥氣。
沒有一個人能夠比過他,至少,目前爲止是這樣。
譚月月快要瘋了,她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患上精神分裂症,不,不僅精神,身體都要四分五裂了。
於是,她向公司請了爲期半個月的假,白正擎因爲近期和郭麗麗關係緩和的原因,心情很美麗,爽快的準了假,而且是帶薪休假。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直到她遇見孟庭軒。
他年紀二十七,身高180,長相俊秀,舉手投足間透着優雅,十足的紳士一枚。
他們是相親所見,譚月月見到他時,他正端坐在咖啡桌前看報紙,她遲到了半個鐘頭,連連鞠躬道歉,那人卻是淡雅一笑,“沒關係,男士等女士是理所應當的。”
他的笑容描述不清的迷人,彷彿透着光,一瞬間,溫暖了她空虛已久的心房,正是這樣乾淨恬靜的笑容,撩撥了她的心,讓她一瞬間對這個男人產生莫大的好感。
譚月月把自己的情況如實告訴他,說實話,心裡有些忐忑,她畢竟離過婚,而且還帶着五歲的孩子,像孟庭軒這樣好的條件,不應該會同意與她交往。
沒想到他微笑着說,“我這個人從來不在乎這些,我講究的是緣分,只要我對你有感覺,無論你是什麼樣的,我都能接受。”
這絕對是譚月月第一次聽見有人說出這麼個性的話。
“我好像……配不上你。”她直言,“要不然今天就到這裡吧。”
“我倒不這麼認爲。”孟庭軒喊來服務員,在沒有詢問譚月月的情況下,叫了兩杯咖啡。
不一會兒,服務員端着兩杯咖啡上桌。
“謝謝。”他笑道,然後扭頭對譚月月說,“嚐嚐吧,這是我最喜歡的咖啡。”
譚月月下意識的抿了一口,苦澀
澀的,這咖啡,除了苦以外,沒有任何其他味道,她不禁皺眉,“好難喝。”
孟庭軒也抿了口咖啡,笑眯了眼,璀璨的笑容勾人魂魄,他說,“我也覺得難喝,看來我們的意見達成一致了,很有緣分啊。”
“既然這麼有緣分,那乾脆在一起吧。”
“啊?”譚月月傻眼,他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喝一口咖啡就算有緣分了?
“你需要丈夫,我需要妻子,我媽可是給我下了最後通牒,這個星期再不帶女朋友回去,她就不認我這個兒子了,正好你又符合我所有要求,看着也還不錯,那麼,乾脆,就在一起吧。”
……
這人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哪裡有這麼隨便的……
“你是認真的?”她皺眉。
“當然,你放心,結婚以後我會對你很好,對你的兒子也很好,我的所有財產,都當作婚後財產來分配,有一半是屬於你的,這樣,夠誠意了吧?”孟庭軒此刻倒是收了笑容,一副嚴謹的模樣,語氣也很嚴肅,婚姻大事,自然不可兒戲,只不過他現在真的是有些急而已。
譚月月從他的表情看出來他的確是認真的,沒有一個人會隨便的把自己的財產交給別人吧。
於是,她就這樣稀裡糊塗的答應了下來。
兩人相約好了,週六下午一同去孟家拜見孟家二老,讓二老選個擇日就結婚。
回到家以後,譚月月還沒從剛纔的驚嚇回神,她有種置身夢中的錯覺,她剛剛真的答應,和孟庭軒結婚了?
她真的要和陸開誠斷了……
爲什麼她心裡有一點點後悔啊。
譚月月沒把這件事情告訴念念,怕孩子接受不了,等一切安定下來以後,再說也不遲,因爲就連她自己都不確定能不能過孟家二老這一關。
她把這件事情告訴郭麗麗,郭麗麗說她瘋了,她把這件事情告訴白正擎,白正擎罵她有病,她把這件事情告訴路人甲,路人甲讓她去神經病院,天哪,她是不是真的病了,竟然把自己剩下餘生託付給一個陌生人……
可無論怎麼樣,這婚她都必須結。
現在是星期三,距離週六還有三天,譚月月要抓緊時間爲自己添置戰利品,起碼要讓自己看起來年輕個十歲,哦不,五歲就夠了。
念念親眼目睹老媽身上發生的一切,還以爲她受了什麼刺激,但始終沒有往那方面想。
不過老媽有事情做未嘗不是件好事,在上一次,他親眼目睹譚月月在陸家哭的悽悽慘慘的樣子時,就已經基本上放棄了讓老媽老爸複合的念頭。
醫生叔叔以前一定傷了老媽特別特別特別深。
時光一天天的過,譚月月買了好多面膜,一天貼個三四張,就不信,她遺失的青春歲月補不回來。
爲了給孟庭軒長臉,她不僅敷面膜,更魔怔到好幾天晚上不吃飯,來塑造她本來就瘦的不能看的體型。
敏感的念念逐漸發現不對勁,譚月月糾結了半天,終於決定對兒子敞開心扉,因爲她要重組家庭的話,就必須把兒子放在第一位。她就是爲了念念,才活到了今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