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因爲藍心若的精神問題,更多的是,因爲愧疚。
幾十年時光過去了,仍然沒辦法洗掉他心底最深的那份罪惡感,他想,他或許要愧疚一生了,誰也沒有辦法解脫他了。
有時候,愛恨不就在一念之間嗎。
譚月月吃完了飯,她想要幫張嬸洗碗,被拒絕了,於是,洗了澡,早早睡去了。
她沒有看見,藍心若從始至終看她的眼神都帶着一絲淚光,似是疼惜,又似是愧疚,真正的情感只有她自己知道。
唯的交接工作順利完成,蘇未生理所應當成爲了唯的新主人,喬易凡沒有什麼好後悔的,在交接以前,他就已經帶走了他曾經最得力的兩名助手,唯的消失提醒他,他的確應該努力了。
他必須變得強大,要不然怎麼保護譚月月。
時間一天天過着,譚月月躲在自己的房間裡,每天都會打開陸開誠送他的圖畫冊,然後一遍又一遍的看着上面的文字,描繪着手指上戒指的形狀,她會哭,經常會哭,哭着哭着就笑了。
她從來捨不得眼淚打溼圖畫冊,於是很多時候,她都是拿着衛生紙抵在眼睛下方,防止眼淚掉下來。
老公,你怎麼樣了,到底有沒有離開,我好想你……
她拿出筆,在圖畫冊的頁腳下面寫上小小的一行字。
後來的每一天,她都會在頁腳上下一句,每過一天,寫一句。
很快就寫滿了,於是,她又在畫冊的頁眉上寫,能寫的地方全寫上了,她想把她的思念和他的思念融爲一體,她想告訴自己,告訴他,她一直記得,他們曾愛過。
喬家最怪異的地方就是之前飯桌上的婦人了,經過喬易凡的介紹以後,譚月月親切的叫她藍阿姨。
她每一次見到她,都會禮貌的叫她,可是藍心若從來都沒有睬過她,直接就從她的身旁走過去,剩下她一個人站在原地。
喬父就不一樣了,總會笑着問她,身體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好好休息,多吃點飯,適當運動。
在喬家的這段時間,雖然不多,但譚月月還是感受到了幾分溫暖,家的溫暖。
至少,在這裡,家是健全的。
她從來沒有問喬易凡喬宇凡去了哪裡,從她來到喬家以後,就沒有看到過喬宇凡。三年前喬易凡說他終身殘疾,並且大面積毀容,可是那天在木屋,她明明看見了喬宇凡的身影,沒錯,那就是喬宇凡,他的皮膚完好無損,並且有手有腳,能走能跑,完全看不出受傷的痕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譚月月雖然疑惑,可也知道,這些是喬家的禁忌,當初若不是她,喬家也不會破產,喬宇凡也不會離開喬家。
對整個喬家,譚月月多少還是感覺愧疚的,可也無能爲力,如果未來有機會,她一定要好好彌補他們,一定
要。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譚月月的肚子越來越大,她的食量也變得巨大,整個人胖了整整一大圈,她在喬傢什麼事情也不做,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然後就是哭,張嬸遵守夫人命令,每天都端來好多好多吃的,送進譚月月的房間。
張嬸其實很納悶,平時瘋瘋傻傻的夫人爲什麼會突然一本正經的讓她送東西給譚小姐吃呢?而且還是每天都送,必須送。
夫人和譚小姐是什麼關係啊,爲什麼會對譚小姐這麼好?以前喬家也有入住過親戚朋友,可都沒有這樣的待遇。
只有譚小姐……
難道只是因爲譚小姐是孕婦?
她把這件事情告訴老爺以後,老爺竟然只是點點頭,微微笑,表示他知道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真是奇怪……
五個月以後,仁德醫院。
譚月月順利產下一名男嬰,重七斤二兩,取名陸念想。
這孩子可愛極了,很健康。生下來,只哭了一小會兒,就甜甜的睡着了,大部分時間都不怎麼哭,不鬧人。
男嬰濃眉大眼,皮膚又白又嫩,仔細看來,和小回憶有幾分相似,絕大部分像極了陸開誠,尤其是眉眼,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譚月月對這孩子寶貝的很,總喜歡親他的臉,抱了就捨不得撒手。
那種又歡喜又悲傷的情緒,比三年前的還要凝重。
她多想,陸開誠也能看見他們的孩子啊,他們的念想,出生了。
喬易凡放下手頭工作急匆匆的趕來醫院,當他看見譚月月手裡的嬰兒時,彷彿是看見了自己的孩子一樣,激動不已。
他甚至激動的快要留下眼淚,抱着念想親了又親。
“月月,我可以做這孩子的乾爸嗎?他還可愛。”
譚月月病態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她點點頭,剛生產完還是有些虛弱,“好,這是念唸的榮幸。”
“名字都取好了?”
“嗯,叫念想,陸念想。”她笑,眼眸充滿憧憬,不久,她就可以去下面找他了,時間過得真快,每一天都是煎熬。
喬易凡聽見陸這個字的時候明顯呆了一呆,然後點頭道,“好聽,念念,月月,哈哈。”
喬父得知好消息也趕了過來,藍心若跟在他的身後,腳步凌亂,一雙手緊緊抓住喬傳貴的手,她面色平靜如水,一雙眼裡露出來的卻是焦急不安。
她儘可能隱藏住,可還是被喬傳貴發現了,他並沒有點破。
兩人進了病房,給小念念封了個大大的紅包,這錢譚月月當然要不得,她伸手推脫。
讓她沒想到的是,一向沉默寡言的藍阿姨今天竟然開口了。
她說,“收下吧,這是叔叔阿姨的一番心意。”
聲音軟軟的,蒼勁有力,帶着幾分沙啞,譚月月有一瞬間竟然覺得這聲音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裡聽過……
她搖搖頭,心頭暖暖的,彷彿被注入了一股力量,一種母親的力量。
她記不得自己有多久沒有感受到母
愛,哪怕是這樣一聲女音,都能讓她感動的快要落淚。
她接過錢,連聲說謝謝。
喬傳貴笑了笑,“傻孩子,做了母親了,可就得有個母親的樣子了,別動不動就哭,孩子看見了多不好啊。”
她頷首,是啊,她真的不能再這樣脆弱了,她必須堅強起來,養活念念。
譚月月在喬家過了月子以後,就搬了出去。喬易凡給她找了一個住處,房租不是很貴,地段很不錯,他也給她找了個工作,已經順利通過面試。
可是,想要工作的話,就必須要放下孩子,無奈之下,她只能把孩子送回喬家,讓張嬸幫忙帶一下,她哪裡知道,其實孩子每次被送回喬家,幫忙帶孩子的人並不是張嬸,而是藍心若。
她喜歡這孩子喜歡的緊,張嬸生怕她傷了孩子,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
念念這孩子,偏偏就是這樣的,不挑人,只要有奶,有牀,有尿布,哪兒都是家。
他不愛哭,總是笑,見人就笑,尤其是見到藍心若的時候,更是笑的小眼睛都眯起來了,每每這時候,藍心若都會疼愛的恨不得把這小傢伙含進嘴巴里。
譚月月的工作只是一份簡單的文員,電腦操作,填填表格,工作很輕鬆,她正好騰出多一點時間照顧兒子。
但是,她的工作包袱並不滿足於現狀,要不是因爲兒子現在小,她一定要換一個有追求的工作,所以啊,小念念快點長大,讓媽媽賺多一點錢,這樣就能更好的照顧你了。
最讓譚月月頭疼的不是工作,也不是兒子,而是,家裡一大堆一大堆的嬰兒用品啊衣服啊,而且,全是名牌。
這些都是喬家送來的,她簡直快要無語了,這麼多衣服,念念一天一件,穿到冬天也穿不完呀。
於是,很快的,一年四季的嬰兒服飾,都以箱的形式送了過來。
譚月月又不能不要,人家買都買了,都送過來了,她明說了也沒有用,漸漸的她對喬家的愧疚感可謂是越來越深……
五年後……
天天幼稚園門口,一位少女模樣的女孩,和一堆家長擁簇在一起,她帶着大大的墨鏡,把整張臉都遮擋起來,身着到腳裸的黑色長裙,白色肌膚被黑裙襯托的格外誘人,泛着晶瑩的汗水。一頭齊耳短髮被風吹的凌空飄舞,露出白皙的脖頸,一陣陣純美氣息迎面撲來。
她伸出手,拼命向着上空揮舞,像是在召喚神獸。
現在是16:30分,幼稚園放學的高峰期。
不一會兒,有一幫孩子從幼兒園教室井然有序的走出來。
譚月月一眼就看見了自己的兒子,她露出燦爛的笑容,一雙手揮的更歡快了,神獸神獸,快到媽咪身邊來。
念念抿着脣,垂頭喪氣的走在隊伍裡,又小心翼翼的擡頭,在看見門口的女人時,眼睛明顯亮了一下,步伐也加快了。
“兒子,媽咪在這裡!”
譚月月眼看兒子越來越近,笑容也越來越大,她擠過人羣,順利衝到兒子面前,一把抱住他小小的身子,吧唧親了一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