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想到,兩個公主在丹陽,居然能夠鬥得如此腥風血雨。
面上,葉韜和談瑋馨自然是站在談瑋蒔這一邊,陪着她詛咒和她鬧翻了的常槐音。在她們鬧翻之前,這年齡相仿,在美麗可愛方面不相上下,又都是受過良好教育,在詩書禮樂方面有着不少共同話題的小女孩,儼然已經成爲了東平和春南兩國良好關係的最好體現。自從那天兩個小女孩認識之後,她們幾乎天天都在一起。每天早上,她們誰先起牀,必定是妝扮一新之後跑到對方住所去,兩人的車駕在路上碰到的事情,發生了無數次了。
談瑋蒔畢竟是地頭蛇,帶着常槐音跑遍了丹陽和附近近百里內所有好玩的地方。兩個小蘿莉跑到山裡,就着盈然的月光放歌的場景,本身就像是一副美麗的畫卷了。而兩人心裡,卻又有着不相上下的調皮,在單獨着的那麼多年裡,或許還因爲各種原因收斂着,免得被評價爲“不乖”或者被更嚴肅無趣的人說是“有失體統”,但是,這兩個人湊在一起,那可就好玩了。在陌生人的地盤上,或許她們顧忌面子還不會怎麼樣,但在可以被當作自己人的葉韜的弈戰樓,兩個小女生興趣盎然地整人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幾乎,只要她們想不出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可去,或者正好沒有什麼有趣的人組織有趣的活動,她們兩個小女生就會跑去弈戰樓玩耍上一天。
可她們又是怎麼鬧翻的?沒有冒失地去談瑋蒔那裡問,去惹她不高興,但談瑋馨還是很輕易地從談瑋蒔身邊的侍從那裡問到了答案。
原來,就在東平國主談曉培和百蓮公主的婚禮的前一天,談瑋蒔帶着常槐音跑去了丹陽以東的王家園林——梨苑。梨苑原本是一個供王室子弟進行郊獵活動的獵場,但從談曉培開始,就幾乎沒有王室子弟在梨苑裡射過哪怕一箭了。梨苑原本的校場,被栽種滿了梨樹,梨苑也由此改成了現在的名字。而原本獵場裡的那些鹿兒,已經完全沒有了身爲獵物的自覺。在冬天比較難尋覓食物的時候,有些鹿兒就會直愣愣地闖進梨苑,而那裡駐留着的兵丁,和那些職責是照料動物的獵戶們則會好生款待它們一番。更誇張的是,在比如卓秀,談瑋馨,談瑋蒔她們有時候去梨苑休憩,調適心情的時候,都會在獵場邊上懸掛起一種聲音極爲特殊的風鈴。聽到風鈴的聲音,鹿兒們就知道,梨苑裡爲它們準備了大餐。的確,再也沒有比和這些乖巧柔順的動物們相處更讓人愉快的了。
在談瑋蒔帶着常槐音去梨苑那天也不例外,她們準備了不少吃的東西,召喚來了鹿兒們。但問題就是這個時候發生的。有一隻去年誕生的小鹿,在出生的時候很虛弱,當時談瑋蒔爲了照料小鹿,在梨苑足足住了小半個月,在最後送走小鹿的時候,她還在小鹿的脖子上套上了一條明黃色的絲條。而到了今年,這隻小鹿已經成長爲很漂亮的一個小傢伙了,性子很是活躍。可是,小鹿卻明顯比較親常槐音,而和談瑋蒔不那麼親密。動物和人之間的微妙聯繫,有時候是沒什麼道理可講的,但是,問題之所以嚴重也正是因爲這樣。
談瑋蒔吃醋了。喂着鹿兒們玩了一會之後,她就以各種理由催着常槐音回去了。常槐音玩得開懷,就沒多理她。而後,談瑋蒔有些鬱悶生氣地時候,她養的那隻大狗跑上來湊趣,卻被她輕輕踢了腳。原本這也是談瑋蒔和那隻狗兒日常的打鬧,但談瑋蒔的心事卻被常槐音由此而發現了。常槐音終於跟着談瑋蒔回來了,但常槐音嘟着嘴說談瑋蒔小心眼,卻引起了兩人的一番爭吵。
談瑋蒔自然是不承認的,歷數着她這些日子來帶着常槐音玩了多少好玩的地方,又送給了她多少好玩的東西,等等等等。而常槐音也不依不饒,說既然談瑋蒔都記得,那就不必她還東西給她的時候還要自己去費腦子了……
不歡而散之後,本來談瑋蒔想想自己的確有不對的地方,準備在婚禮之後的晚宴上找個機會和常槐音說聲抱歉的。沒想到,常槐音壓根不想和她說話,哼了一聲轉頭就走,讓受盡了寵溺的繡公主談瑋蒔着實下不來臺。而戰爭,也由此開始。
沒幾天,談瑋蒔就後悔,爲什麼一下子把自己幾乎所有的朋友都介紹給了常槐音,她這個丹陽各種社交活動裡的寵兒,居然被弄得有些無處藏身的感覺。只要她參與的活動,只要常槐音得到了消息,必然是會趕來的。而任何主人,都無法拒絕這樣的一位客人,無論是不是有所謂的邀請。遊園?和每每有精緻的詩句冒出來的常槐音相比,談瑋蒔簡直要懷疑自己算不算是識字。鑑賞一些新奇好玩的東西?這類鑑寶獵奇類的活動上,常槐音帶來的充滿了春南特色的東西總是焦點。而在那些鑑賞珍禽異獸的原先談瑋蒔最喜歡參加的活動裡,似乎天生和動物有着親和力的常槐音更是讓談瑋蒔連嫉妒的力氣也沒有。而更讓人窩火的是,那些園遊會上書寫的卷軸,塗鴉的畫卷,那些常槐音從使團攜帶的寶庫裡原本就打算用來送人搞關係的寶物,在活動結束的時候,常槐音每每用刻意裝出來的趾高氣揚的語調,將東西贈送給談瑋蒔,然後揚着下巴撂下一句:“算本公主賞你的。”
偏偏,談瑋蒔對於常槐音的這種明顯擺譜的行爲是一點也沒有還擊的餘地。按說她現在每年從內庫支領的錢相當不少,開支卻又不多,手裡的錢不少。而且,大家都寵愛着她,每每有理由或者沒理由的,她都能收到各種各樣的禮物。可是她現在的那些錢,卻擱在了正在建造的漂亮的小園子上了,而她收到的那些禮物,新奇好玩有餘,珍貴華麗不足,她自己雖然愛得要死,但是能擺上檯面的東西畢竟不多。而那少數幾件,她可是捨不得拿給別人看的。
鬱悶啊,再也沒有比這更鬱悶的事情了。不過談瑋蒔很快也找到了自己的優勢,那些登山望遠的活動裡,她總是能夠搶先到達山頂,俯視地看着體力不足的常槐音氣喘吁吁地到達山頂。那些在弈戰樓的小聚,仗着自己對於規則的熟悉,對於遊戲的瞭解,她更是多次草切常槐音。
當兩個人都能找到自己優勢的時候,有了相應的均勢,這戰爭才能打得起來。兩位小公主的侍從們每天都要碰頭,確定明天的什麼什麼活動,對方去不去。她們只參加對方也確定參加的活動,而兩人的聚首,必然讓好好的朋友相聚的社交活動變成兩人爭鬥的舞臺。而以這兩人的身份,刻意忽略掉她們,不邀請她們都完全沒可能。
鬧騰了差不多一個月,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兩位小公主不對盤了。談曉培和常洪泉兩人爲了這件事情私下進行了兩次非正式的會晤,各自回去勸說自己女兒也不是一次兩次,可就是偏偏完全沒有效果。無奈之下,也只好由着兩人。
但是,兩個父親也知道,這兩個孩子哪裡是互相看不順眼啊?她們只是小得不知道如何表示自己對對方的重視而已。每天晚上回到金谷園,常槐音幾乎都會拿出那套談瑋蒔硬生生從葉韜手裡訛詐來的琉璃棋子的行軍棋來玩,聰慧如她,儼然成爲了春南國使團裡衆多迷上了行軍棋的人中間的佼佼者,尤其在兩人對弈方面,她在使團內部的勝率高達七成。固然有那些對手讓着她的因素,但自己的棋力也着實不低。
談瑋蒔則是將那些很慪氣地收下的來自常槐音的“賞賜”珍而重之地收藏好。決沒有氣呼呼地進行破壞的舉動。
也正是因爲明瞭兩個人其實都很在乎對方,只是不知道怎麼把已經鬧成這樣的場面收拾下來,兩個父親才能一邊開着玩笑一邊束手在邊上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