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將軍,手下有點事情,您且稍坐,我去去就來。”孔新華拱了拱手說。
董虎山是個識趣的人,看剛纔孔新華的神情,料想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自然不會說不。而現在,在他心裡,孔新華又是個極爲重要的人物,他連忙應聲:“孔先生您請便。”
孔新華笑着退出了房間,連忙來到走道一頭的一個小隔間裡,這裡通常都是給來這裡的貴客的親隨僕從休息之用,現在小隔間裡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剛纔向孔新華彙報的傢伙,另一個就是張威。孔新華曾經見過張威,連忙上前致意。張威笑了笑說:“孔先生,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真是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
孔新華嘆了口氣,看到張威一派淡然,知道他肯定已經檢查過周圍,這裡說話應該沒什麼問題。但他還是壓低了聲音說:“現在我算是惹禍上身,雖然我一直堅持不想進入北遼官場,但這遞送飛艇的任務還是落到我手裡了。現在,在檀裡的南門大營利,有二十艘飛艇正在組裝,一個時辰之內就能夠達到隨時能夠升空的地步了。”
“哦,”張威只是淡淡應道:“飛艇晚上又不能升空,上去了也什麼都做不了。有什麼關係。”
孔新華皺着眉頭,有些焦急地說:“大軍應該是這幾天進發吧?要是給大軍造成什麼損失,我可是萬死莫贖。”
張威聳了聳肩,說:“大軍已經開進了,如果進展順利,明天一早能夠到檀裡。我想,應該沒什麼問題了。我們準備刺殺董虎山,晚上再熱鬧地折騰幾下,怕傷了你……孔先生,等下你自己千萬小心,不過我們的弟兄們也會留意的,一旦打起來,你千萬找個角落裡先呆着。”
孔新華還想再說什麼,想要說服張威去解決掉北遼這邊的飛艇隊,以免爲東平大軍開進造成不必要的損失,但張威只是輕鬆地擺擺手。他湊在孔新華的邊上說道:“孔先生,您放心吧。要說玩飛艇,沒有人比得過葉帥的。能夠想到的,大軍全部做好了準備了。明天一早,大軍出現在檀裡之外,怎麼能少得了飛艇隊呢?”
孔新華雖然還有幾分不放心,但既然張威已經這麼說了,對軍務不算熟悉的他,也只能希望張威沒有過高估計自己的力量。
“孔先生……您有機會掌握檀裡的兵力麼?哪怕……只是今天一天?”張威意識到孔新華在檀裡,在董虎山和他的僚屬心目中,是非常有分量的。畢竟他直接來自燕京,還帶來了飛艇隊,飛艇隊雖然直接隸屬於王室,但在實際使用上,他這個爲了北遼的飛艇建設出了大力的傢伙,絕對是有發言權的。就算他不能直接掌控飛艇隊,至少他的建議,正在緊張地做着戰備工作的飛艇隊肯定會放在心上。在檀裡有變的情況下,飛艇隊也會更看重他的意見而非某某主官……尤其是一個意料之外的主官。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孔新華能夠在一夜之間掌握檀裡的防務,甚至只是在幾個時辰裡能夠有比較大的發言權,對於明天將大舉襲來的東平大軍來說,都是很有利的事情。
在籌劃陰謀方面,一直在做着奔襲突襲、騷擾破壞工作的張威,可就不是孔新華的對手了。聞絃歌而知雅意,孔新華眉頭只是一皺,就喟然嘆道:“要是我掌握檀裡防務一晚上,那明天東平大軍襲來,我可就是個敗戰之將。回到燕京,估計也會被人說的,我不算正式入了北遼朝廷,彈章倒是砸不到我的頭上,可總是有些麻煩。你看……你動手幹掉董虎山,然後我想方設法攪亂局勢。……我意識到了危險,卻在一夜拼力之後,終於還是沒有能說動幾位將軍。在天亮之前,我黯然離開,然後……檀裡果然如果所說的那樣,陷落了……雖然我不勝唏噓,但卻是無可奈何。張兄,你覺得這樣如何?”
張威眼睛一亮,豎起了大拇指,他拍了拍孔新華的肩膀,拱了拱手就自個兒離開了。他和孔新華,這一夜都有太多事情要做,又都是在懸崖邊上,不能踏錯一步,不然,付出的就是血的代價。雖然當着孔新華的面,張威表示自己對於己方的飛艇隊有完全的信心,但既然知道對方在空中也有一支力量,他也不忘記向上面報告。通過那條通信管道,一條簡短的消息發送了出去,然後經過兩次中繼,在半個時辰之內就會抵達一處埋設了電報管線的房舍。然後,這條情報就會在第一時間,呈送到中軍鎮的指揮中樞。至於上面做出什麼樣的決斷,那就不是張威的事情了。
狙擊董虎山比想象中來的簡單得多。以前,刺殺一個要員,往往得準備好一組人馬,準備付出巨大犧牲才能得手。但現在,有了狙擊步槍和狙擊手,要遠程解決一個人,然後安然撤離,變得輕鬆得多。畢竟,槍支的射程比弓箭來的遠,而且,狙擊步槍開火的時候,狙擊手可是趴着的,正面目標極小,不虞被那些始終注意着周圍動靜的衛士們發現。
董虎山本來是邀請孔新華,到酒樓的露臺上眺望一下檀裡夜景,也看看在酒樓周圍警戒着的那些他的親兵有多忠勇嚴密,但沒想到,一發子彈卻穿膛而過,將他當場擊殺。孔新華“受驚”不小,但在被親隨簇擁着回到酒樓的房間之後不久,卻“忽然”想到了什麼。他立刻告訴了正在倉皇恐懼中的董虎山的副手立刻派人物保護好飛艇的繫泊場。
“這……這……可怎生是好?”董虎山這樣的人,對於自己的指揮能力極爲自信,並不怎麼看重幕僚。而現在他所在的檀裡,位於兩軍交鋒前沿,隨時可能受到攻擊,董虎山在來這裡之前,就對高森旗說過不要太“聰明”的部下,而高森旗安排給他的副手,忠勇有餘,應變不足,如果董虎山安然無恙,自然這是極好的搭配,董虎山可以完全維持住自己的權威。但現在,這個名叫桑欽國的副將,則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桑將軍,這次護送飛艇前來的隊伍您也知道,朝廷深爲看重。現在,東平斥候哨探 已經在檀裡了,這萬一有事發生,我不是朝中官吏也非軍中統領,恐怕也難辭其咎。桑將軍,現在最重要的是穩住局面,維持檀裡安定,然後一邊戒備東平大軍,一邊急速上報高將軍處。”孔新華語重心長地提點道。
看着董虎山麾下的幾個親兵隊長正吵吵嚷嚷地開始糾集隊伍朝着四面八方去進行搜捕,一時之間這附近幾片街坊都喧囂鬧騰了起來。而董虎山的親兵們對董虎山無比忠誠,在這個當口也沒心思勒索財務,但行止粗魯無狀,動輒要動手甚至動刀子則是難免的……桑欽國只是稍微有些遲鈍,能夠被安排成爲董虎山的副手,並且深得董虎山信賴,桑欽國的能力自是不消說的。他皺着眉頭,沉吟了一下,立刻就命令道:“孔先生,飛艇的事情我不熟,護衛飛艇隊的人和你一起從燕京前來,就算不歸你統屬,至少也會給你幾分面子。這飛艇繫泊場的事情,還拜託孔先生多費心,我會安排兩個人在您身邊,有什麼需要你吩咐他們即可。”
孔新華對這樣的安排沒什麼不滿,這等於是默認了他暫時對飛艇隊有節制權力。到時候發生或者不發生什麼,他都有完全的推脫的理由。他又和桑欽國拱了拱手隨意說了兩句話,趕緊就去飛艇繫泊地了。將飛艇隊和護衛飛艇前來的禁軍掌握在手裡,他就可以在這混亂的局面中夷然無懼。
情況果然混亂了起來,桑欽國並不想讓董虎山身亡的消息太快傳開,現在大戰在即,檀裡一旦亂起來,恐怕回頭收拾起來就麻煩了。於是他親自帶着一團軍士將董虎山的親兵們控制了起來,在消息沒有進一步走漏前,說服了親兵隊長先安定檀裡局勢再說。但是,留言卻已經在檀裡傳開了,桑欽國勾結東平大軍,意圖獻城謀身,已經設局圍殺董虎山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而城外這時候卻騰起了熊熊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空……不到一個時辰,消息就傳來了,雲州大軍某部偷襲軍馬場,之後又擊潰了前往探察的附近某部騎兵……這樣的消息讓留言終於真切了起來
孔新華原本以爲自己能夠乘亂,想方設法左右檀裡局勢,甚至是藉着那些對桑欽國不信任的人再除掉他。但沒想到的是,不管是孔新華還是張威所部,都沒有再找到足夠好的機會。桑欽國居然單槍匹馬一一走訪了檀裡諸軍的主官,讓大家對他都放下了心來。桑欽國一直是個老好人,大家對他的印象都不錯,而他這番作爲,更讓他迅速贏得了諸位將領的信任。不過, 由於現在能夠遠距離刺殺的力量仍然在逍遙,大家堅決地讓桑欽國居中發令,將他先嚴密保護了起來。而後,桑欽國纔派人來告訴孔新華,已經將一營兵調動到了繫泊場附近……但由於一部兵力出城去查探軍馬場到底發生了什麼,檀裡兵力稍微有些緊張,暫時還是隻能讓禁軍自己多注意安全問題。孔新華只有感嘆,最好的機會失去了,他沒想到桑欽國這樣的人,居然真的安定住了局面。但是,孔新華也沒多少緊張,經過一夜的折騰,等塵埃落定的時候,天已經開始矇矇亮了。孔新華知道,一兩個時辰裡,恐怕雲州大軍就會出現在檀裡的城牆的視野裡了……
孔新華看着飛艇一艘艘完成了準備,經過一段時間訓練的北遼飛艇兵雖然緊張,但卻極爲有序地登艇準備升空,進行在檀裡的第一次飛行偵查任務,他一邊爲這些士兵們加油鼓勁,和軍官們讚歎稱頌,一邊心裡暗自冷笑:“就讓我看看,這天空到底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