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葉家堡呆了兩天之後,戴雲就帶着參謀軍官們秘密出發去做戰前準備了。雖然在戰力上不弱,但以守備營爲主進行作戰,還是第一次,守備營雖然不弱,但戰術指揮能力多少是有問題的。餘福忠頂着病體召集了各營營正,專門就此事向大家說明,希望大家能夠向着戴雲好好學着點。而戴世錦、戴世葵兩人也分別成爲整個戰役的副手以及後勤指揮,另外,既然有部族騎兵參戰,戈蘭也硬是擠了一頭進來,這個農貿局負責人,卻成爲了整個戰役指揮的第三把手。對於戴家的人來說,這一戰非常特殊,無論戰果如何,包括戴家在內的各家族削減族兵都是趨勢,談曉培從來沒有催促威逼,對戴家等家族禮遇有加,甚至他們的族兵,能夠直接訂購到最好的裝備,連飛艇都可以裝備。但是,戴家內部自己卻在經過幾次討論之後,考慮到現在的情況,決定將族兵總人數削減到兩千上下,可能在三到五年裡進一步縮減。縮減到一千人則是極限了,畢竟天凌堡作爲戴家的老宅,還是有一些基本的管理職能要做的。但那時候,族兵更類似於兼顧保衛職責的家丁,而非戰鬥部隊了。
戴家倒並不是真的有多擔心談曉培會翻臉要求他們裁撤族兵,或者通過其他方式施壓。而是,現在再保留族兵顯得有點多餘。以前,族兵差不多是整個雲州對外作戰的各支部隊的教導團,一批批優秀軍官從戴家族兵裡走出來,成爲對北方部族作戰的中堅力量。碰到戰事危急,族兵也得上戰場,作爲扭轉戰局的關鍵力量。而對內,精銳無比的戴家族兵,則是警戒其他家族,以免有人在威逼利誘之下做出損害雲州利益的事情,或者是對戴家不利。可現在,這些作用體現得越來越不明顯了。而養活一支裝備和訓練都很強悍的族兵的開銷,則顯得越來越讓人無法忽視。戴家其實比以前更富裕了,他們將整個雲州交給東平,那些和執政無關的產業沒有受到任何衝擊,一支到現在,雖然雲州商貿發達,戴家自己也不要求任何特殊照顧就能輕鬆掙錢,但無論哪裡,戴家仍然是特殊的。戴家在雲州經營了多少代人,幾百年積累的威望和尊敬可不是空口白話。而在官面上,也不會有人故意給戴家設卡。那些掙錢的買賣,談瑋馨還一直幫扶着戴家,讓現在的戴家已經成爲國內第四大的商團,在很多產業上無往不利。尤其是戴家現在是天下第一大的馬匹商,以及排位第二的皮革製品商,收入絕對讓人垂涎。但越是如此,他們就越是覺得族兵現在的意義,委實是不大了。安全方面,哪怕在戰爭中,雲州,尤其是剛鐸附近,都是安全得讓人覺得有些無聊的地方。要說對外作戰,要不是這次要兩線作戰,要靠着二線部隊去打一場至關重要的戰役,而掌軍的戴雲稍微覺得缺少了那麼一點安全感,這種打仗的好事絕對輪不到戴家族兵。
而在戴雲漸次展開自己的部署,分期分批地讓一個個守備營潛行至出發位置,並且一個個地找每個營的營正以及一些主要軍官談心,進一步穩固自己的指揮權威的時候,葉韜卻已經帶着全家來到了中軍鎮。經過一番整飭,現在的中軍鎮已經和當初剛剛進駐的時候截然不同了。整個城鎮處處充滿了簡潔實用的作風,所有可能妨礙作戰指揮的因素都被清除了,爲了在葉韜一家臨時下榻,作爲臨時經略官邸和臨時指揮所的小巧的院子周圍放下傳信局以及飛艇繫泊設施,在葉韜離開的時候,中軍營營正石榴甚至清楚了一片房屋,足足有兩個街坊那麼大的地方,然後迅速調集大軍做了平整等等工作,然後緊鑼密鼓地修建起飛艇繫泊場等設施來。將來,這大概就是整個城鎮的中心廣場吧。
看着這番大動干戈的佈置,以及石榴的超高效率,葉韜也稍微有些苦笑。難道他們還真能在中軍鎮一直呆下去不成?其實,現在在中軍鎮停留的時間太長,已經讓軍中很多部分都有不同的聲音了。大家都盼着趕緊推進到前沿呢。但葉韜也不想指責石榴什麼,這是她作爲中軍營營正的職責。而有多少時間,她都能在這些事件裡不斷將指揮系統從內到外的每個細節都理順,這就是石榴以一介女子,在這幾年裡坐穩了中軍營營正的原因。
石榴原本就是戴雲的侍女,和葉韜一家都十分熟稔,這一次葉韜將一家人都帶來“度假”,她雖然很開心又能夠見到葉韜的那些各有特點,可愛無比的孩子,卻也擔心安全問題。畢竟,他們現在可是在北遼,雖然一系列的措施下去,不少百姓已經歸心於東平,但頑固分子總是有的。
而另外則是情報部門裡傳來的一系列不同的聲音,比如,還是有一些人對於孔新華將飛艇部件交給北遼頗爲不滿,認爲這傢伙居心恐怕有些奇怪。提醒葉韜注意此事的文書已經有好幾份了。這些人做事情可不會像朝中彈劾某些人那樣,一下子就是鋪天蓋地的彈章,情報方面,每一份文書都要佔用有限的傳信資源,不可能這樣無限制地使用,幾個發話的,都是各環節的負責人一級。大概是預料到這種情況,孔新華、陳蘇、以及戴宆三人寫的報告也已經到了,詳細敘述了孔新華做這樣的事情的動機。之後,則是一份孔新華遭到襲擊的報告。
孔新華會遇到危險,這已經在大家預料之中了。他如此直白地成爲了讓北遼朝廷風氣一分爲二的導火索,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他呢。從葉韜的立場來看,本來他也想過,是不是要安排一次兩次刺殺、襲擊活動來讓孔新華險死還生,取信於張慈等人,但葉韜向來沒有拿自己的下屬當犧牲品的習慣,也就是想想而已,他甚至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但這次孔新華遭襲,卻暗合了他的想法。出手的不是別人,正是西路軍。
反而是在燕京附近,高森旗對一部分西路軍的掌控沒有那麼嚴厲。而其中一部分就對孔新華襲擊西路軍的商隊,劫走貨物自己邀功頗爲不滿,幾個老資格的將領私下裡就要進行報復。而且,這些老牌軍人,做事委實是肆無忌憚。在孔新華帶着兩組人馬向東準備去海岸處接貨的時候,他們居然調集五百騎兵正面衝擊孔新華的隊伍。幸好當時孔新華身邊的戰力不俗,帶着他在北遼多年培養出來的精銳戰力,雖然並非正規軍,也不是特種營那麼強悍,畢竟頂住了第一波的攻擊。而後孔新華索性在一個有水源的山坳裡固守了一天,直到附近的東路軍來援。高森旗這時候還在佈置下一階段的防務,距離燕京很遠,還不知道這件讓朝中大肆撻伐的事情,西路軍和東路軍,和北遼其他地區的算是撕破了臉皮。不管在北遼王庭心目中,還是在朝中官員的心目中,這下都坐實了西路軍囂張跋扈,目無王法的評斷。而高幹這一次也只好辭去兵部尚書的職位,轉爲閒居在燕京。至於這一次參與此事的官兵,雖然還不至於革職拿問,但都被派去了西路軍一線,回頭一開戰他們就是炮灰。西路軍內部對於此事同樣產生了不同意見,現在高家還沒來得及整頓內部的各種不同反應,東平的那些細作,自然也沒來得及歸納出一個詳細的看法來。
葉韜看着覺得好笑。果然越是在國家風雨飄搖的時候,各種莫名其妙的事情就越是多,他身處中軍鎮,都能感覺到這樣的事情對於北遼朝局的撕裂作用到底有多大。孔新華雖然受了點驚嚇,但畢竟是活下來了。現在關於此事,他和陳蘇等人都還在北遼各界的密切關注下,還沒來得及抽手將情況送出。葉韜仔細想了想之後,問石榴說:“石將軍,你幫忙收錄了這些軍情,知道其中竅要。你覺得該怎麼處理?”
石榴對葉韜的信心不下於孔新華,她稍稍猶豫之後說:“孔先生那去接的貨,送到了沒有?裡面既然有重要的東西,還是交給北遼方面吧,以示孔先生對北遼並無怨望,絕不借機生事。另外,北遼工部應該有我們的人吧?倒是不妨讓北遼能夠生產飛艇,讓孔先生在能搞到點別的什麼,既然西路軍能到手的,他也能到手,這纔有說話的立場。……生產飛艇對於北遼來說,這比他們做其他任何事情都花錢。”
葉韜笑了笑說:“和我想的差不多,既然如此,這件事情就按照這個方向去做吧。你在中軍鎮裡,算是掌握軍情最多的,這事情就交給你處理。有什麼覺得爲難的再報告吧。我戰前準備大家都在進行,我可就不管了。我這幾天要陪着孩子出去好好玩玩。”
石榴愣了下,隨即目光中閃過一絲興奮感激的神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