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殺氣騰騰衝上來的卡雷斯、扎佳明兩個分艦隊的是饒子丹。饒子丹篤悠悠地將艦隊橫在了陣線前列。這時候,饒子丹的分艦隊已經裝了第三輪火油彈,齊刷刷地拉出一道道青煙,雖然這一輪的射擊意在阻滯,除了給衝在最前面的那些個戰船造成了些損傷之外,效果只能算是很一般,但卡雷斯和扎佳明的兩個分艦隊還是因爲規避而略略減損了一些速度。這個時候,饒子丹分艦隊的下一步行動讓整個聯軍艦隊咋舌不已,形成交錯的兩列的艦隊,一邊繼續保持着穩健的行進速度,一邊將希臘火的火油在整個海面上噴灑開來。在空中的飛艇隊能清晰地看到,隨着艦隊的推進,饒子丹的艦隊彷彿是一支碩大的毛筆,滿沾墨汁在一張藍瑩瑩的大紙上劃過……
卡雷斯當即就想明白了對方的戰術,明擺着是要弄出一道火牆來隔開整個戰場。的確,現在對方還沒有點燃這條控制帶,但要是有任何人想要穿越這條鋪滿了可怕的燃燒劑的地帶,對方絕對會毫不猶豫地點燃的。卡雷斯和扎佳明的陣線只能急匆匆地從這條隔離帶的兩翼繞行,一邊還在請示亞歷山大的意見。但是,這個時候,葉韜麾下的其他幾支分艦隊已經在隔離帶的兩翼守株待兔,就等着對方衝上來了。
亞歷山大也是愣了一下,但並沒有急着下新的命令。卡雷斯和扎佳明的身後,就是整個聯軍艦隊了。亞歷山大對於聯軍艦隊的掌控要比葉韜、閔越和齊鎮濤他們差不少,一方面是因爲艦隊龐大,但指揮系統相對滯後,尤其是沒有飛艇在空中進行中繼的情況下,稍微遠一些,或者是隔着中間阻礙實現的敵人或者友軍幾乎就沒辦法下令。另一方面也是因爲聯軍的艦隊艦船型號太複雜了,各國都有自己的傳統,國力也都不同,不能指望那些只有短短的海岸線,只有比較小的國土的國家能夠諸如薩珊王國和柏撒王國那樣的國力,能夠扔出小山一樣的金幣來建造有力的作戰艦隻。亞歷山大不能只考慮怎麼打最好,還得計算自己的命令下去了,是不是下面的分艦隊執行得上來。亞歷山大是薩珊王國的海軍元帥,對於指揮柏撒王國的那些艦隻,也說不上有多少信心對方就一定會聽自己的。這種情況下,亞歷山大只能保守再保守,不急着改變命令,也是爲了看看卡雷斯和扎佳明兩隻分艦隊的表現。戰場中間的隔離帶讓自己這邊的衝擊中止了,變得很有些鬱悶,但如果自己能夠迅速在戰場上佔據優勢,這條隔離帶同樣可能被自己利用,成爲對方的催命符。爲了檢驗一下對方作戰的能力和決心,哪怕搭上卡雷斯和扎佳明,或許也是值得的,畢竟兩人的艦隊加起來也只不過是四十來艘快船而已,不足整個艦隊實力的一成。
面沉如水的亞歷山大沒多說什麼,而在艦隊旗艦上的那些個官員以及各國的聯絡軍官各個也都是人精,自然也明白他的沉默代表着什麼。連卡雷斯和扎佳明所屬國的代表都沒有吭聲,大家也不好說什麼。
卡雷斯和扎佳明將手底下的船隻集中起來,從隔離帶的南翼繞行,索性放棄了北翼。向來七海商社的戰船大概不會繞着隔離帶從後方追擊,畢竟後面就是聯軍的主力,壓根沒有銜尾追擊的空間了。
然而,今天七海商社顯示的不僅是早有預謀的對戰局的控制方略,更是強烈的戰鬥慾望。迎着卡雷斯和扎佳明的艦隊正面撲去的居然是卡特琳娜。卡特琳娜雖然手裡也一樣是虎牙艦和滄水艦瀾水艦的混編艦隊,但她卻選了最靈活小巧的一艘滄水艦作爲旗艦,正面迎上的時候壓根不減速收帆,而是一邊划着弧度能夠不斷進行射擊,一邊直愣愣地衝入了卡雷斯的艦隊中間。虎牙艦雖然並不是爲了接舷戰而設計,但龐大堅固的身軀用來撞擊一樣威力無窮。兩艘虎牙艦當先衝進卡雷斯的艦隊的時候,卡雷斯手底下的船長們只能急忙進行規避。只是他們對接舷戰早有準備,規避的同時已經在看世紀拋出鉤鎖準備肉搏了。卡特琳娜卻不能讓卡雷斯那麼如意,她的旗艦這時候可是冒着被湍流捲進去的危險,夾在兩艘虎牙艦之間,朝着卡雷斯的艦隊一起衝去。當她的座艦露頭的時候,搶先就是一堆火油彈呼啦啦地朝着敵人的艦隊中心砸了過去。
雖說卡特琳娜這種打法和原先葉韜他們幾個定下的方略多少有些區別,但效果卻是不錯。這海戰方面,除了要依靠戰艦和軍械的威力,同樣也要依靠水手們的勇氣,將兩者集合在一起,才能夠有最好的結果。之所以七海商社能開發出了弩炮抵近平射,和希臘火結合起來的戰法,那是因爲麾下的水手們其實並不完全依靠射程遠過對方的弩炮和威力驚人的火油彈,他們一點都不畏懼和對方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卡特琳娜平時統領護航艦隊的時候,雖然她的艦隊的傷亡率不低,但出乎大家意料地,那些經過訓練的水手們還特別喜歡朝卡特琳娜的艦隊裡鑽。
卡特琳娜衝進了卡雷斯的艦隊中纏鬥在了一起,夏江平的分艦隊趕忙在側翼擺開,不間斷地進行炮擊。一連串的設計讓扎佳明的艦隊居然一時支援不上去。在海戰中破壞對方的節奏,破壞對方的陣型,可比什麼戰術都來得陰損,戰船可不是一個個士兵,說停就能停,說要跑起來就又能跑的,升帆落帆,協調隊列是非常麻煩的工作。互相之間的聯絡、協調,前隊後隊的默契都需要大量時間。哪怕是一般的商船隊,在碰到什麼情況要進行計劃外的運動,在無人干擾的情況下都要折騰半天,更何況在一堆能殺人的東西的威脅下?
夏江平這麼一頂上去,在旗艦上看得清晰的葉韜等人就放下了手裡的望遠鏡,互相看了看。
“這仗,就算是打下來了。”葉韜嘆了口氣說道。至少在這開頭的時候,這麼一段不算長的時間裡,整個戰局幾乎完全照着他們預想的在進行。
閔越挑了挑眉毛,說:“那就看什麼時候那些希臘火被點燃了。葉韜,那些東西泡水裡真的行?”
葉韜笑了笑說:“那東西還叫猛火油的時候你們就開始用了啊,還用問我?雖然隨着揮發,配比會逐漸出現不均衡的現象,威力會有所下降。但是這些東西的確是不怎麼被水稀釋的,而且聚合性能也很好,不會隨便亂漂。至少一兩個時辰裡是沒什麼問題。”
閔越見葉韜這麼有把握,點了點頭,說:“那就這麼着了,飛艇隊就在上空,隨時可以點燃,這倒是比一直派艦隻處在前面安全很多。就按照兩個時辰來算吧,看看兩個時辰能打到什麼程度。”
大家對作戰都還是比較有信心的,問題就在於,到底要付出多大的損失才能獲取他們需要的戰果。還有,就是要花多少時間。
隨着戰事持續,不知不覺之間,不可控制的情況還是在陸續發生。首先就是中間那條隔離帶,還是被莫名其妙不知道哪艘船射出的一枚纏着白紗布點燃了的弩艦點燃了,整個海域一下子燃燒、沸騰了起來,隔着相當長距離都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熱浪。在那段時間裡,不管是不是靠近這條隔離帶,不管是哪一方的艦隊,都在不知不覺之間向着原理隔離帶的方向移動,就是怕萬一碰上什麼情況被逼進了隔離帶,被捲進那一整片的耀眼的大火中。
然而,稍微過了一會,卻又變成另外一種情況了。希臘火在劇烈燃燒的同時,也在劇烈地減少這燃燒面積。希臘火的威力確實巨大,但燃燒速度太快了。葉韜看着這種情況,咕噥着回頭要去督促那幫研究院的人搞一種燃燒速度慢一點,持續時間能夠長一點的專用於遲滯作戰和封鎖的燃燒劑。閔越和齊鎮濤相視一笑,沒說什麼。這種作戰可未必有多少機會用,雖然用希臘火來做封鎖是奢侈了一點,但也湊合用了。不過,跟在葉韜身後的侍衛可不這麼想,而是掏出隨身的本子和鉛筆,隨手記錄了下來。葉韜爲了侍衛們能在馬背上喝酒都專門弄了一種扁平的酒壺,和用拋光的鋼鐵製成的防止傾覆滴濺的壺嘴,這種作戰上的事情,主要是需要,自然是要盡善盡美。
希臘火一燒盡,對方的主力就全線衝擊了過來,經過饒子丹和齊逐兩人的盡力阻截,也沒有能將敵人攔住,逐漸還是形成了互相纏鬥的局面。就連一直被嚴密保護的寧璇號也受到了威脅,但是,受到威脅是一回事,寧璇號上都是一幫惟恐天下不亂的活躍分子,閔越接掌全艦隊的聯絡,齊鎮濤負責統轄旗艦和護衛艦隊的運動,而葉韜,繼續成爲射擊指令長,熱切地投入戰鬥。寧璇號上配備的炮手什麼的也的確不凡,第一輪齊射就有三枚火油彈命中一艘中型敵艦,瞬間就讓那艘船退出了戰鬥……而整個海戰,卻還是陷入了膠着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