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合治理工程在短短兩天時間內就開始進行了。柳亦對這種事情非常熱情,騰出了城西的一片堆場,毫無難度地召來大批木匠,在兩天裡就打造出了整整齊齊的四排標準攤位。相比於葉韜的要求,這種鋪位的條件似乎還要略好一些。每個鋪位最小也有八尺寬,六尺深。除了臨街的陳列位置,還有堆放其他貨物的地方,甚至還有個摺疊牀,可以讓那些以鋪位爲家的小商販們居住。柳亦還向那些率先同意遷往新集市的小攤販們許諾,專供小商販們使用的集體宿舍,將會在不久後落成。在鋪位後面,還有不對外開放的暗巷,主要就是讓各個攤販能夠在裡面堆放貨物,以及那些小小的鋪子裡容納不下的雜物。而暗巷的管理規則,也隨之產生。除了不能隨地大小便之外,還有其餘各種規範一共二十多條。
四條鋪位總共有兩百個攤位,而在集市一側,柳亦還買下了一棟小樓來充當這個集市以後的管理機構的辦公場所。按照葉韜的想法,柳亦動員在那個混沌的集市裡最受困擾的香料商人和調味品商人們率先遷往新的集市。而這個新的集市則被葉韜命名爲:辛香匯。在這個新集市上,柳亦可是動了不少腦筋的。辛香匯的地點,只要葉韜的那個橫波港整改方案不出現大的問題,應該不會有什麼變動。這就讓他可以從容佈局,以後不算調整自己在辛香匯以及其他集市上的不周到的地方。但就現在來說,這地方可是相當不錯的。至少辛香匯有完整的公共爲生設施:一個頗爲龐大的公共廁所。而且,這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女廁所比男廁所大的公公廁所。辛香匯還僱用了數十個清潔工,每天灑掃,清理公共空間的垃圾,收納那些攤販們鋪子裡扔出來的東西。南洋的人力成本低得讓人髮指,這是請清潔工,不是給家裡僱用莊丁,也不是需要整天泡在這裡,有非常嚴格的規範的工作。基本上,分成兩班,每天一換就行,其餘時間做什麼都行。柳亦開出的是工作日食宿全包,每個月一兩白銀或者是一枚雲州銀幣或者是等值物的待遇,來應聘的居然有數百人。柳亦驚愕之餘,還被葉韜笑話他們南洋的生活水平真低,老臉一時之間不知道擱哪裡去,狠狠篩選,挑出了有豐富清掃經驗,大部分都是那些破產的商人以前僱用的家丁之類的“優秀員工”五十人,順手給這些生活有些青黃不接的人提前發了工錢,引來一片歡聲雷動。
那些新遷入的商販要整理鋪子才能重新開業,而辛香匯的排水溝還同時在積極施工,但就在這個時候,卻有人忽然冒出來,問到底是誰給柳亦出了那麼好的掙錢的點子……柳亦這下子鬱悶了。
“這也算是生意?”對着也算是七海商社裡的一方重要人物,現在剛剛打通從春南的泉明港的關節,直接將七海商社從春南採購的各種貨品由泉明港發來南洋,大大減少物流成本和週轉時間的俞延虎,柳亦鬱悶地反問。“你俞大老闆也看得上這種生意?除了扔進去那麼多錢,我還真沒看到哪裡能生出錢來呢。”
看着柳亦氣呼呼的樣子,俞延虎笑呵呵地說:“我說,老哥哥,怕不是葉經略給您的點子吧?”
柳亦沒有否認,不過他仔細想了想,說:“你先把那事情說清楚。”
俞延虎嘿嘿一笑,說:“這小攤販的生意,可能我們是看不上的。最多也就是有些古怪的路子,能弄到少量對我們來說,覺得不值得花那個心思的東西。但是,也未嘗沒有出類拔萃的商家,從小攤販開始自己的營生呢……”
柳亦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俞延虎小時候跟着師傅走街串巷叫賣餛飩,師傅歸天之後自己開了個燒餅鋪子,從此開始了他傳奇一身的事蹟,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說:“你就可勁地誇自己吧。”
俞延虎臉上一紅,說:“我可不是這意思……不管生意大小,大家在乎的不外乎是兩件事情。第一,生意是不是做得成,第二,賺來的錢是不是有保障。這集市,別看開始的時候你得不斷往裡面扔錢,人家還不願意來。可一旦有了名號有了規模,人家可得使勁往裡面鑽。尤其是這種同類型的生意,向來是越聚集越容易做。的確,貨比三家,對於買東西的人是好處,但對於買東西的同樣是啊。大家做生意的手段,定價策略,招徠客戶的本事,在同類的貨品競爭中尋找新的賣點的能力,都是至關重要的。而聚集的人多了,購買的東西自然就多了,我們逛那些集市,去拍賣行,還不是經常莫名其妙買一大堆用不上的東西?這些小販們可是靠着這些錢來養家餬口,不像我們,哪怕角落裡開個鋪子,一樣有人登門。他們也需要一個聚集同類商販的地方。另外,就是保障了。原來那個集市,實在是……太他媽的髒了,好幾次我找些別的地方弄不到的貨物,找夥計去,都沒多少人願意往那裡面鑽。要是集市能弄得乾乾淨淨,生意絕對比現在強。但不能靠那幫小販自己,要是他們自己聯合起來整頓集市,那他們聯合起來的就絕對不是整頓集市這一件事情,那我們就該頭痛到底怎麼對付這幫無孔不入的小商人的聯合了。但現在來看,集市的修建整頓,掌握在我們手裡最好。別看現在投錢進去,等一旦有了規模,一個個鋪子租出去,有的是掙錢的機會。更何況,你掌握一片商人,裡面誰生意好誰人品強,那可是一目瞭然。我們現在都不缺錢,也不缺人脈,有了葉經略,各種各樣的掙錢買賣不停地來,可我們缺什麼?缺人才啊……別說這種集市還是很有可能掙錢,就算只是持平或者略虧一點,也得投着錢看……我們能管好集市,能做好生意,那是我們的本事,也是我們將來招徠人才的基礎。而他們那些人自己能養活自己是至少,幹得好的,未嘗不能招募來爲我們打理生意。當年昭華公主殿下的一招閒棋,開了豐裕生煎這種看起來近乎兒戲的店,從當時到現在,賣得還是隻有那麼點東西,不超過十樣,可看孫良那老傢伙現在多威風啊?在東平所有城市都有店鋪,他都是找到一個能打理分店的人,就開一家,那老傢伙可是有四百多個鋪子了啊,太他媽的嚇人了……大家缺的都是人才啊。
俞延虎的長篇大論讓柳亦愣了一下。他回味了一下俞延虎的說法,點頭道:“果然如此。看起來這裡面還真是有門道……我不做生意好久了,腦子都生鏽了。還多虧你提醒……只是,這綜合治理的事情,葉經略現在可是親自過問的,我們就這麼操持,存着掙錢的念頭,不好吧?”
俞延虎大大咧咧地說:“沒事的,你這就放心吧。葉經略現在是家大業大,沒心思掙這個錢。而且,葉經略那些生意,可都是在別人手裡發揚光大的。葉經略雖然天縱奇才,但他只要不缺錢就不會考慮掙錢。昭華公主殿下的確是財神,可人家是要操心大事的人,纔沒時間折騰這些小生意。如果你不敢做,儘管交給我,我這就去找葉經略談這事情。”
柳亦可不是那麼膽小的人,雖然他對於俞延虎覺得這是小錢的看法有些不以爲然。但既然有那麼個人願意去和葉韜聊聊,有什麼不好呢?俞延虎一直沒怎麼和葉韜搭過話,但一直以來,大家和葉韜這麼個隨和的人,多少都有生意上的往來,都有一些通信。能給俞延虎引見一下葉韜,讓他多少承自己個人情,柳亦還是很樂意的。
柳亦和俞延虎造訪的時候,葉韜和談瑋馨正在檢視剛剛送到南洋的一系列重要情報,其中大部分是關於現在西凌的局勢的。他們雖然低調隱忍,但在西凌惹出的亂子還是足夠大,尤其是讓那些前朝秘卷終於落入了西凌王室的手裡,引起了軒然大波。朝野熱議到現在都停不下來。爲前朝招魂的人固然是有,但想方設法從這次事件中爲西凌和自己撈取利益的更多。那些秘卷藏在西凌王宮裡,據說能看過的不超過十人。而另外一個重要的事情,則是西凌國主終於宣佈四公主以及其他幾人,在盜匪襲擊事件中身亡,爲四公主正式發喪。西凌國主的性子,是老而彌堅,禁軍犧牲大批將士徹查了整個迷宮之後,還是找到了那幾個被綁縛住,活活餓死的侍衛的屍體的,這種情況足以讓他推論出公主被綁架的事實。但是,他就是不肯受威脅。一方面,他派出了禁軍和王室侍衛中的諸多精銳繼續調查追索,而那幾個紈絝子弟家裡也同樣發散人手追尋線索,但表面上,他們卻都發喪了。那幾個人,完全不存在了……比較饒有興味的是,在那張死亡名單裡,呂振夫婦同樣赫然在列。似乎到現在,這個在西凌諸多王公貴族心目中留下了深刻而良好印象的年輕人,還在被緬懷。
這事情讓葉韜越發鬱悶了。
而在這個時候,忽然聽到俞延虎和柳亦居然想把綜合治理的事情也商業化,葉韜愣了愣之後哈哈大笑了起來。而談瑋馨也掩着嘴,打量着這兩個腦子靈活的老人,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