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羞
不僅是劉勇,其實葉韜自己也沒弄明白爲什麼談瑋馨一定要出來那麼一次。他無法拒絕談瑋馨的要求,但他隱隱覺得,實際上派個得力的人手來跑這一路,實際上也是可以的。而人選方面,其實還是蠻豐富的,比如金澤就是個很好的人選。他爲人處世絕無問題,圓熟簡練,而且一身高強的武功,不碰上太麻煩的事情,應該都可以脫身,縱然會碰上臨機決斷上無法掌握葉韜和談瑋馨的目標的可能,但總的來說,要比他們這麼興師動衆來得好吧。只是,既然已經來了,既然已經一起來經歷了這樣那樣的事情,葉韜覺得,能夠和談瑋馨這麼冒險一次,還是很有味道的。
和葉韜、談瑋馨稍稍聊了聊,劉勇又回去督促“商隊”的防禦了。由於他們不肯交出貨物,雖然有北易商會的人從中折衝,但宗旺寨的人畢竟心裡會有那麼點疙瘩,早早就派出人手監視他們。這種程度的監視和威脅,對於特種營和侍衛隊的人來說,不值一曬,但劉勇卻不敢掉以輕心。劉勇一方面仔細調整了每個崗哨的位置,將一組組人手休息的位置重新配置,一方面,他派出了周瑞。如果沒出什麼錯的話,周瑞此刻已經潛伏在了宗旺寨的一個陰暗的角落裡,正在尋找各種方式靠近強旺土司和他身邊的人。劉勇並沒有自大到認爲這種土司身邊就沒有能人,但只要周瑞在寨子裡,哪怕只有他一個人,也必然是一個很強勁的反制手段了。周瑞的潛伏能力、耐心、對於戰鬥大局的把握、作戰中的果決以及他每次總是能充分展示自己的武力的穩定性,都讓劉勇非常放心。
而關歡,此刻則是躺在邊上一棟小樓的屋頂上,喝着本地土產的淡淡的麥酒,抱着他的騎兵劍俯視着他們所佔據的這片地區。關歡的神情無比安詳,但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也足以讓很多人不敢輕舉妄動。
商隊的防禦是如此堅實,乃至於所有的馬車被擺佈成了簡易的車城,馬匹分散在幾個地方,都有專人守備。這樣的做派,的確是那些應付慣了軟趴趴的商隊的土司手底下的所謂精兵從來沒遇到過的。
當葉韜和談瑋馨所在的那個小樓只剩下了寥寥幾人外鬆內緊地在進行着戒備,在侍女思思在樓下爲兩人準備飯食點心和茶水的時候,房間裡終於難得只剩下了葉韜和談瑋馨。而這個時候,葉韜忽然也有些感觸地問道:“這一次我們來西凌,又被弄到了沂南來,看起來沒做多少事情,是不是有點虧了?”
談瑋馨愣了愣,隨即笑着說:“你真的這麼認爲?”她的眉頭並不見憂愁地皺了皺,說:“你這次出來,主要的任務不是來陪我的麼?”
葉韜也笑了笑,說:“是啊,只是……我更希望能專心地陪你,不是找這樣那樣的理由,不用擔負這樣那樣的職責。我知道劉叔已經有些抱怨了,這次出來我們做得事情不算多,但冒的險卻不小,尤其是我在安慶居然跑到王宮裡去了,要是真的暴露了身份,出了什麼事情,那可是跑都跑不掉呢。劉叔後來還專門找我聊了聊,讓我不要冒那種險了。我想……這次我們回去之後,再要像這樣出來,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談瑋馨有些無奈地說:“那我們可以在外面多玩一陣麼?”
“再晚?會錯過孩子開始說話麼?”葉韜笑着問。
談瑋馨笑了笑,說:“同時當幾個孩子爹,畢竟是不那麼輕鬆吧。”
“還好,”葉韜壞笑了一下,說道:“沒有同時當幾個出類拔萃的女子的丈夫那麼辛苦。”
談瑋馨笑得很燦爛。她輕聲說:“的確啊……這次被我硬是拉出來,不後悔嗎?”
葉韜笑了笑:“並不覺得。只是覺得……這樣貿貿然就出來,沒有詳細的計劃,沒有完備的方案,你應該不是那種喜歡現場決定做什麼事情的人啊。”
談瑋馨淡淡笑着說:“的確……因爲我這次硬是要出來,最主要的目標纔不是爲了解決陳家的產業問題。在我看來,這些產業不能掌握在手裡的確是很可惜,但只要不落在道明宗或者其他有心人的手裡,倒也沒什麼。這些正常運營的商號,本來就已經成爲一城一地的經濟的一部分,他們的賦稅、他們僱用的人手,也早就是地方經濟鏈條中的環節,哪怕我們真的將這些產業掌握在手裡了又能如何?貢獻給西凌和春南的部分不會改變,很長時間裡我們並不會放心使用這些產業來爲我們自己做事。……有多長呢?大概,長得足以讓我們解決掉面前的一切威脅吧。在我眼裡,除了阻止西凌的這些陳家產業落到道明宗手裡,其實沒什麼別的大目標,金源商號的肖行遠,倒是個很有趣的人物,將來或許能夠派上用場,但暫時來說。你又不方便出現在他的眼前,現在,外面的傳言可是說我們和公主一行都葬身迷宮呢。……不過,西凌這次如果強行破解了迷宮,所獲應該也不會少吧。光是那些文書……”
談瑋馨說得很愉快,其實,就她而言,這一次的收穫不算很少。只是,可能沒有他們以前做的事情那麼聲勢磅礴,那麼引人矚目。但是,談瑋馨本來想要的也不是持續不斷地驚人之舉,有時候,她需要的只是這種能夠獨佔葉韜一段時間的感覺。
“跑題了吧……”葉韜調侃道。其實,他和談瑋馨都是一樣的人,聊到他們的工作,他們的目標,那些和他們息息相關的事情,總是會認真起來,興奮起來。當兩人都習慣了這樣,倒也不算是很破壞情調。
對於葉韜這個跑題的指責,談瑋馨沒有質疑,而是罕見地臉色一紅。現在的談瑋馨,隨着身體漸漸好了起來,再也不是當年那種少言寡語,盡力剋制自己的各種心情波動,唯恐心情劇烈變化會傷害到自己身體的樣子了。她可以喜悅或者悲傷,可以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她的身體承受得了。現在,那種寡淡的表情和平時的沉靜,只是一種習慣,一種談瑋馨兩個時空的身份、背景和職業凝聚起來的尋常。
看到談瑋馨驚鴻一瞥的害羞,葉韜輕笑着問:“果然吧,你顧左右而言他,到底是想說什麼呢?你這次拖着我出來,不給我半夜裡被小寶寶吵醒的機會,到底是爲了什麼呢?”
談瑋馨平順了一下呼吸,說道:“因爲我想和你生個小寶寶……放心,我一定會給你被吵醒的機會的。”
葉韜一愣。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他小聲地問:“你……你身體可以了?……我怎麼沒聽說?”
“是我讓豐老先生不要對任何人說的。”談瑋馨眉毛一揚。
“你當時示意我一起跑出來,還弄了那麼詳盡的計劃,就是爲了這個?”葉韜的眉毛也是一揚,顯得有些難以置信的樣子。
“……嗯……對我來說,這是很重要的事情……”談瑋馨呵呵笑着,只是略略有些不好意思。說到這個話題,她畢竟還是有些羞澀的,並不因爲她曾經當過現代女性,曾經是和同樣來自那個時空的葉韜覆雨翻雲的那個女子而有區別。
葉韜快步上前,輕輕摟住了談瑋馨。他感慨地說:“何苦呢……你可以告訴我的,毫無疑問,對於我,對於大家……尤其是對於你的父親、母親,你的妹妹來說,這都一定是個好消息。……”
談瑋馨小聲說:“我纔不怕別的什麼……瑋蒔和雲兒都是很好的人,纔不會害人。再說了,你覺得我們家,大家的性子擺在那裡,可能出現什麼幾個孩子爭奪家產的問題?大家都是要把麻煩往外推的人,要是養出那種孩子來,肯定有問題……”
葉韜呵呵笑了笑,問:“那是爲什麼?……害羞?”
談瑋馨擡起了點頭,白了葉韜一眼,說:“不可以麼?”
葉韜緊了緊懷抱,沒再說什麼。他這下子完全明白了爲什麼談瑋馨當時會是那種表情來示意他,爲什麼對於這一路那麼好奇,那麼憧憬,一路充滿了愉快的心情,卻又懷着某種期待。到了現在,到了沂南,可以說已經至少是他們旅程的一半了,到了這個時候,她才真正對葉韜說出了自己的目的,實在也是能忍耐。
“可是……現在你對我說這些是爲了什麼麼?這裡既不是好的時間,也不是好的地點呢。”葉韜溫柔地說。
“我可沒有忍不住這回事……”埋在葉韜懷裡的談瑋馨用手指戳了戳葉韜,稍稍顯示了一下自己的不滿。
“嗯……沂南纔不是問題。”葉韜撫摸着談瑋馨的背,說:“我們花個幾天過去。然後,到了南洋,等碰上了老爺子,讓他給安排個好地方吧。雖然時間會比較緊張,多少有點新馬泰幾日遊的感覺,但不得不承認,熱帶纔是適合蜜月的地方。”
談瑋馨輕輕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