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幾個月過去了,能進入這個家庭讓談瑋蒔心滿意足。雖然,作爲一個公主來說,她出閣的儀式實在是太簡單了,和當初談瑋馨和葉韜的婚禮不能相提並論,只是一起在將山堡的祖廟裡拜祭了先祖,然後就是範圍極爲有限的喜宴。能夠出現在喜宴上的,都是談家和葉氏最親近的親友,和東平的絕對核心的大臣、將軍。要說規格,並不低,只是非常非常低調。畢竟,讓葉韜一個人娶了兩個公主,變成史上絕無僅有的雙料駙馬,大家都不知道怎麼辦比較合適。
但縱然喜宴和儀式是那麼低調,但所有來賓送來的禮物卻是份外紮實。甚至比當時葉韜和談瑋馨成婚的時候更貴重。談瑋蒔自己揣摩,或許是因爲自己畢竟不如姐姐那麼會照顧自己。東平王室每人都有一份自己的財產,談瑋馨身家豐厚,又是那種聰敏穩重的性子,需要什麼自然會自己置備,是不肯讓自己委屈的,但談瑋蒔雖然這幾年表現得如此出衆,但在這些看着自己長大的叔叔伯伯們面前,她還是個小孩子。而小孩子,自然要多給點糖吃的。談瑋蒔倒是沒有懷疑這是大家低調地處理了自己和葉韜的婚事的補償。
而來到雲州,進入了這個有自己姐姐,有自己的好朋友戴秋妍的家庭,談瑋蒔一點都沒有覺得不自在。在雲州,在這裡時時刻刻都有新鮮的花樣,讓自己應接不暇。而在談瑋蒔不斷嘗試各種各樣的新鮮玩意的時候,最痛苦的莫過於她的侍衛長金澤。
對於這些王室貴胄的侍衛們來說,有兩種情況是最麻煩的,一個是被捲入諸如戰爭、突襲、行刺之類的武力衝突,而另一種就是可能產生意外的娛樂活動。
對於前者,金澤倒是非常放心,這輩子還沒見過像雲州這麼太平的地方。在寧遠城、綏遠城和雷霆崖,那些個雲州經略府下的重要官員,尤其是年輕的官員,經常一個人騎着馬或者叫上個馬伕趕上車就出發了。輕車簡從遠不足以形容雲州這邊的情況。民政局裡經常要出差到其他市鎮的中層官員不乏把全部隨身行李就一個皮囊,放在馬鞍後面滿雲州跑的情況。至於那些商人富戶現在也漸漸沾染了這種習慣。在一個從葉韜以降都不怎麼重視排場的地方,大家也就都不重視起來。官員們或許還有揣摩上意的意思,但那些商人富戶們在經過了幾次自己的排場大過部正,被調侃一番的事情之後,也都收斂了起來。
可神奇就神奇在,在雲州,在這種情況下,盜竊、搶劫、綁票之類的事情還是非常非常少,少到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步。但只要發生這種事情,雲州經略府的反應必然是極爲劇烈,凡是涉及團伙的,必然徹底追查,全部清除。目前雲州雖然說不上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但治安的確是非常好的。葉韜、談瑋馨、戴雲、戴秋妍等人一直都喜歡微服出行,只帶最低限度的隨從去遊玩,也從來沒發生過什麼問題。在雲州雖然大家都有隨身佩戴武器的習慣,但也只是尚武之風使然,好多商人富戶佩戴的短劍、匕首之類的東西,裝飾性遠大於實用性。
而問題就在出去玩的方面。在來雲州之前,金澤覺得以後的日子大概要不好過了,在雲州這種地方,葉韜一家哪裡少得了打獵、郊遊之類的活動。但對金澤這種老牌侍衛來說,應付這種場面也算是很有經驗,不然,他也就不會被任命爲談瑋蒔的侍衛長了。不過,金澤怎麼也沒想到,打獵、郊遊之類的活動壓根都不能算是問題。談瑋蒔雖然以前喜歡整人,性子並不粗野,來了雲州,拉着戴秋妍出去寫生看風景的次數遠多過去打獵;就算是去獵場、牧場,去找那些可愛的小動物逗趣的吸引力也大過去顯擺談瑋蒔不怎麼樣的箭術。但是,有些活動卻讓金澤壓根不知道怎麼去做保衛工作,比如……飛行。
在葉氏工坊的第一次飛艇演示之後,對這種新奇玩意非常感興趣的談瑋蒔就纏着葉韜同意了她也去飛行了一次。而她第一次進行的飛行就是從寧遠到綏遠的試驗性飛行。葉韜、談瑋蒔、劉勇和金澤四個人就佔去了飛艇一半的飛行編制。劉勇對這種嘗試倒是很有興味,可憐金澤卻在空中頭暈目眩,壓根不知道如何是好。但飛艇對照着地面上明顯的參照物,翻越山嶺一日之內就藉着順風抵達綏遠,實在是讓人驚訝不已。既然開了先例,葉韜索性在正式的生產計劃之外,又專爲自家人制造了一艘飛艇,甚至還在山莊裡開出了一片飛艇繫泊場。這艘飛艇相比於那種批量生產的飛艇,自然要舒適了許多,容積也略大了一些。能夠載員十四人,艇首裝載一具雙筒望遠鏡。而乘坐飛艇也不用一直吹着風了,而是有了能夠容納八人的座艙,十分舒適。乙種玻璃的圓形舷窗,還是能夠讓乘坐飛艇的人隨時可以看到外面的風景。
隨着天氣漸熱,不得不說,乘坐飛艇在空中飛行越來越愜意了。不說空中明顯比地面涼爽的氣溫,就算是軲轆轉動的聲音被呼呼的風聲取代,車輛的顛簸被風中輕輕搖曳的節奏接掌,都要比地面的旅行舒適太多。而談瑋蒔也越發喜歡飛行,現在幾乎隔上幾天就要飛上一回,飛得比傳信局那些不斷試探新的航線,計算送信時效的專業飛行員隊伍們都勤快。而更可怕的是,縱然金澤有時候有些抱怨,但葉韜不但沒有阻止談瑋蒔飛行,反而還爲她製作了專門的風鏡,教她自己掌握如何飛行。當時間進入七月,春南已經開始發動攻勢,在短短几天裡攻下西凌三個城池,而云州也一切準備就緒的時候,談瑋蒔操控飛艇的技術在雲州整個飛艇團隊裡都算是數一數二了。
於是,當又一次雲州要在雷霆崖進行重要會議,來最後確認戰爭準備情況的時候,談瑋蒔主動請纓,親自操縱飛艇進行這一次從山莊到雷霆崖的長途飛行。
這是雲州多少年來第一次向外擴張。而云州的種種迥異於東平的制度、方法是不是能在實際作戰中發揮作用,能不能充分展示雲州的強大,展示雲州的軍事、政務等各方面的準備都是正確的,就看這一次了。
這一類的會議,雲州已經進行了多次,而重視專業性、重視各個部門之間的協調與合作的風格,更是在葉韜接掌雲州經略使的職位,進行部門劃分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形成。但這一次的會議更重要的議程,則是僅有十來個人蔘與的極小的會議,在這個會議上,葉韜拿出了這幾個月來一直在規劃完善的十五年方略。方略的主要內容是雲州的長期發展,在這十五年裡,雲州將在爲東平其餘各州提供充分軍馬、軍械和技術用具保障的前提下,進一步加強以制度保證的綜合治理優勢,將雲州的軍事、經濟等等方面提高到一個新的地步。而在這份十五年規劃裡,還有的則是對西凌的不斷蠶食和削弱的各種短期和長期的方法,其中的一些已經開始實行了。連雷煌也又一次來到了雲州,來聽取這次重要的會議。上一次去丹陽,他面見了國主和太子,都大大褒揚了他做出的成績。縱然如此,他仍然在回到西凌之後,在來自情報局和雲州經略府的人員到達之後漸漸將權力轉交給了高階祭司團。而這一次他來到雲州,就是爲了讓葉韜兌現那個讓他做一些有趣的事情的承諾的。
雷煌沒有失望,他一直像崇拜神祗一樣崇拜葉韜,而幾個月不見,這一次他在雷霆崖的一座清理平整的山頭頂端迎接葉韜,看到的是從天而降的飛艇。因爲不放心葉韜一家的飛艇總是單飛,在大家的強烈建議下,終於是組成了由四艘飛艇組成的護航編隊。搭載着葉家的那艘略大一些的飛艇拋下的繩索被山頂的軍士接住,拉緊,系在了地上早就設置妥當的鐵柱上。然後,飛艇的懸梯被放了下來,葉韜當先跳了下來,朝着等待着他的衆人揮了揮手,把同艇飛來的談瑋馨、戴雲、談瑋蒔、戴秋妍甚至是蘇菲一個個接了下來,並肩走向衆人。
在雲州高層,飛艇的存在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哪怕在許多老百姓中間,飛艇也從最早神秘莫測變成現在雖然還是能引起驚訝和嚮往,但已經不至於大驚小怪了。可是,第一次見到飛行着的東西,見到葉韜從飛艇上從容下來,雷煌還是滿含虔敬地拜服在地。
“雷煌,你幹什麼呢?”談瑋蒔笑問道:“能飛很好玩吧?等一下讓你也飛一下。”
雷煌謙卑地、小心翼翼地看着裝束奇怪的談瑋蒔。談瑋蒔也看着這個很神秘很有趣的傢伙。進行了長時間的飛行之後,談瑋蒔有些頭暈,她走上來拉了雷煌一把,說:“教宗大人,別趴在地上,葉韜還找你有事呢。”
“遵命。”雷煌擡眼看了一下笑容中有些無奈的葉韜,這才起身。
談瑋蒔笑嘻嘻地轉身,沒想到頭一暈,忽然就軟倒了。葉韜連忙搶上來,將談瑋蒔摟在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