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亦是雲州經略府民政二處的一名官員。民政二處的工作是應急防災,而陸亦負責的事情更是關鍵,他是民政二處在雲州南方最大的糧倉的負責人。同樣是糧食,雲州有軍方、民政二處和各大世家三種不同類型的倉儲,到底雲州囤積了多少糧食,是雲州經略府的最高機密之一。陸亦的職責並不涉及到那麼高深的地方,只是管好這個倉庫。
糧食的倉儲很麻煩,防黴防蛀防水防蟲防老鼠,幾乎一切可能損耗糧食的方面都要考慮到。而無論採取什麼樣的措施,都無法讓糧食一點不少地保存下去,而只是降低了損耗量而已。雲州民政處的糧食倉儲汰換期是五年,比軍方屯糧的三年週期長了很多。因爲,當這些糧食在災變的時候需要用到的時候,大概,大家並不會太挑剔這些糧食的口感問題。而要保持雲州始終有應對災變的能力,付出的代價不菲,哪怕雲州再能掙錢,哪怕葉韜、談瑋馨等人再注資雲州,恐怕都沒辦法讓這方面的開銷降低。但是,靠着民政二處上上下下的努力,卻能讓同樣的耗費變得更有價值。
這一天,一位雲州傳信局的官員給包括陸亦在內的這處倉庫的每一位官吏送來了一個牛皮紙信封。
陸亦打開了信封,裡面裝着的是兩本小冊子和一份雕版印刷的信件。信件的雕版完全按照雲州經略使葉韜的筆跡複製,雖然沒有後世複印機的效果,卻也能讓人約略看到葉韜的筆跡的風格。信件裡向大家提出的“一切爲了雲州,一切爲了東平”的倡議,希望大家都能夠在各自地崗位上發揮能力,能夠讓每個平凡的工作都轉化爲讓雲州變得更強的力量。而在信件最後,葉韜語氣誠懇地感謝了每個在平凡崗位上已經兢兢業業工作了好久的經略府官吏和僱工……這種事情。在這個時空從來沒發生過,哪怕上位者虛僞一下地這麼說都不曾有過。正如同葉韜每每第一次做什麼的時候一樣,這份語氣誠懇的親筆信復刻件和那最後的感謝,打動了很多人,很多在卑微的職位上工作地小吏感動得泣不成聲。
信封裡的兩本小冊子一本是解釋一種叫做“平衡計分卡”的東西的機制,而另一本則是“平衡計分卡”的執行手冊。沒有完全按照現代觀念的平衡計分卡的原則,這種專爲雲州設計的平衡計分卡體系,將每個官員地考評和自我考評分成四個方面:廉潔、服務、效率、發展。由於這個時空還缺乏統籌數據的工具。平衡計分卡首先依靠個人的自我評價來執行,然後手冊裡附有四個指標的考評和計分方式,官員每三個月向上面彙總一次手冊上的數據。而這些數據會被一個專門地以大量基礎的會計爲基礎的部門處理,隨後得出一些定性的結論。然後成爲雲州經略府考評自己這個季度地執行情況的參考之一。平衡計分卡是一種強大的績效評估工具?的確。但平衡計分卡同樣也是一種強大的戰略管理工具,它能通過各種計分設計,通過和激勵機制的聯動來達成上下目標一致的協調。而葉韜對大家的誠摯感謝,只是讓這個過程加速了許許多多而已,在看到這封信之後。又有相當多地小官吏拜倒在葉韜的麾下,成爲葉韜忠心耿耿的追隨者。而精心設計的平衡計分卡執行手冊,也讓許多人開始正視自己在工作中的表現,開始認真考慮“雲州爲自己做了什麼?自己爲雲州做了什麼?”……
執行手冊從第一頁翻開一直到最後一頁合上,裡面的幾乎每段文案都是葉韜、談瑋馨、豐恣等人苦心琢磨出來的。彷彿名言警句彙編的句子能夠讓人地內心受到震撼,尤其是在雲州這個年輕地,也是年輕人的官僚體系裡更是如此。那些真正想做些什麼,來證明自己地價值。來讓自己獲得更高的職位的人,更會受到這些東西的觸動。而哪怕是那些心懷鬼胎的人,也要開始掂量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夠在雲州的這個系統裡獲得想要的東西。而能夠做到這些,這個計劃就已經基本算是成功了。
作爲當年的資深經濟師,談瑋馨對於各種各樣的管理工具知之甚祥,正因爲這樣,她才選擇了對於後期數據歸納有着極高要求的平衡計分卡系統在整個雲州部屬。而云州經略府在這方面投入的時間、精力和金錢,相當可觀。光是兩本小冊子。一封雕版信件的印刷就要花去不少時間。而執行手冊同時還可以當作工作手冊和日曆來使用,上面標註了東平的各種主要節日和紀念日,還標註了雲州各族的各種重要節日,但這種冊子也就決定了,只能印一段時間的東西,本身也算是一種消耗品。雲州經略府雖然沒什麼冗員,可上上下下也有好幾千人,加上雲州各軍軍官。各地鄉老士紳等人。這一次的印刷量高達兩萬套,花去的銀子足足有好幾千兩。至於花去的配送費用,那就更不用提了。
但讓人沒想到的是,雲州上下的各級官吏對於這種輔助管理績效,評估工作表現的手段非常感興趣。雖然這本手冊是爲了明年開始使用,但在試行的數據回饋裡,有些情況已經初露端倪,比如在雲州……或者說在例行謙退的中土大陸,大家總是有些過分謙虛。在五分制的評價裡,很少有人給自己打五分,
陸亦給自己打了五分,在和工作相關的評估項目上。在繁忙瑣碎的倉儲管理事務中,他整理出了各種各樣的條陳,來規範這邊的管理,還有許許多多保存糧食的小辦法,厚厚地寫了一大本。因爲陸亦他們一幫人一直那麼勤勉,糧倉才破天荒地將糧食損耗減小到了前所未有過的程度。陸亦對自己還是滿意的,他覺得自己對得起自己、對得起雲州付給他們的薪酬。而他也是整個南方少數幾個覺得自己工作得很不錯的人。像陸亦這樣的人,哪怕覺得自己在工作上的表現十分出衆,也會被執行手冊裡的文案打動,開始考慮另一個問題?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又要怎麼才能將自己的目標和雲州的發展方略結合起來。
要能夠看出平衡計分卡的功能和效果,估計至少也要是半年之後了,但這種東西的部署引起的軒然大波卻能很好地掩蓋雲州在軍政兩方面進行的調整。許許多多的問題都能推給部署平很卡引起的後遺症,反正這類事情,外人是很難看出來的。
如陸亦這樣的官員是不會明白,在某些地方,比如近西陵邊境的長石關、紫荊關以及綏遠等地,這套東西不僅是用來進行績效評估和戰略管理,更是用來對抗越來越囂張的道明宗傳教者的。
道明宗的傳教者越來越猖狂了,本來還只是悄悄傳播,現在居然有些人已經敢壘起幾個箱子在頂上演講佈道了,而這種狂熱的氣質對於地方安定都有着不利的影響。但“一切爲了雲州,一切爲了東平!”的口號卻不同。除了這個口號,還有另外一本小冊子被分發給進出雲州的全體人員,小冊子提出了個人的生涯規劃的概念,用犀利的語言拷問觀看這本手冊的每個人:我想要什麼?雖然沒辦法對每個人進行考覈,沒辦法將績效評估和平衡計分卡推廣到雲州的每個人手裡,但至少不要讓這些人成爲雲州經略府的對立面吧?在撰寫那些小冊子的時候,葉韜和談瑋馨就是這樣無奈地想的。原本他們是準備用極爲複雜而有效的類似廣告推廣的手段來消除道明宗以及跟着道明宗進入雲州的雷音魔宗造成的宗教影響的,但現在有了新的計劃之後,似乎這種想法就沒什麼必要了。一旦攻擊鎮北軍司成功,一切的問題自然迎刃而解。雷煌巴不得看着這一天呢。
而雷煌很快也被告知了雲州準備攻擊西凌鎮北軍司的事情,作爲雷音魔宗的教宗,作爲孫波屏的女婿,他都有必要儘快得知這樣的消息。沒想到的是,雷煌原本準備利用自己手裡聚集起來的那些武林人士進行幾次有意義的刺殺,但刺殺卻找上了他們。雷音魔宗的一位高級祭司在爲教民們祈福的時候,一夥強人衝了進來,在刺死了祭司之後,又砍傷了數名教民之後揚長而去。隨着這件事情,大規模的刺殺、襲擊活動開始了,一開始還是在泰州和鎮北軍司交界的地方,但後來這種刺殺和襲擊卻漸漸蔓延到了整個泰州。一開始的時候還是針對雷音魔宗的公開的傳教和一些中高級教士,以及那些在教民中比較有影響力的人物,而後,則蔓延開來,只要是能和雷音魔宗扯上關係的,甚至是對雷音魔宗的教徒比較親切的也都在刺殺和襲擊的範圍裡。而後,襲擊開始在泰州南方出現,開始在泰州腹地出現,有着極爲明顯的四周向着中間滲透的態勢。
雷煌憤怒了。他知道孫波屏必然不可能用官府的力量來將這種事情追查到底,一方面是這種事情壓根沒辦法追查到底。那些進行襲擊的傢伙不是沒有逮到過,但一開始還是被逮到了才自殺,而後,這些進行刺殺的傢伙只要有被逮到的可能就會自殺,他們身邊都有專門準備的糖丸。一粒滿是尖刺的很小的鐵蒺藜表面塗滿了致命的毒藥,被包裹在一顆白砂糖的糖丸裡,再外面則是薄薄一層果蠟。這顆精心設計的小東西有很多種方法可以讓人死,而那些進行襲擊的人毫不猶豫地就會選擇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