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傢伙湊到了鯊眼老六身邊,問道。
鯊眼老六看了看周圍的弟兄們。從那個洞穴裡潛出,加上一口氣衝過了海灘,的確是很辛苦的。但稍微喘上了幾口之後,弟兄們看起來狀態還都不錯。鯊眼老六心裡也不是很有底,這些弟兄們雖然水性一個賽一個的好,可耍刀片子的功夫就差了不少。而現在島上七海商社的那些執事和大商人們身邊的衛士們雖然陷入了一團混亂,但這些人手底下的功夫卻着實強硬。至少比起這些水底下的好漢來說,可要強的多了。
“來,兄弟們,湊一塊來,咱們合計合計。”鯊眼老六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躲在兩棵無比巨大的樹木底下。繁茂的樹冠將雨水遮蔽了個七七八八,漏下來的那些也不當回事了。而最主要的是,不用頂着風,說話也費老大勁了。
這些精銳的水鬼來自黑鷹幫不同的堂口,說起來原來都是聽不同老大的吩咐的。在黑鷹幫稱霸整個海域,從春南沿海一直到南洋都做得開買賣的時候,這些人可都是各個堂口裡很說得上話的人物,如果不是這幾年黑鷹幫越打越萎縮,大概都沒機會聚在一起出任務呢。說起來,鯊眼老六還真沒太大把握,這些人都能完完全全聽自己的。這戰前動員雖說有點遲,可似乎還是有些必要的。
“大夥兒,咱都是天南海北的人,這些年爲什麼能湊這麼一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小三頭,你原本就是在這蛟牙嶼開張的,這就更不必說了。這些年裡,這可真是憋屈啊。”鯊眼老六嘆道。“現在,海面上要能撈一票,那是越來越不容易了。吃到了貨現在居然還有沒人敢收這種事情了。那些原來好聲好氣的春南商人,現在孝敬也不交了。甚至於在海上碰到了,還有人敢跑,敢開仗了的。好日子可算是過去了。這些,可都是這七海商社鬧的。”
大家還沒有明白鯊眼老六爲什麼說這些誰都知道的事情。
“大家也都知道爲什麼趕這時候打這島子了吧?七海商社地頭頭腦腦們現在都在這島上,包括他們的大頭領齊鎮濤。還有那個東平的大官,葉韜。要是能幹掉他們,或者,至少能幹掉個個把執事,我們這一次也不算白跑。……尤其是齊鎮濤,要是能宰了他,七海商社就垮了一半了。別看那些個大執事們也都心狠手辣,可要是沒了齊鎮濤這中流砥柱。這七海商社裡壓根沒有人能站出來說話做事。別看那葉韜督撫一方,年紀輕輕就是封疆大吏了,可地面上做事情的人,到了海上一樣抓瞎。大家說,是不是這個理?”
看有些人在默默點頭。鯊眼老六繼續說道:“這七海商社一亂,那咱們黑鷹幫可算是又有了活路了,這些年的確是慘了點,那些個好船好水手都折了不少。要能盡復舊觀大概也要些年頭,可好歹是有了活路啊。這海上的買賣雖然也日積月累,可也講究運氣,只要沒了七海商社搗亂,我們黑鷹幫還真不怕什麼別人。要是運氣好些,連着劫個幾船紅貨,馬上就有了元氣了。現在,那些個胡商自己還在打仗呢。可沒以前那種能和我們對着幹的威勢了,大家都知道,搶那些個胡商的船,是最帶勁地吧,那可是一整船一整船的金子啊。”
看到大家的臉上露出的幾分期待,鯊眼老六語氣一轉,沉聲說:“不過,我也沒說今天這活就好做。不管是齊家老頭子。還是那個葉韜。甚至是那些個大商人身邊的護衛,恐怕都是不好辦的傢伙。真要去幹上那麼一票。那可得豁上性命。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咱們的艦隊就在不遠的地方守了好久了。現在這風急雨驟地,就算有燈號也看不見了,天曉得什麼時候咱們的艦隊就衝得進來。這裡外裡那麼一夾擊,說不準事情就成了。現在的這天氣,雖然不曉得外面的情況,只好我們自己來了,可卻也讓那幫兔崽子們不知道情況一團亂吧。大家說,這樣幹,成不?”
一個只有十七八歲的小傢伙怯生生地問道:“老六叔,咱們地艦隊真的會來嗎?不要我們衝進去了,外面連個人影都沒有。被這島上大幫大幫的高手們這麼一圍,可就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了。”
鯊眼老六沒有嫌這年輕後生說了喪氣話,反而問道:“咱們地艦隊就在外面海上呢,碰上這暴風雨,早不來晚不來的,呆在海面上說不準也要玩完,而衝擊蛟牙嶼,雖然不敢說一定能成,可好歹也有機會的。這麼一合計,你覺着我們的那些個老大們會咋選呢?”
大家都呵呵笑了起來。雖然黑鷹幫這些年被壓制得很厲害,但海盜們故有的兇悍卻也展現得淋漓盡致。只要是該打的,不能逃的仗,黑鷹幫還真是一場都沒拉下,哪怕最後輸了,卻也給七海商社的船隊造成了相當可觀地損失。七海商社畢竟還沒有完成內部的整合,那些個戰艦都是各個大海商自己出錢造的,剿殺黑鷹幫的時候再聚在一起行動。好幾次黑鷹幫的兇悍,甚至於採用了自殺攻勢,都讓七海商社的不少商人們心存疑慮,損失大得肉痛。一艘戰艦的價值或許這些越來越財大氣粗的商人們並不見得太在乎,畢竟現在東平地艦船建造成本由於技術地進步而逐年下降,但一船船熟練水手的損失卻讓人受不了。如果不是齊老爺子也充分發揮出老海盜頭子地狠勁,說不定七海商社還真的未必能將黑鷹幫逼到現在這個地步。
既然,現在的情況可能是打光也光,不打也光,毫無疑問,那些個早就滿腦子復仇念頭的幫裡大佬,必然是叫囂着衝擊蛟牙嶼的。
“只要能呼應外面的船隊,最後只要能砍了齊家老頭子,我們就是首功啊。雖然這幾年黑鷹幫看起來有些落魄,可幫主,堂主們一點都沒虧待我們。現在,真的到了該我們賣這把子性命的地步了。家裡有老小的,自然有幫主、堂主和幫裡弟兄們惦記着呢。至於像我這樣,就獨獨一條漢子的,更沒說的,豁上了就是了。”
鯊眼老六說完,大家低聲應和着:“好……”“就這麼着了!”“老六,我們聽你的。”
只有一個傢伙沉聲問道:“齊家老頭子真的在島上?還有那個葉韜?……哪裡來的消息,可靠不?”
鯊眼老六點了點頭,說:“也不瞞大夥。消息是從餘杭來的。要不然,爲啥趕着這時候打蛟牙嶼?還不就是指望能一股而下,一勞永逸嘛。放給我們這消息的人據說和葉韜有仇,沒道理要騙人。我也就知道這麼些。那人地位太高了,不是我這種人能知道的。”
大家的疑慮都打消了,剩下的是幾十個堅定的,悍不畏死的勇者。
“那好,我們就一路摸上去。這島上住所都不甚奢華,配的起齊家老頭子或者是葉韜的身份的,也就是半山腰的那個院落,還有山頂上原來堂主的那個院子。我們人手少,也就不再分兩路了。就這麼過去,路上應該會路過明安洞,東院這兩個小地方。咱們手腳要快,下手要狠,但動靜還得小一點。大家明白了沒?雖然現在風聲那麼大,但要是咱們動靜一鬧大,後面就不可收拾了。咱們就這麼點人,不夠人家拾掇的。”
惡劣的天氣的確讓這些水鬼們有了很大的優勢,而七海商社的那些護衛們雖然並不掉以輕心,卻仍然抵不過惡劣天氣和複雜的島嶼地形帶來的困擾。
“老爺子,海面上有動靜。”從瞭望塔出來,跑了幾步路衝進山頂的那個院子,一個老水手渾身上下沒一點乾的地方了,但那傢伙一抹臉上的水,急急忙忙地報告道。
“哦?啥事情?”齊鎮濤原本正在優哉遊哉地看着一卷文書,一邊喝着熱茶。他可從來沒有葉韜的那種工作熱情和強橫的持續工作能力。
“水面上好像是有船。距離太遠了,又是大風大雨的,看不清楚。但一溜的很小的光點,看起來像是船上夜航編隊用的防風燈箱之類的光。”老水手彙報道。這個老水手作爲齊鎮濤的旗艦的瞭望手已經有快二十年的歷史了,特製的望遠鏡讓他天賦異稟的視力如虎添翼,哪怕在這種天氣裡,他居然也看了個八九不離十,爲七海商社在這突兀的劣勢裡贏得了寶貴的預警時間。
齊鎮濤當機立斷地衝着邊上一個護衛說道:“你,趕緊下港口,通知大家進入戰備。可能有問題。這時候,只要有人敢進港,不管是誰,掛着誰家的旗號,只要有一點不對立刻給我打丫的。這天氣裡,咱很麻煩。……小安,吹號角。全島警戒。”
不一會,嗚嗚的號角聲就傳遍了整個蛟牙嶼的主島。雖然現在情況比較混亂,但每個分開的駐紮點附近都至少有人手裡有個號角,互相之間可以進行簡單的聯絡。而低沉的號角聲或許是這個混亂的環境裡唯有的可以穿透密集的雨聲的聲音。
“明安洞那邊沒回音!”一個侍衛忽然發現,連忙彙報道。
“你,帶三個人,到明安洞方向去看看。機靈點,遇到什麼情況先回來回報。”一個能管事的傢伙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