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韜這幾天又開始有時空錯亂的感覺。他並不是因爲現在是雲州經略使而被要求在七海商社的經營裡扮演重要的角色的,而是因爲,越是隨着七海商社的發展,和政治結合得就越是緊密,而對於各種各樣的技術要求同樣也越發地高。葉韜的活動中心還是宜城的時候,在葉氏工坊還是個小小的木工作坊、還要承接很多農具修配的工作的時候,他就玩票似地弄出過脫粒機打穀機之類的東西,一直到他擔任雲州經略使,在雲州南方大力發展農業,這些東西才被一些在工坊裡年資深厚到不行的技師們重新挖出來用。原因無非是,原來宜城周邊不怎麼缺人力畜力,但云州缺。能夠將一個人從繁重的重複勞動中解脫出來,去做能產生更大價值的工作,各種能夠大大減輕勞動強度的工作是必須的。而在南洋,人力更缺乏,只要有什麼東西的效率能抵得過幾個人用,可靠性什麼的又沒問題,七海商社的執事們一點都不會猶豫。
另外,則是因爲葉韜在治理方面的很多想法和建議,在實踐過程中一一應驗。爲移民們建立強大而完善的保障體系,最初就是葉韜的建議。葉韜可以以人道主義等等規範來約束自己,但是,他並沒有將自己的想法強加給七海商社的執事們。他提出的說法是“總體擁有成本”,他從七海商社內部找了幾個經手過一些實務的執事、會計,來建立了一個經濟模型。這個經濟模型比較了建立一個有力有序的保障體系的花費,和沒有這樣的保障體系,需要不斷從中原地區招募移民並且運送到當地安置的成本。從眼前看,可能建立一套保障體系並不是最經濟的手段,但如果七海商社真地是準備好好經營南洋,準備長久地發展下去。爲移民們建立保障體系反而是比較經濟的。而這套東西建立起來,和不建立起來,在進一步招募移民的時候,對老百姓們的吸引力可就是完全不同的了。
當看到那些原本在各地過得不是很好,狠下一條心想着索性拿命一搏的移民們,雖然目前仍然在辛苦地開墾,卻有着由衷的笑容。看着不少人甚至已經開始對南洋這片凝聚着自己汗水的土地產生了歸屬感,商社地執事們那是非常有成就感的。
對於商社的要求。葉韜雖然覺得身上事情已經不少,但還是答應了下來。一方面,這是因爲齊老爺子和齊家的關係。早年在宜城的時候,葉氏工坊能夠茁壯成長起來,和老爺子的照應是分不開的。對於老爺子來說,當時也就是一句兩句話,但卻能夠讓當時還弱小的葉氏工坊、宜家家居避免很多地麻煩。而從葉韜和齊老爺子聯手建立了天梭鐘錶行,並且將天梭的品牌打造成爲這個時代第一流的計時工具的代名詞開始。幾乎葉韜隨便想做什麼生意,老爺子總是或多或少地表示自己的興趣,總是在各種大大小小地方面幫襯一把。哪怕這些都不提,光是每年維持葉韜的工作室做各種試驗的材料需要,和收集各種各樣的材料、工具乃至於奇特地物件來給葉韜。齊家也沒少花腦筋。可以說齊家和葉氏,早在他們因爲天梭鐘錶行的合作時,就牢牢地綁在了一起。
而七海商社現在的意義絕不僅僅是個商團而已,葉韜的確是沒有不多出力的理由。實際上。齊老爺子還一直想着讓齊家和葉家的關係更加深一層了。當然,齊老爺子倒是沒有臉皮厚到將自己的孫女塞給葉韜做妾(估摸着齊老爺子也很明白,在葉韜的陣容強悍地妻妾隊伍裡,恐怕這沒什麼優勢),但據說齊老爺子倒是考慮讓這個孫女去服侍葉勞耿……在這個念頭終於因爲葉勞耿嚴詞拒絕而打消,老爺子終於將兩家聯姻的可能放在了再下一代身上。現在,老爺子對於葉韜的妻妾們的肚子,比葉韜和其他任何人都關注。就等着葉韜有了孩子,就直接將自己目前只有三個半月大的最小的孫女,或者是剛剛嫁人沒半年就懷上了據有經驗的穩婆說必然是男孩的外孫女地孩子送去雲州和葉韜定下親家……至於輩分,反正不重要。
但是,葉韜答應下來在七海商社地管理和決策中多出力,卻讓自己徹底套了進去。七海商社的各種準備工作地確是充分了,各種生意的展開、運營也井井有條,內部外部的資金流管理很有現代企業的派頭。可這也意味着。七海商社成爲了這個時空有着最龐大的內部文檔的商業團體。這一次來開會,光是各種計劃書、帳目、實施細則和反饋以及各地反應上來的售後、技術的各種問題整理而成的卷宗。就足足裝了一艘虎牙艦。爲了能瞭解現在七海商社的規模、特點以及可能存在的問題,葉韜至少要粗粗把其中比較重要的東西看一下吧?而要能夠在這次重要的會議上協助做出重要的決定,至少要對其中相關的內容有比較深入的瞭解吧?於是,葉韜這些天幾乎每天都在看文件、全體會議、內部小會議、睡覺這樣的流程裡打轉。對了,甚至還有一杯接着一杯的咖啡。原產伊索比亞卡法地區,中度烘培,香醇無比的咖啡。
文件、會議、裝在馬克杯裡的咖啡……再也沒有比這些更像是葉韜原來那個時空了。其實,葉韜倒是蠻適應這種工作節奏的,而且,這種工作節奏似乎也是葉氏必要的。在七海商社的會議裡,雖然不能說一點都沒有互相扯皮的情況,多少還是有些商家,尤其是實力不是很強,擔心南洋投入大了影響自己平時運營的商家,或者是覺得樹大招風了不太好的大商家,還是有些小小的推諉,可總的來說,效率是非常地高。要知道,七海商社現在在南洋的種種佈置,甚至要比東平和春南除去雲州之外任何的一個州的事務還要煩瑣,但大家居然在短短几天裡就商議出了大致地條款來。還不止如此。七海商社在落實南洋,也就是現在的涯州的各種事務的同時,還要保證整個商社和其中各個成員的盈利能力,因爲只有保證了盈利能力,才能源源不斷地爲涯州的開發輸血,才能夠保障不至於因爲涯州幾年裡不斷的投入而枯竭了大家的財力。
七海商社決定將商社地總體管理機構劃分爲南方局和北方局兩個部門。南方局主要統籌涯州的建設、安全保障方面的事情,並且要開始秘密開展軍事訓練和屯兵事宜,不管是爲薩米爾家族的立國戰爭提供幫助。還是考慮將來夾攻春南,都要做好充分的準備。而北方局,主要的工作是原來的經營事務,不斷拓展七海商社現在各種各樣的產品線,盤整商社直屬地或者是商社成員所屬的各種產業,研發新型戰艦和其他種類的武器,並且積極展開招募願意移民去涯州的百姓。而在葉韜的要求下,招募地流民也可以選擇去雲州。
自然。和這樣規模的整改聯繫在一起的,必然是內部職位的清理。過去幾年裡,商社成員已經有不少選擇將自己地產業折成商社的份額,也就是選擇被收購,成爲商社的全資產業。而這樣的選擇。隨着商社的日益壯大,現在看起來很是英明,不少商社成員都在考慮這種選擇。現在,七海商社越來越有現代股份制企業的味道了。而在這個時空,恐怕不是五百強不五百強,要說七海商社是天下第一的純商業組織估計問題都不大……畢竟,薩米爾家族正在對他們所在的海灣地區國家進行“管理層收購”,正在轉化爲一個政治經濟合一地實力團體了呢。而七海商社爲了協調內部決策和決策權問題,創造出了股權份額和表決人數雙過半才能夠實行方案的制度,充分重視小股東權益,也同時制定了一系列的特別表決權、否決權等制度來解決小股東造反的可能性。
會議一直進行到第十天。葉韜倒是越來越進入狀態,表現很是符合他這個新任的七海商社北方局總執事的身份。可一直在邊上協助葉韜進行各種準備工作的豐恣可受不了了。
“大人,你怎麼能這麼對我?……難道你當初所作所爲都是假的?”某天晚上,終於累得半死,不堪重負地豐恣兩眼噙着熱淚,以無比幽怨地語氣對葉韜這樣說。
“別!別這樣……”葉韜的第一反應是四處張望,看到四下無人,這才如釋重負地說:“還好沒人。讓人看到了還以爲我把你怎麼了呢。怎麼這麼說話啊?記得……記得你沒這方面地愛好啊?”
豐恣一下子怒氣衝衝地說:“大人啊。這些事情不是不用急着十天半月的就全部落實吧?多大的一攤子事情?有預案是好的,不過也不必把自己累成這樣子吧?在這島上倒是不敢說沒什麼好吃。好歹裝了一船好吃好喝的,還每天運新鮮蔬果,比我們在雲州過得都好。可每天都沒時間好好睡覺啊,這怎麼行?我當初跟着大人你,給你當幕僚圖個什麼?不就是大家都懶散來懶散去,圖個日子舒心,不用整天忙那些有的沒的嗎?您呢?將我騙到手了就原形畢露啊……”
呃……葉韜不知道怎麼說了,這豐恣果然是瘋子,說話越來越不靠譜了,居然連“把他騙到手”這種曖昧到極致的話都冒出來了。不過,豐恣的這番做作的表現倒的確讓葉韜的注意力徹底從那些文件上挪開了。
“好吧,你到底是想說什麼。”衝着豐恣這樣的人,葉韜是無論如何沒辦法生氣的。
豐恣翻了翻白眼,嘆道:“大人,我是來告訴你。外面起風了。一個船上的老舵手說,好像是今年的颶風提前來了。老舵手說這種颶風也就三五天的樣子,不礙得什麼。不過,這幾天恐怕是沒辦法離開蛟牙嶼回餘杭了,本來大人不是準備明天后天把會開完的?現在至少多出來一兩天,慢慢來吧。大人……你累着點沒什麼,可我需要休息啊。你看我,幾天沒睡好,皮膚都粗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