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發生了極大的轉變。至少轉瞬之間,內莊現在就有了四百多近五百名精銳將士,和大約一百名戰鬥力尚可的莊丁守衛,雖然說不上固若金湯,但就憑現在那些地方駐防軍和江湖幫派,就算加起來現在還有快兩千人,那也是怎麼都別想攻上去的。
“不好,恐怕他們要驅趕莊戶當盾牌了。”霍棟忽然提醒道,站在他身旁的哲羅的眉毛挑了挑,深以爲然。
“將軍,我們衝出去吧,打殺了他們就沒事了。”哲羅希冀地看着霍棟。
霍棟皺了皺眉頭,隨即點頭:“就這麼辦了。”
哲羅隨即朝空中射出了“召集攻擊”的訊號。這種箭令本是這些部族騎兵們擅長的亂戰中極爲有用的命令,而現在,一整套不同聲調組合的響箭已經成爲雲州軍隊的軍令標準之一,着實方便了不少。
箭音還在空中迴盪,許遙就帶着人馬回到了山門口。他自知只要肅清一部分敵人就可以了,接下來的工作還是交給更擅長巷戰更熟悉地形的特種營和莊丁們去做吧,騎兵隊還是要發揮善於衝擊殲敵的特色來。但他也把那些輕重傷員送進了拂心院。在特種營到後,拂心院很快就將敵人驅除了出去,在聽到響箭之後,雖然還沒過來問到底準備怎麼辦,但拂心院那裡還是給這邊派來了十個侍衛和二十名特種營軍士,並且將最後那門弩炮,和最後二十發火油彈帶來了。
“請將軍下令吧。”二百餘人的部隊瞬間聚齊,讓霍棟心裡也是一動。但他看出許遙軍階不凡,那些侍衛們居然稱呼他爲“許副督”,自然要把這個發令的權限讓出來的。
“不敢。”許遙禮貌地回禮,“將軍辛苦了。我們這就出擊。也無所謂誰發令了吧。”
許遙的謙虛讓霍棟覺得很是舒心,他一躬手說道:“如此,便出擊吧。”
兩百多精銳將士,步騎兵混合,在數發火油彈精準的支援下發動了攻擊。瞬間就把底下的那些敵人衝了個七零八落。而後跟着衝下來地萬科山莊的莊丁和供奉,則立刻接應這些剛纔沒來得及撤進藏兵洞的鄉親們接回了內莊。而這個時候,金劫幫和傅衝所部,在看到那幾位鷹堂的高手們架着奄奄一息的“尊使”飛奔逃走之後。也吵嚷着準備跑了。
特種營用來維持通道的那幾十人可不幹了,他們立刻組織了對整個山體上攀援而下、準備逃逸的那些敵人的搜殺和追擊,有過專門山地作戰訓練,身手又了得地特種營將士們取得的戰果非凡。但敵人畢竟人數太多,眼看着就要跑出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隆隆的馬蹄聲又在不太遠處響起,聽這個陣勢,應該又是一百騎以上。兩百以下的一支隊伍出現了。這下子,無論是桂未斂、傅衝還是周瑞、霍棟、許遙等人的臉色都變了,大家都以爲是對方的援軍……
來者沒有發動攻擊,只是把一百來號騎兵擺在了山莊門口,列成整整齊齊的三排。這些騎兵並沒有穿着鎧甲。但鞍袋裡的軍刀、短弓、箭壺一樣不少,充分顯示着他們地身份。而在隊列正前方,貌似是頭領的那個中年人,似乎並沒有想到眼前看到的居然會是這幅景象。那表情可是精彩極了。而他摸着下巴玩味的表情,則讓現在想要獲得逃跑道路的傅衝一陣心寒。
讓人難以置信地是,傅衝居然沒有討饒而是聚集士兵準備強衝過去。而絕望的桂未斂居然也脅從傅衝,催逼着混亂不堪,從山莊大門裡擠出來的幫衆們一同鬧哄哄地聚集起來。
而已經取得了絕大戰果,控制了山莊局面的葉韜所部和霍棟所部,鬧不明白情況之下,也剎住了繼續衝擊地態勢。列開隊形,擺出了對峙的形態。
“霍將軍,由我方開軍旗表明身份如何?”許遙這個時候小聲地和霍棟溝通了起來。這個亮不亮軍旗,亮誰的軍旗可是有大講究的。但眼下的情況卻不容得霍棟多想,他已經得知了許遙的身份,固然是對許遙超級世家子弟的身份和景雲騎第二把手的崇高地位驚歎不已,但更驚歎地卻是爲什麼這個傢伙不老老實實在雲州呆着,而是千里迢迢風餐露宿地率領一支騎兵隊。潛行匿跡地受了老大罪來保護葉韜以防萬一?葉韜的地位重要到這個地步了嗎?他自然不會知道。許遙的騎兵隊裡那些來自血麒軍的傢伙,各個都是有數的世家子弟。現在。東平上下好戰、求戰、在軍事活動中尋找新鮮刺激和樂趣,已經讓這種太難得一見的長途潛行追隨行動對大家來說極富吸引力了。對於春南的絕大部分軍官來說,這實在是太超乎他們的想像了。
面對這樣一個人地禮貌地、懇切的詢問,霍棟稍作思考就答應了下來:“如此甚好。”他也算是想明白了,雖然傅衝這傢伙必然會被追緝,可他現在至少還打着春南軍隊地旗號呢,自己亮了旗幟無助於表明身份,倒是會讓情況複雜化。
一面繪製着樹形紋章的旗幟被高高舉起,在這個肅殺的夜晚的清風中獵獵作響。這並不是什麼軍旗,而是葉韜的帥旗。作爲雲州經略使,雖然葉韜未必真的會作爲統帥率領大軍出征,他更大的作用是建設雲州發展雲州,但他有這樣的權力,這樣的義務,也有這樣的能力和威望。而許遙所帶領的這支成分複雜的部隊,在葉韜的帥旗下作戰,那是絕沒有問題地,要是豎起的是血麒軍的軍旗、雲州統帥部軍旗。那可就不免要犯嘀咕了。而許遙雖然囂張慣了,卻沒有讓人難堪的習慣,要是豎起東平軍旗,那霍棟將來在同僚和上峰面前可就不好交差了。
對面的那支小小的騎兵隊的首領,第一時間就看到了葉韜的帥旗,臉上地神色更爲複雜。但他的右手緩緩舉起,又揮了下來,他身後的三排騎兵立刻抽出兵器朝着夾在中間的殘軍衝去。雖然這些軍士沒有披掛重甲。但弓馬嫺熟,刺殺動作標準而凌厲,和馬匹的配合更是一流,實在是一支相當強勁的騎兵部隊。那精湛的基本功讓血麒軍、鐵雲騎、景雲騎向來心高氣傲的將士們也看得頗爲動心。然而一個更大地問題來了,這傢伙是誰?
許遙也知道這問題今天是肯定可以解決的,可要是動作不夠快,天可就真的快要亮了。他立刻招呼着全線發起攻擊,一時之間。殺聲震天。
在兩面夾攻之下,金劫幫和傅衝所部很快就崩潰了。不到半個時辰就結束了戰鬥,大批軍士和幫衆繳械,那些江湖人物在霍霍刀光之下也只能屈服。桂未斂和傅衝這兩個人自知無法倖免,竟然在混亂之中服毒自盡了。居然是寧死也不願意被拷問。這番做派加上之前已經被認出來的莫冷,實在是太讓人懷疑道明宗的動機了。
“朋友,是哪邊來地?手底下的弟兄也是吃兵糧的吧?”許遙小心翼翼地帶着幾個騎兵,來到了那位中年首領的面前。禮貌而不失豪爽地問道。
“你是葉經略地手下?哪部分的?”那人反問。
“景雲騎許遙……還有這位,是春南禁軍霍棟霍校尉。”許遙拉過湊上來了解情況的霍棟,一同介紹道。
那人寬厚地笑了笑,說:“喲,都湊一起了啊。……鄙人北遼飛虎營高森旗。”
蹭蹭蹭的聲音,雙方都拔出了武器,一觸即發。高森旗這個名字對雲州來的這些人,對熟悉軍務的血麒軍和禁軍士兵們來說都很熟悉。尤其是雲州方面。對這個將來很可能要打交道的將軍的調查研究說不上是不遺餘力吧,可地確是付出了相當心血的。高森旗統領着的,可是北遼西路軍最精銳的飛虎營:一支戰鬥力不容輕視的騎兵部隊。同樣以騎兵爲主的雲州,尤其是鐵雲騎、景雲騎、霜狼銀翼兩軍,更是對高森旗和飛虎營頗爲忌憚。沒想到,此刻高森旗卻來到了自己面前,而飛虎營和他們,居然拿同一個對手練了手。互相都看到了對方手底下的功夫。
許遙淡淡地說道:“這裡是春南。而且我方和北遼目前還是和平相處的。收起傢伙來。”
雙方都收起了武器。許遙謹慎地問道:“高將軍,不知道貴部怎麼會來到這裡地呢?”
高森旗回答道:“我是來找葉經略地。不敢從雲州穿東平來,只好搭船走濟寧港上岸。倒還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本來,以爲到金州,或者趕着到餘杭了才能碰上。”
“葉經略就在山莊裡。不知道高將軍有何貴幹呢?”許遙問道。
“軍務,政務。”高森旗一副泰然的模樣:“許將軍,勞煩引見吧。我一個人去見葉經略,料得葉經略是個有度量地人,你們都能料理那麼一大幫雜碎,應該也不怕我這一個人吧?”
“如此……高將軍帶着您的部下進莊休息吧。要整理莊子有些忙亂,不過食物飲水即刻就能安排妥當。”許遙邀請道。
高森旗也不含糊,爽快地答應道:“好。”
以許遙的名聲和地位,以雲州諸軍平時強調的軍人榮譽感,既然說了是招待,高森旗也不會枉做小人地去質疑什麼。也的確是如許遙所說,雖然兩國必有一戰,但至少不是現在。
高森旗一個護衛也沒有帶,隻身跟着許遙來到了拂心院。現下王石王安都忙着緊急整頓莊務去了,拂心院裡留下的都是葉韜身邊的人。侍衛們仔仔細細地從中心向四周搜索,不敢有絲毫懈怠,但在正廳裡,脫下盔甲放下武器,葉韜、豐恣等人倒是已經有說有笑起來。各方面的損失的確不小,雖然萬科山莊沒有被殺人放火。但經歷一場中等規模戰鬥,剛纔葉韜手底下的士兵又沒少扔火油彈,各處破損還是不少的。王石王安等人,甚至所有地王氏子弟倒是都不在乎,不純是他們財大氣粗,而是葉韜給他們的補償着實讓人動心。葉韜準備給王家雲州方面的馬匹在春南的二級代理權……基本上他們就算是抱上了雲州的粗腿,由於現在春南正是大批向雲州採辦軍馬的當口,不管是軍隊和民間對馬匹的需求都大。軍方可以直接找上東平或者雲州那邊。但那些世族富戶就做不到這一點。靠着這個代理權,不僅王家經紀上可以大大獲益,只要運作得當,還可以靠着這個發展許多以前攀附不上的關係。
在正廳裡,正在互相說說笑笑地葉韜和豐恣看到許遙,笑着上前拍拍肩膀寒暄問候,又問了一下戰況。而看到許遙帶來了個人,自是知道這就是將來應該會成爲勁敵的高森旗。不由得很有興趣地打量了一番。
而此刻。高森旗也打量着葉韜和豐恣。一個是雲州經略使,一個雖然官職看似不高但實際上已經是雲州的文官系統的首腦,這樣的人物對於他這個北遼將軍來說,可不是想見就能見到的。
高森旗也不是沒動過心思,一旦自己捨得把自己拼上斬殺這兩個不懂武功的傢伙。將來說不定日子就會好過很多。但看到劉勇關歡都在他們身邊,院子裡還有周瑞吳平安畢小青之類的在善後,高森旗就放棄了這個打算。
“葉經略,”高森旗饒有興致地問道:“在下適逢其會了。活動了下拳腳卻還沒弄明白到底這裡是怎麼回事呢。怎麼春南地方駐防軍居然敢攻擊經略大人嗎?”
葉韜可沒準備將藏瓏匣地事情也透露給他知道。擺了擺手,說道:“此不足爲外人道了。倒是你,高將軍,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你們西路軍怎麼捨得讓你出來遊玩呢?”
“在下是專爲經略使而來。”高森旗開門見山地說:“來向經略使討個人情。”
“哦?請講。”
“大家都知道,若干年內,兩國必有一戰。貴我兩方都是將來大戰的主力,可當下似乎搞出各種各樣的小戰鬥,也沒什麼意思。家父的意思是。我們兩邊各退一步。將來要打生打死那是將來的事情,但這幾年,是不是就消停一下,該練兵地練兵,該整備的整備,該修堡壘的修堡壘,該做生意的做生意。經略大人覺得如何?”高森旗講得實在是太直接了,讓豐恣地眼神也變得古怪了起來。
不管是不是答應。葉韜光是這樣和高森旗接觸。恐怕就會被御史攻擊……嗯,似乎不會。御史臺老大現在可是曲焉。豐恣的老爸。但總有其他人會不識時務地跳出來。可是,其實大家都明白,對於現在的雲州和北遼西路軍來說,這種暫時的停火協議是最理想的狀態。雲州需要一個絕對安定和平,不會爲任何事情分心的環境來完成一系列的建設和轉換。雖然並非軍人,但豐恣卻也知道,戴雲曾好多次提起換裝整訓太過於倉促,裝備好了但戰場協調能力卻不如以前,會有大問題的說法。以營爲單位地各支部隊需要的都是大規模的合成訓練來培養互相之間的默契,反而是緊張的小規模邊境對抗,意義不大。至於北遼,自然是希望商道通暢能夠讓他們更容易地武裝部隊,不要在這幾年裡被雲州和東平在軍備上拉開太大差距。雖然冷兵器的時代大家都覺得是狹路相逢勇者勝,但勇者手裡要是能有更鋒利的刀子,顯然會更好。
“哦?我是沒問題啊。邊境上緩衝區的麻煩不是大家最後也沒打起來嘛,要是貴方覺得需要一個口頭或者書面協議,我可以給你。地確,這符合雙方利益。可是,我們兩方停戰了,你父親頂得住嘛?你又頂得住嗎?據說,北遼朝中地幾員大臣,可是想把高沛老將軍轟出去很久了。對你們西路軍,尤其是飛虎營垂涎三尺。要是我們停戰兩年,你們一家人頂得住朝中的壓力?”葉韜好奇地語調大大壓抑了語氣中的挑釁意味。
“這也是要來找大人討人情的。”高森旗咧着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