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丹陽新都的計劃進入實施的時候,整個模型已經被丹陽的飛行繫泊場的其中一個飛艇庫那碩大無比的穹窿底下。現在的飛艇庫基本上代表着葉韜可能嘗試的建築技術的巔峰,整個飛艇庫,大得讓人擔心,到底有多大呢?雖然葉韜很清楚,要是放到自己那個時空,波音系列客機是肯定沒辦法放進來的,但是,放上四架公務客機,比如灣流什麼的,那是一點問題沒有。十字形交叉的兩根超大的弧形支架和其他井然有序的支架將整個穹窿支撐了起來。由於沒有塑料、沒有合成材料,機庫的頂棚採用的是現在東平能夠生產的最大的帆布。這種帆布的幅寬是兩仗,是七海商社專門爲了他們的主力戰艦的風帆而搞出來的東西。用來做風帆的話,兩丈的幅寬任何戰艦都足夠了,沒有縫線的整張的帆布,也讓那些在海上耀武揚威的戰艦增色不少,這種超寬幅的風帆布,已經是七海商社又一種別人無妨仿冒的產品了。可是,對於飛艇庫來說,這種帆布還是不夠寬。好在現在製造飛艇的那些工匠們,對於如何讓接縫不留痕跡,並且能做到完美密封有充足的經驗,而設計精良的支撐結構和屋頂,也不會讓頂棚承受太大壓力,使用壽命也還過得去。一共四個這樣的飛艇庫,就耗去了無數的鋼鐵、數億噸計的防鏽漆,以及七海商社的帆裝部門整整六個月地放水帆布產量,但當整個建築落成。當一盞盞懸垂的燈光亮起,照耀着放在正中間的那個巨大的沙盤模型,立刻,這裡就成爲最讓大家心馳神往的地方。這裡,寄託的可是丹陽的未來,東平的野心,以及一個有關未來地夢想。
整個模型,大約是四十尺見方地樣子。將丹陽新都將來的樣子和周圍地景觀配置都大致做出來了。現在,在沒有人觀看模型。在這裡開會的時候,還有幾個工坊的學徒、學工在繼續加工整個模型,尤其是將那些樹木啊什麼的東西點綴上去,務求讓模型看起來更擬真一些。但是。整個模型中間,有一塊卻是空着地,而且。至今還沒有設計方案。而且,這個地點還是在新都丹陽的正中心的位置。那正是將來新地王宮。
由於東平王室向來的高死亡率和低出生率,王宮似乎從來沒出現過地方不夠用地情況。實際上,一直到談曉培這一代,還是談曉培直系的兄弟幾個死得只剩下了他。才當了國主,像談瑋明談瑋然這一代這樣子兩兄弟都活蹦亂跳地活着,並且還並不是因爲他們怎麼遠離戰場。這種情況在談家的歷史上實在不多。談家以前甚至有過女子上戰場結果陣亡的事情呢。要說爲了家裡人口多了。多造點房子。談曉培不會拒絕。但是,王宮這回事可就沒那麼簡單了。而葉韜。對這種吃力不討好地工作。還提不起多少興趣來。以後的王宮,可是要集成多種多樣的功能地,提供王室居住、有充足地進行政務處理地空間自不待言,還要考慮到碰到緊急情況地防禦、避險,要考慮到工作、生活、娛樂等等需要。要考慮將來這裡必然是進行一系列典禮的場所,必須要有足夠輝煌地祭祀建築物……葉韜倒是有些印象來着,比如把天壇祈年殿和太和中和保和三大殿等等造在一起,可是,建築風格是不是和整個城市搭調先不說,耗資和耗費地時間、精力,實在是讓人有些受不了。到了後來,葉韜終於還是決定,纔不管什麼傳統建築了的材料需要了,那麼多金絲楠木上哪裡找去?而他對這種華貴無比的建築材料,還就是沒什麼感覺,最終葉韜還是決定,建造以嚴肅、厚重、簡樸爲基調的王宮(也是將來的皇宮)地功能部分,然後以風景、風情和宜居爲基調,來建造王宮的生活部分。而葉韜決定,將整個王宮的建造預算,控制在一千萬兩白銀以下。尤其是王宮功能區域中的行政部分,將距離生活區域有一定距離,就是爲了和佈置在王宮南側的朝廷的集中辦公區域相連,最大限度地利用城市本身的市政設施,儘可能地減少包括管道郵件之類的將來必須的系統的建造成本。
葉韜是拿着一份簡單的想法來到丹陽,交給談曉培的。談曉培自然是沒什麼不滿,但是,滿朝文武吵翻了。不是覺得花費大,而是恰恰相反。春南國主在餘杭城外的避暑山莊,按照春南國主的說法,勉強能住,那個院子
百七十萬兩白銀。還是十來年前建造的。雖然現在定,但按照談瑋馨的說法,通脹無處不在,現在要造,沒個三百五十萬不要想。春南的王宮這些年幾次翻修,每次的耗資都在百萬兩以上。大家懷疑的是,葉韜只花一千萬,能造出個什麼東西來。不過,對於別人的意見,葉韜向來是置若罔聞的。將報告一交,其實葉韜就知道談曉培最終還是會通過的,談曉培想爲兒孫們留下的是可以經營下去的基業,樸實嚴謹,追求勝利的家風,而不是一個龐大無比,充滿了勾心鬥角的太過於華麗的庭院。葉韜用石膏雕琢出了一些他已經考慮完善的建築,比如將來新的議政殿,用於私人辦公和接見臣工的勤政殿,而在這兩座建築邊上,那些讓僚屬協助進行基礎文書處理的辦公區域,和整個行政空間緊密連接的內廷資料館以及爲行政區域提供餐飲供應的生活伺服部分,都是很容易處理安排的。葉韜終於還是忍不住抄襲了祈年殿和天壇,甚至將那神秘的迴音壁系列一併抄襲,而祈年殿也會是整個王宮建築羣中唯一的一個比較純粹的木構建築。另外,就是葉韜腦子裡偶然跳出來的一個湖濱的生活休閒區域的想法,他手裡的刻刀隨便動了動,一個狹長形狀的建築模型就出來了。而讓葉韜猶豫的是,爲了這個建築,真的要在王宮裡弄個湖麼?
“這個……是什麼?”在葉韜枕着小臂,怔怔看着自己弄出來的這些建築模型發呆的時候,一個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原來是談瑋明。
“想到就順手刻出來了。好像不太適合放在王宮裡。”葉韜坦率地說。
“你還真好耐心……這幾天朝堂上吵得真有意思,大家在一項項地算,到底一千萬夠不夠。真是的,太不把錢當錢了。一千萬兩啊……就算從寬花錢,也夠再拉起又一個血麒軍了。”談瑋明坐在了葉韜身邊,一邊也不介意自己身上哪件寶藍色的袍子上立刻就沾滿了石膏的碎屑。
“你在溯風城那裡看多了吧,衣食無着的人還是有很多的。”葉韜嘆道,“別說一千萬兩銀子了,我知道有人得靠不到一兩銀子活一個月。我知道,很多人,辛苦一輩子也存不下哪怕幾十兩銀子。每一分每一毫,都算得清清楚楚,甚至算到幾年,十幾年之後,如果不是碰上好年景,壓根不敢隨便買任何東西。……張口閉口一千萬太少,實在是,太不和諧了。”葉韜搖了搖頭,他現在已經是站在東平,甚至是站在整個大陸的權力頂端的那撥人之一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生活以他的意見爲依。
談瑋明的確是在這些年經營運河總督府的過程中,成長了起來,他身上的驕矜被盪滌一空,現在雖然他還是在乎王室的基本的威儀,卻是個體恤部下,體恤治下所有百姓的好總督。
“這些年,雖然很多人因爲我們而富裕了起來,因爲東平的繁榮而生活好起來,可也有人的生活因爲我們的建設而改變,甚至於很多地方移風易俗……真不知道,這到底是好是壞。運河流域最是明顯了,原來有些村子要祭神,河神,由於運河的挖掘修整,有的地方河道填埋成了天地,成了灘塗,他們要祭什麼呢?幾次看他們惶惶的,自己心裡也不是滋味。這個,和他們有錢沒錢,生活好不好完全不一樣啊。”談瑋明唏噓道。
“歷史的車輪,總是滾滾向前的啊,我們站在車轅上,可以看到前方的景象,可以看到後方的轍痕,但是,我們是看不到,車輪底下碾碎了多少別人的生活的。很多人……也看不到。”葉韜難得感慨了一把,忽然,一個念頭在他腦子裡冒了出來,他想了想,越想越覺得有趣。他想了大概有那麼幾分鐘,隨即說道:“不過,殿下,我倒是有一個主意,我們,爲什麼不把這些事情寫出來,或者,找人寫出來,然後讓人看到呢?讓人看到,東平人的生活究竟是怎麼樣的。”
“哦?”談瑋明顯然是很有興趣,他問道:“姐夫,又準備搞個什麼?”
葉韜笑了笑說:“寶文堂建立多年,除了開頭那段時間,我都沒好好管過。現在,總算有點事情讓他們做了。我們,印點東西出來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