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紛紛擾擾地來回拉鋸了一個月左右,北遼終於退兵了。這時候北遼已經只能通過一些死士翻山出來然後繞過東平大軍的重重封鎖才能聯繫上恆州,而恆州駐軍屢次衝擊,都被談曉培親自帶領的禁軍堵在恆州的出口,沒有寸進,反而還讓談曉培抓住了機會殺進恆州,大大提前了談曉培的日程表。而鎮北關守軍和血麒軍的兩翼推進和天璇軍在中路的突破同樣取得了相當的進展。然而,雙方卻都快要打不下去了。
原本想要攻下鎮北關的北遼被東平先發制人,還打掉了恆州,那是奇恥大辱。但隨着戰線向內延展,北遼軍的地利優勢逐漸顯現了出來,東平大軍在地方治理上不得不投入大量的兵力。否則,堅毅的北遼人隨時可能揭竿而起,騷擾東平的後方,攻擊小股部隊,襲擊補給車隊。東平的確是想要對北遼已佔領的地區採取懷柔的策略的,但無論怎麼懷柔,也得是在保證統治安定的情況下。天璇軍和鎮北關守軍要鋪開在諾大的地面上,而由於恆州獨特的地理位置,實際上恆州和鎮北關的防禦是相對獨立的。鎮北關的守軍不可能大量投入到已佔領地區的統治中,否則,真的可能被北遼乘機偷襲。到時候,沒了鎮北關的東平,哪怕是想要把在恆州鋪開的軍力撤回來都做不到了。血麒軍和禁軍在這方面本來就幫不上什麼忙,他們都是隨談曉培而來,他們的任務在丹陽。考慮到這些因素,談曉培在連續打了一些勝仗,也連續遭遇了幾次開始陸續出現的麻煩之後,開始收縮兵力起來。
而北遼雖然想奪回恆州,但現在卻也沒有足夠的兵力了。現在他們只能看着東平在想方設法開掘從東平直接進入恆州的道路卻無力干涉。當天璇軍移駐恆安三陣,開始以東平的軍士建築技術和重器械不斷武裝這把守恆州入口的三陣的時候,北遼軍的高層就知道,隨着時間推移,想要奪回恆州就會越來越不可能。另一方面,隨着鎮州戰事的結束和鎮州本地的守備營等部隊的不斷整訓、建立,雲州不斷將部隊從鎮州撤出。這一次雲州的快進快出,飛快攻下鎮州的戰術讓天下人嘖嘖稱奇,卻也給與雲州接壤,還沒有關口要津控制地面的北遼平添了幾分憂慮,要是雲州大軍對自己閃擊那麼一下會如何呢?北遼國主已經嚴令西路軍密切注意雲州動態,而高森旗也不得不帶着飛虎營回到了北遼西線,以防連續作戰能力頗強的雲州大軍和鎮北關兩路進襲。那樣,現在被東平破壞了突襲的作戰就真的有可能演化成一決生死的王朝戰爭了。而說實在的,雖然北遼人性子堅毅,但現在面對東平還是挺沒有底氣的,尤其是在戰場上出現了葉韜的飛艇隊之後,他們越發看不懂東平的軍事技術發展到了什麼地步。裝備不如人,士氣不如人,訓練不如人,連將官都不如人,至於北遼一向比較薄弱的糧秣儲備基礎,就更不必提了。
在大家都面臨種種困難的時候,大家也就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戰爭的腳步。大家就在實際控制線邊沿停了下來,之後,自然是兩國的斥候、小股部隊無盡地互相騷擾和襲擊,將整個實際控制線兩次變成一個“國戰區”,但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則停止了下來。不管是雲州、鎮州還是恆州,都太缺乏地方官了。雲州還好,還有大量本地世族的優秀子弟可以招募,但鎮州可就苦了,地廣人稀,很多村落都是被徵發或者遷徙來的,都是沒讀過書的貧苦人,只能有鎮州總督來委派地方官。光是爲了這事情,魯丹就快累死了。還好黃序平門下學生不少,不少人看在黃序平的面子上,也就跟隨魯丹來到鎮州,在雲州一體的統治下,做一些開拓的工作。
而恆州,則又呈現出另一種風貌。在薛垣接掌恆州總督一職後,他甚至都沒有解除恆州的管制,而是繼續採取比較高壓的策略,他從當地徵發了不少民夫去修路,也對當地豪紳富戶的田地的種植結構進行了規定,甚至直接越過這個階層和低層老百姓斡旋,教授他們更先進一點的農業知識,乃至於直接將糧荒時期的口糧發到每個人家裡。這些都是大大得罪當地世家的行爲,但薛垣卻管不了那麼多了。要不這樣來進行,他根本無法一邊在前沿整頓好軍務一邊管好整個恆州,哪怕有邱浩輝爲他分擔了很多工作也不行。但這種拋開世家大族,直接面對百姓,並不要求對方有多領情,卻的的確確在改善百姓生活的事情,很快就得到了當地不少百姓的理解和支持。不少百姓開始暗中討論起這個東平來的恆州總督和以前那些北遼的總督的不同,大家都說,薛垣這傢伙面惡心善,還是很不錯的;而那個駐守在大寧的將軍,更是個古怪的人物,還有套華麗無比的盔甲……
現在,實際上卻是邱浩輝在統領着前沿的部隊積極地和北遼大軍搞摩擦,不斷調整各種作戰方案,來讓自己不吃虧。邱浩輝並不太擅長這類工作,畢竟相比於那些從軍數十年的老兵油子,在這種事情的細節上,他是遠遠不如薛垣的,但邱浩輝這時候又發揮出了他作爲一個善於學習的將軍的特點,任何方面,只要吃一次虧,他必然就不會再犯。當情況傳到雲州,葉韜很像送他一句話:對聖鬥士不能用兩次同樣的招式……
相比於焦頭爛額的鎮州和恆州,雲州卻因爲接納了一批原來的“繡苑門徒”成爲官員而初步解決了官員荒的問題。相比於在幾年內都只是跟隨雲州的戰略的鎮州和遵行東平固有傳統制度的恆州相比,雲州的治理是相當繁瑣的,各個機構的職權很明確,互相之間的交叉合作也進行得很不錯,但這種繁瑣的治理,則是需要更龐大的官僚體系來進行的。
而在軍務方面,雲州更是充裕。雖然在鎮州戰後,傷亡數字頗爲可觀,補充上來的新兵要達到合格標準需要相當時日,但此刻雲州卻有這個時間。從開戰一直擊潰江旭京奪得鎮州,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西凌方面唯一的反應就是緊急從中州抽調兵力補充泰州,形成新的防線。而當西凌糾結了大軍準備反撲鎮州的時候,卻又正好碰上了春南發力,連克堅城,幾乎直抵大南關下。西凌方面只好讓準備北上的部隊南下去了。而東平大軍還在郇山關不斷做各種動作,搞得在這從南到北的中軸線上,中間這位置也得安排軍力。不然,要是郇山關這裡再出問題,饒是西凌國力強盛,也要弄個灰頭土臉了。
西凌的南緊北鬆,默認了雲州對鎮州的佔領,也是沒辦法。春南多少年來一直被西凌欺負,被西凌從國土上零敲碎打地割下了一片又一片土地,乃至於童炳文當年在攻略東平未果的情況下,借道春南撤兵回國,對於春南來說,都是巨大的恥辱。而西凌在對春南的作戰中,似乎也不像對東平的作戰中那麼僅僅將兵鋒指向對方的戰略要津和軍隊,不涉及其他。西凌大軍是怕東平會採取一樣的策略來報復的,但對春南卻沒有這種顧忌。兩國之間的仇怨是如此深刻。
而這一次,陳序經不但手裡有準備了許久的數十萬精兵,充足的補給和高昂的士氣,更有盟國東平的強力牽制。在雲州出兵的時候,陳序經曾一陣狂喜。他都沒想到雲州居然不動則已,一動驚人,在如此短的時間裡就將鎮北軍司擊潰。雖然雲州隨即減輕了對西凌的壓力,但就在西凌兩頭操心、都無法完全顧及到的兩個月的時間裡,陳序經的大軍着實打了幾個漂亮仗。
然而,這南方的戰線和鎮州那邊靠着騎兵的強大機動力,靠着雲州諸軍全員騎兵的可怕速度打出來的漂亮的戰術不同,那都是用命填出來的戰果。陳序經麾下的那些將官們早就打出了火氣,在接連拔出一座座城鎮之後,出現過對城市的劫掠的情況,而陳序經沒有管。經過幾十年的佔領和統治,西凌早就將這些地方完全變成了自己的國土。那些心向春南的遺民老死了,那些受着家族“我們是春南人”的教育,望眼欲穿卻等不到春南的大軍反攻,反而看着春南節節敗退,國境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的第二代,不少人因爲失望和憤怒,比那些遷徙過來的西凌人更痛恨春南大軍,不但不幫忙,還經常爲敵人通風報信。的確,是春南的錯導致了這種悲劇情況的發生,但陳序經卻不能將這種細節的情況在第一時間納入考慮,他要做的就是進攻,再進攻。
當陳序經得知雲州已經拿下鎮州,除了一部分兵力戒備西凌外已經逐步回防的時候,他已經充分利用了這兩個月多一點的時間,將富江、則寧、瓦窯集、利陽、慈陽等一系列的戰略關鍵點攻了下來。只要再拿下西凌的南方重鎮艾陽,那大南關就暴露在陳序經的眼前了。他的確得靠人命堆出一場攻略大南關的勝利,但哪怕是這種犧牲都早就在春南從上到下所有人的心中有了準備。大南關的“大難關”的別稱,可不是平白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