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奶奶的遺體都沒有看見,程世容到達後便轉移了奶奶的遺體,等我趕到療養院時只有空蕩蕩的病房。
我心底空落落的,那天晚上要是我多問幾句便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子,我又悔又恨,打電話給程世容,他卻不肯接,最後直接把我拉進了黑名單。
我失魂落魄地回了家,我媽看見我這樣,擔心地問我怎麼了,我看着她蒼老瘦小的臉,終於忍不住大哭出來:“奶奶過世了……”
我媽也是一愣,面上滿是悲涼悽慘之色,她拍着我的背安慰我,又問我奶奶現在在哪裡,起碼我們得去送奶奶最後一程。
可是我根本聯繫不上程世容,他直接關了機,我無法,於是去找周舒豪,周舒豪竟然還不知道程世容奶奶過世的消息,聽到了反而沒有多驚訝,笑道:“這我可沒辦法幫你。”
我忍不住大罵出來:“周舒豪你個人渣,一條人命都沒了你還這麼淡定!”
周舒豪竟然沒有生氣,聲音依舊帶着他一貫的輕佻:“世上每天都有人死去,那麼多條人命一個個哭過去我還活不活了,還有莊晴你別忘了你也是個人,別有什麼事情就來找我幫忙,你只是我買過來玩樂的,太多的麻煩只會讓我覺得厭煩,這件事就到此爲止,別再來打擾我了。”
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我再打過去的時候也提示已關機。
周舒豪的話提醒了我,看來我不止在程世容的面前得意忘形了,連金主都敢頭上動土,我還真是蠢到了極點。
但是望着我媽焦急的神色,我也想再見一次奶奶,奶奶幾乎就是我另一個媽,她給予了我缺失的那部分母愛。
我安慰了我媽,然後打車去了程世容的家,程世容並不在家,我在他家門口一直等到天黑都沒有等到他。
我一連三天都沒有找到程世容,公司他也沒有去,同事們也不知道老闆去哪兒了,周舒豪也不在,公司一下子亂了套,同事也怠工起來,等我今天去時只見紙張遍地、人走茶涼,我徹底慌了神,原來跟一個人失去聯繫竟然是這麼容易,可悲的是,我竟然連他會去的地方都不知道。
漸漸的,我明白了,或許我愛的不是這個冷漠的男人,而是那個活在我腦子裡的殘影,我們有一個溫馨甜蜜的開頭,結局卻是戛然而止的。
也許,我該從這場夢裡醒過來了。
我媽也在想辦法尋找,我一直沒有告訴我媽實情,她一直以爲程世容愛我到可以接受我的一切,但這回她知道了真相,好在她並沒有說什麼,到了這時我終於感激起她對我一貫的漠不關心,纔不至於往我傷口上撒鹽。
最後還是我媽找到了奶奶,靈堂設置在山上的寺廟裡,我媽已經去弔唁過了。我怕白天人多嘴雜,所以特地選在了晚上去。
安靜的靈堂裡擺放的東西並不多,兩排花籃上寫的都是程世容的名字,我這纔想起來程世容本是孤兒,是奶奶撿回去養的,奶奶一生孤苦,死後連個來弔唁的親戚都沒有。
奶奶最後一段時間應該是祥和安寧的,程世容也一直想給她創造這樣的假象,不然也不會願意陪我演戲,可奶奶最後走的時候是怎樣的表情呢,應該是悲傷痛苦的吧,最後走的時候自己唯一的孫子卻不在身邊……
這都是我的錯……
沉重的罪惡感壓在我身上,我在靈堂外徘徊了許久都沒有敢進去,已經快九點了,本就安靜的靈堂更加寂靜無聲,程世容還在守夜,他跪在一個深色軟墊上,背挺得筆直卻清瘦,光是幾天的時間,竟讓他瘦了這麼多。
奶奶過世,最難受的應該是他吧。
我小心地湊近,想在他不注意的情況下快速弔唁離開,但剛踏進一隻腳,就被他警銳地發現了。
“你還有臉來。”
他沒有轉身,我只能看見他淡漠的背影。
我頓住了腳步,不由縮緊了肩膀,聲音微弱:“世容,其實我……”
“你回去吧,奶奶不想見你,也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世容你聽我說,”我衝過去,跪在他身邊扯住他的袖子,已經忍不住哭泣:“我真的不是故意忘記的,奶奶最疼我了,你也是知道的,奶奶是看着我長大的,這件事我很愧疚,但起碼讓我再看奶奶一眼……對不起對不起……”程世容冷淡的反應叫我害怕,我一下子找不到別的話,只能一個勁地道歉。
可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嗎?茉茉姐姐對我有恩,我不能置她不顧;被賣進會所更不是我所願,我逃過跑過掙扎過,但哪次不是被打得沒了半條命,我記得最嚴重的一次毒打後我被扔進地牢,傷口感染化膿燒得腦子都不清楚了還差點患上肺炎,第一年對我來說簡直是地獄的一年,我反抗了一年什麼都沒有得到,更沒有等到任何人來救我,在那種情況下,我不自救誰能來救我?
可是爲什麼這就成了我的污點?爲什麼我就非得以那段時間爲恥?爲什麼我就得這麼低聲下氣?就算你是我愛過的唯一的人,也沒有斥責我的資格。
程世容的沉默淡漠代替了所有回答,我放開了他的袖子,站起身子。
在他驚訝的眼神中,我站起身,緩緩走向殯棺,殯棺裡,奶奶安靜地沉睡着,她一直是個乾淨自好的女人,就算落到撿破爛,也一定在進家門前脫去手套外套和鞋子,她的手雖然皮膚粗糙乾裂,但細縫裡不容許一絲灰塵存在。
奶奶一身白衣,白髮絲絲分明,我摘下胸前的百花輕輕放在她耳邊,我閉上眼,默默哀悼,奶奶這樣善良的人一定是可以去天堂的吧,純潔的天使會帶着她走過高高的拱門……
“你在幹什麼!”
我的幻想被一聲怒吼打斷,我轉頭看着程世容,他滿臉怒容,因爲熬夜眼睛裡血絲遍佈,一陣風吹來吹滅了蠟燭,靈堂裡一瞬間昏暗了下來,程世容的表情也變得更加扭曲可怕:“到了現在你還在演什麼戲,是你害死了奶奶,因爲你我都沒有見到她最後一面,護士告訴我最後一次被推進搶救室的時候她還拉着護士的手叫我回來,要是我接到了那個電話,奶奶就不會帶着遺憾過世!這一切都是你的錯!你還有什麼臉來看她?!”
我被他掐着手腕,明明被他捏得變了形,我卻一點都不覺得痛,我承認道:“是的,是我的錯,你不信我也罷,我只想來見奶奶最後一面。”
“藉口!”他掐着我的下巴道:“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嗎!你想盡辦法接近我,不僅利用了周舒豪還害死了奶奶,你的心機可真可怕!”
我笑起來,原來他是知道我想幹什麼的嗎?“既然知道就不必繞圈子了,抱我吧,抱我一次,我就如你所願,徹底消失在你的面前。”
到了這時我纔想起我一直希望的是什麼,我們曾相愛但卻從未越過雷池一步,一次次都是他拒絕,說以後還有機會,我把那當做他的溫柔負責,天真地以爲我們真的還有將來。
程世容的反應倒是出我意料般的驚訝,他瞪着眼看着我,道:“沒想到你真是個淫’蕩的婊子,竟然求人上的事都說得出口,你是不是對着別的男人也是這樣不要臉?”
“你不必管我對着別的男人是不是也是這樣,我就問你你肯不肯抱我,不會又說以後吧,這下我們可沒有以後了,如果你怕髒的話,可以用套,我不介意。”
“你不介意我介意,誰願意上一個被其他男人上過的女人!你還要不要臉了!”程世容顯然有點慌了,抓着我的手都沒有那麼用力,漸漸放開了我。
我抓住他的手,接着半個身子貼上去,在他耳邊誘惑道:“我不要臉了,你肯上我嗎?我給你一次徹底擺脫我的機會,不抓住了我可是會一生糾纏你的。你不是說不想再看見我的嗎?”
程世容的眼睛已經變得通紅,呼吸急促,他的身軀變得緊繃僵直,我抓着他的手在我身上撫摸,輕聲耳語道:“真的不想要我?那爲什麼你在發抖?”
下一秒程世容在我耳邊低吼了一句,隨即一口咬住我的喉嚨,用力把我推倒在地,我驚了一下,這裡還是靈堂!奶奶還在旁邊!我忽然後悔起剛剛誘惑程世容,完全忘記了這還在靈堂!我用力推了他一下,道:“世容你等一下,不要在這裡……”
程世容這時已經失去了理智,他一把抓住我亂舞的雙手,全身重量壓在我身上,隨後用膝蓋頂着我,他的聲音已經嘶啞粗嘎:“剛剛還不要臉地誘惑我,現在還裝什麼裝,你不是就想讓我上你嗎?那就在你最愛的奶奶的旁邊,讓她看看她最寶貝的孫女是怎麼下賤地誘惑男人的!”
說着一把撕開了我的襯衫,粗暴的動作叫我反抗無能,他的吻又急又猛,如同要將人吞噬一般,風吹滅了靈堂裡最後一根蠟燭,黑暗將我們溫柔地包圍,我知道我是再也無法從這個男人身邊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