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有那麼多爲什麼, 只是那些故事裡沒有你的角色,所以發生過什麼你也不得而知。]
我從來就沒有想過張技會開口騙我。
可事實就是,當我發現自己被他騙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我根本就沒有機會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罵。
我也從來就沒有想過, 在那個叫意人谷的小鎮上會揭開那麼多的疤, 大的小的老得舊的, 通通都不留餘力, 鮮血淋漓的躺在了那裡。
我的手環抱住路召的腰,哪怕隔着厚厚的衣服我都能感受得到衣服下面肯定是有幾塊腹肌的,就算沒有八塊, 六塊終歸是少不了的。
我不知道那天的路召怎麼就突然出現在我的視線範圍內了,我將那一切歸咎爲天意, 就像很久之前米舒說我的那樣, 走一步算一步, 我這樣的人總會將所有的選擇都拋給上天。
是呢,很多事情都是由不得自己的, 就像我阻止不了我的生身父母將我扔在垃圾池旁,我想,他們肯定是想讓我一命嗚呼了吧,但凡想讓我活下來也得找個能被人發現的地方拋棄,哪怕是醫院裡的垃圾桶也好過沒人注意的垃圾廢池。
我不信邪, 可是我信命信天, 我選擇不了生死, 不能指定該是誰在垃圾池裡撿到我, 也不能避開有池瑤的孤兒院, 更不會有扭轉乾坤的能力去規定要遇見誰或者是失去誰。
我想,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吧, 可是人與人之間就像是蜘蛛一樣,總是能織出一些密密麻麻的網來,然後困住別人,搞不好還會困住自己。
可是我不會知道是不是我織的網太過密集又太過結實了,每次不是困得我動彈不得就是拌得我鮮血直流,可能又是那張網太小,所以困不住我想要困得人,偏偏我自己又被困在了裡面,怎麼都走不出去。
被困住得人怎麼奔跑都是徒勞的,我看不到別人網下的風景,因爲我的視線被矇住了,所以我只能想,只能靠想。
我想那時的米舒肯定在那張不大的牀上蜷縮着身體,那天她看向我的眼神那麼的無望和悲傷,我知道,她再替飛飛感到悲憫,對我也是滿滿的歉意和無可奉告。
我能怎麼樣呢,我被套在自己的網裡掙扎不開,別人的網我又進不去,米舒之前說我這輩子都是順風順水好命得讓人羨慕嫉妒發狂,我好好想想其實她說的也沒有錯,除去心底那些歪歪扭扭的情緒,我看起來還真的是好命。
不愁吃穿,揮金如揮土,可是啊,米舒終究還是不懂我,就像我不懂張技一樣。
不懂張技這些年來的改變,不懂他的那些心思,更不懂不懂他爲什麼要騙我。
明明那麼簡單純良的少年,一下子就變得讓我琢磨不透了呢,可是啊,我發現我連自己都不懂了呢。
後來的後來我就在想,要是我安安靜靜的做個敗家女,安安靜靜的抱着我的武俠小說啃,不去招惹那麼多的是非,那麼一切的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可是世界上哪裡有那麼多的要是,儘管眼皮還是跳得厲害,我也只能是坐在那那輛稍微不注意就會爆破的二手摩托車上等着那些序幕一層層的被拉開。
是喜怒笑鬧還是憤満悲情,一切的一切都無法揭曉,那時的我唯一能感知的便是路召挺直了的背。
不像顏楠那樣預謀而來,不似張技那般出出現時時間地點都現得剛剛的好,路召就像是突然橫插在我生命裡的人,我推不開,也躲不掉。
我不知道命運是不是故意安排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把路召推向了我,所以我纔會有着和路召相似的遭遇。
關於路召的事我還是多多少少了解到了點,比如周小沫並不是他的親表妹,周小沫只是他姨母的繼女,所以那纔是我爲什麼對他們之間的親密耿耿於懷的原因。
可是,路召終究還是個迷,除了當初陳凡要求我讓張技放過顏楠時我從顏楠那裡交換到的一點關於路召的事情外,更多的我還是沒法得知,可是後來事情變了了另一個模樣後我就想要殺了自己。
爲什麼在最開始的時候我要讓張技放了顏楠一馬的呢?如果有時光機器,別說不會讓張技手下留情了,我自己都會擡把刀去殺了顏楠,最好是剁得他面目全非。
有人會覺得我心腸歹毒,可是我沒有去計較他和池瑤給我的傷害就已經算是仁慈了,他傷害我沒有關係,可他動的人是張技,如果不是吳江在電話裡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的告知於我,我想我這輩子都會以爲顏楠一輩子都會是那個嘴角微揚灑了一身陽光的男孩子。
掛掉吳江的電話時路召正好吃完了那碗刀削麪,碗裡只剩一些湯,漂着一層辣椒油。
在相對無言了幾秒後路召又開口問了我他已經問過了無數次的問題,可我還是隻能搖搖頭。
一路從A市飛奔着過來,我急切,我慌亂,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張技的具體去向,我打不通他的手機,就連他到底在不在這個小鎮我都不確定,我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顏楠去找過他,用吳江的話來說就是顏楠不知道說了什麼就讓張技將吳江反鎖在屋子裡自己走了。
說到吳江和張技那不只是革命情感那麼簡單,吳江十二歲那年父母因爲車禍齊齊蹬腿昇天了,而十二歲的吳江恰恰不能適應福利院的生活,在他預謀多時跑出福利院後就開始了小偷小摸的生活,而張技就是第一個遭他毒手的人,然而那時的張技並被下到手,毛頭小子吳江怎麼可能動得了他的頭?
那時的張技也不過也就十五六歲的年紀,彼時的他家裡已經暴富,而當時的我正在一頭紮在魔獸世界裡,並且是混得風聲水起的時候,等我從魔獸世界裡掙扎出來時張技的身邊就已經多了一個叫吳江的傢伙。
那時候的吳江弱弱小小的,我還老愛調侃着叫他悶油餅,後來才知道那悶油餅早就視張技於生命,因爲在他摸走張技的手機後張技給的不是拳打腳踢,而是一整個宇宙的溫暖。
有時候我就在想,張技上輩子到底是不是螢火蟲,所以這輩子他就是還是發着光的生物體,於我而言是,於吳江而言也是。
但是這個世界上有給你溫暖的人自然也就有給你傷害潑你冷水巴不得你分分鐘猝死然後下地獄的人,很不幸的於我而言這樣的人佔了大多數。
我一直不知道心裡的煩躁和不安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但是當我看見出現在麪館門口的林凱時那一切的由頭就都明朗了起來。
沒有劍拔弩張,更沒有我想象中的盛怒,可是林凱那種不屑和看好戲一樣的表情深深的刺痛了我。
儘管我不知道季浩然到底對我有什麼意圖,但林凱和他的恩恩怨怨確實是因爲我而起,說實話我並不怕林凱揚着把大彎刀過來砍掉我的雙手給寇然報仇,可是他的話和配合着的的面部表情裸/露着冷風中就是對我最最最致命的一擊。
我覺得我整個人就像被一個大木棒重重地砸了一下,眼前直冒金星,耳朵裡是巨大的轟鳴聲,轟鳴之中又想有尖銳的東西在撕扯我的耳膜,耳道里來來回回都是林凱咬牙切齒的聲音,他說池貝,你來了不僅不能幫張技收屍,還可以搭上自己的一條小命兒。
我不知道林凱是不是在故意刺激我,但是我覺得自己突然手抖腳抖渾身冒起了冷汗,先不去探究林凱話語裡的其他意思,至少我已經知道張技在這裡,就在這個叫做意人谷的小鎮上,路召拉住就要擡腿就要起身問個究竟的我,他用眼神示意我不要衝動。
不要衝動他的三舅姥爺啊,在林凱的身影消失在某個邊角後我使了猛力甩開了路召的手,我慌亂我不知所措,我又無可奈何。
“到了這裡林凱只能算是個小角色,不建議你爲了個小角色誤了太多事情。”路召看着我說的一臉的雲淡風輕。
像是經過某些提點,我腦子裡的某些光猛呢閃現了出來,我問了路召,爲什麼從一進鎮開始那些見了他的人就開始畢恭畢敬的叫他路哥?當時的我腦子裡一直想着去哪裡才能找到張技沒有太過留意到那些細節,而剛剛林凱不敢造次的態度不僅僅因爲他是個小角色的原因。
因爲在比自己更強的人面前,弱者總是不會過於囂張,而下一秒路召的話讓我猶如雷擊。
因爲那話語過於猛烈,而且沒有任何的鋪墊,就那麼直挺挺的向我砸了過來!
他說池貝,我殺過人,這裡的人有很多都是和我一起患過難的弟兄。
路召看着我說的極其淡定,那口氣就像是告訴我他曾經在那裡吃過一碗麪一樣正常的毫無波瀾,他的嘴角斜扯着,那張薄脣看起來還是那樣的性/感,他耳朵上的那顆耳釘還是閃得那麼的耀眼。
路召的話卻是嚇了我一跳,可是我也沒有跑也不怕他,路召殺過人那有怎樣,我曾經也想殺了池瑤,甚至想過放把火燒了孤兒院!
我當時就想,在意人谷那樣的地方,身邊有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難道不也是一種幸運的事?反正我也沒想着能活着離開,在黑色的圈子裡拼打廝殺就是極其正常不過的事情。
要知道,黑白本一家,只要那些大哥級的人物一句話就可以將那些人命便會承認時光洪流裡不被提及的草芥一樣的生物。
路召告訴我,他耳朵上那顆耳釘是他從一個死人身上拿下來直接戴上去的,我頓時覺得胃倒騰得厲害,像是有什麼都西擠着攘着就要噴涌而出,可明明從早上到現在我什麼都沒有吃,就連水都不曾喝過。
我腦子有些疼,應佳兒那些話來來回回的在我耳邊想起,她說池貝,你最好先搞清楚路召是什麼來頭。
可是,能知道路召是什麼來頭的應佳兒,又怎麼會是省油的燈?
只是在那些故事裡沒有我的角色,所以很多事情,我也就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