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時光寂09

[你是暖光, 像我的眼,可以帶我看到全世界,如果有一天我不再需要你當我的眼, 我也會一如既往的生活。]

米舒醒來的時候已經將近中午, 我抱着本書坐在靠窗的書桌上看得入迷, 完全就沒有發現赤腳走到我身邊的人。

“你看小說的愛好還真是有增無減。”米舒的聲音有些慵懶, 她整個人俯下身抱住了我, 她的頭磕在我的肩上,一隻手伸過來翻我的書。

“課本我又啃不進去,爲了培養情懷, 我不得不往其他地方尋找顏如玉啊!”我故作姿態的回答,帶着些許認真。

米舒放開我, 她的長手撈過桌上我喝了一半的水咕嘟咕嘟的灌了幾口說: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寫一些東西?”

窗外灑着陽光給綠色的植被度上一層金色, 我低頭思索了一番, 回道:“或許會吧。”

我有想過,以後要是混不下去了就找個網站寫寫小說, 養不養得活自己倒是其次,能足不出戶或是可以不用和那麼多人打交道,不用去職場上拼個狗血淋頭便比什麼鬥好。

“或許有一天,你也會和你媽一樣在小說領域紅透半邊天。”米舒看着我的眼裡放着光,有些神往。

“養活我就好了。”我邊說邊把書收了站起來。

“順便連我也一起養了吧?!”米舒拉長了語調。

米舒看着就要朝我撲過來, 我擺手嘖聲順便推了她一把道:“你還是先去洗涑吧!”

米舒哦了一聲還拖長了尾音, 她低頭朝衛生間走去, 而後又從裡面傳來憤憤的一句話:“你丫的之前不是說完養我?”

“等我能掙錢再說, 用別人的錢養你, 我臊得慌!”

對面不再搭話,迴應我的是一陣水流聲, 她自己搬出來的石頭砸的也是她自己的腳啊,不過當初米舒的一席話倒是讓我開了竅,如果不是池伽染,我估計就得要飯睡天橋,整天與蚊子蒼蠅爲伍不思進取就算了,我確實沒資格用池伽染的錢去養別人還覺得沾沾自喜。

從地上拾起被米舒踢飛的被子,我搖頭感嘆,還好屋裡有空調不冷,不然照她這種睡法遲早得凍出毛病來。

“米舒,你是怎麼知道寇然的事的?”我邊鋪牀邊開口問,米舒昨晚的話一直都困擾着我,搞得我看個小說都老是走神。

“你說什麼?”

我聽見衛生間裡的水流聲,那人估計沒聽清,扯開嗓子打算問地二遍。

“我說……”

“嗚…嗚…嗚…”

我還沒說完呢米舒扔在牀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屏一閃一滅,機身也因爲震動而扭轉着。

“有人給你打電話。”我扯了嗓子卻是轉了話峰。

“幫我接一下啦。”米舒聲音有些含糊,應該是在刷牙。

伸手拿過米舒的手機,來電顯示的是一串數字,185開頭,我覺得號碼很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清了清嗓子我打算用米舒的口吻接電話。

醞釀好情緒後,我劃下接聽鍵,還爲等我出聲對面那人已經直抒胸臆。

“米舒,再借我點錢吧!”

電話裡傳過來的聲音讓我身體一陣,猶如一記驚雷劈向我的天靈蓋,我拿着電話的手抖了幾下,試探性的開了口。

“飛飛?”我的聲音有些顫抖,還有些不確定。

“小貝,是誰啊?”米舒刷好了牙,她洪亮的聲音從衛生間裡傳了出來。

還沒等我回答米舒,電話那頭的人像是聽出了我的聲音,嘟嘟幾聲,電話被掛斷,我手裡拿着米舒的電話,越發的抖。

洛飛飛這是,躲着我麼?

轟的一聲,我聽到自己心底有東西倒塌了,在五洲醫院看到的聲音,飛飛借錢時用的那個副詞,還有在聽到我的聲音後掐斷了的線,所有的東西都在我腦海裡來回的翻滾,卻是找不到一點由頭。

“小貝?”見我發愣,米舒戳了戳我,我回頭就見到她往我手的方向伸過脖子。

“怎麼回事?”我儘量壓下情緒揚起手裡的手機問米舒,之前我爲了找洛飛飛大費周折,米舒要是不知情還好,可她明明和洛飛飛有聯繫還瞞着我?

“誰啊?”米舒接過手機看都沒看直接問我,

“飛飛。”

四目相對,空氣有些凝滯,我看到米舒瞬間變了的整張臉,她的眸子裡多了些隱忍的傷,她試圖開了開口卻是什麼也沒有說。

彼此沉默,我不開口問,另一個也不開口解釋,米舒看了我幾眼坐到了牀上,她握着手裡的電話表情痛苦又糾結,可我絲毫沒有力氣去關心她在痛苦些什麼,糾結些什麼。

我心裡有些難受,這就是傳說中三個人的友情麼?

愛情裡,三角形的關係是致命的上,那友情裡呢,三個人的友情也有輕重親遠之分?

而我,是不是就是被排在外面的人。

我看向窗外,冬日的太陽看着真暖,可是,冬日的太陽在暖也融不掉心裡結下的冰。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見米舒開門離去的聲音,臨走前米舒只是告訴我,她說她不知道該怎麼跟我說。

呵,我只能在心裡冷笑,最後的最後,我連一點點的解釋都等不到呢?

還是我太大驚小怪,小題大作了,一切都不是我想的那樣?

我不想,我什麼都不願意想,我就覺得胸悶氣短腦袋疼,真真切切的疼。

“小姐,飯好了!”吳阿姨敲了敲我的房門,我低下頭,不理。

“小姐?”

門外又咚咚咚的拍了幾下,我走到窗邊的椅子上蜷腿抱膝坐着,我覺得自己眼角酸澀得厲害,扔在牀頭櫃的電話隔幾分鐘又響一下,直到夜幕降臨,它才徹底沒了動靜。

黑夜的降臨驅散了太陽的溫度,室外的溫差差距太大,玻璃窗上覆上了層水霧,朦朦朧朧的,卻足以模糊實現。

看,隔着玻璃看到的世界尚且不明朗,隔着肚皮只能猜心吧,而且還是誤差偏大的那種。

我覺得,哪怕被砍傷一刀我也不會覺着這麼的難過,我可以不要解釋,但那個掐斷了的電話引爆了我所有的點,我再也沒有辦法心平氣和的去思索洛飛飛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可是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很多東西都是被藏着陰影背後的,如果運氣不好,那就連撥開雲霧開天日的機會都沒有,可一旦那樣的機會出現了,你又會覺得原本就沒有癒合的傷口又被撕扯了開來。

除了更疼,再無其他感受。

“池貝!”

寂靜的夜空劃過一聲叫喊,我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有光打到我窗戶上,有些晃眼。

張技?

我跳下椅子拉開窗戶,一陣冷風灌了進來,因爲沒穿外套,我被凍得一陣激靈。

視線往下,樓下的的少年裹着白色的羽絨衣立在花臺旁,他朝我晃晃手裡的手電筒,那光來回的掃向我。

“你怎麼來了?”我胡亂套了件大衣就下了樓站定在張技跟前,連圍巾都沒有來得及戴上,蜷得過久的腿還有發麻,可我一點都不在意。

“你忘了,今天是14年的最後一天?” 他扯開嘴角滿臉都是笑意。

我也笑了,卻滿眼都是淚光。

我怎麼會忘記,每年的這一天張技都會和我一起跨年,所以相對於其他的節日,沒有那一個會比這一天讓我更爲期待。

淚腺上涌,有感動,有難過,前前後後各種情緒相互交雜,某些情緒再也掩飾不住。

可是我卻不得不承認,只要張技一出現,所有的難過和委屈都被拋到了腦後,見到他我就莫名的覺得心安。

心一旦安定下來人就冷靜了很多,之前被忽略了的問題也都浮出了水面。

洛飛飛躲着我,可她爲什麼躲我呢?

“帶你去個地方。”

還沒等我想個通透張技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沒給我反應的時間就拉着我狂奔起來,而這一跑,腦子裡所有的問題都被拋開了來。

或許是運動開始產熱,就連被張技抓住的手腕都滲出了熱汗,沒跑出多遠我就停了下來,張技看着我,有些不明所以。

“你力氣太大,扯得我手腕疼。”我皺着眉看向張技抓住我的手。

“我…”

張技看了我一眼別過頭,有些尷尬的鬆開可我的手。

“這樣比較舒服。”

在心裡琢磨了一番,我迅速的撈起張技鬆開了的手,手掌握住他的,沒給他驚愕錯愣的機會我就腳下生風拉扯着他跑了起來。

夜色還是一樣的濃,我沒去看少年的表情,只是感受到他用力的回握住了我的手。

夜幕,冷風,城市裡卻是張燈結綵,一派喜氣。

一路向北,在遠離市中心的路上行人越來越少,除了昏暗的燈光外再無其他的東西,可是我手心裡握着的是火爐,是一抹驕陽,所以我不怕孤獨和昏暗。

人生的路會有多長呢,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要是那樣一直跑下去就算一輩子也跑不到頭也沒有關係。

只是那時的我並不知道一輩子很長,長得我得用更多的時間來遺忘。

“確定要爬上去跨年?”

山腳下,光看着那些階梯我的腿就有些軟。

文筆塔坐落在A氏北郊外的的一座山的最頂峰,從山腳到山頂一共九百九十層階梯,那也是整個A氏海拔最高的地方。

“確定。”張技不看我,口氣也沒有一絲的猶豫。

擡頭,我看着山頂的塔,它直立立的站在那裡頂着冷風,周身閃動着五彩的光。

“我們來場比賽,看誰先爬上去!”昏黃的燈光下張技的輪廓越發的柔和,我有些迷怔。

“贏了有什麼獎勵?”我扯開嘴角,笑得有些張揚。

“贏得人要答應對方一件事!”

“任何事?”

“任何事!”

“走!”我大喊一聲氣勢恢宏,鬆開張技的手後深吸一口氣就擡腿往階梯上衝。

可是我忘了,腿短如我,怎麼能贏了張某人。

一路爬一路歇,張技一直都在我身後,可就當我看到終點的時候張技卻是一個快步超越我爬上了頂峰。

“貝貝,你輸了。”

張技笑着,他身後是一座頗有韻味的古塔,紅色的漆木在各色燈光的照耀下越發的奪目,張技背對着光亮,他看着我笑得春風如沐。

“你是男的腿還長,我不服。”我彎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我是腦袋被門夾了纔會應下這場必輸無疑的較量。

“願賭服輸!”張技無視我的扯眉瞪眼看向腳下的城市,他的眼睛亮閃閃的,閃得我覺得眼睛有些澀。

冬夜裡雲層厚重,擡起頭不見任何的星星,我的耳邊全是風聲,呼呼的刮過。

“池貝,新年快樂!”

忽的,張技雙手圍着喇叭狀,他弓起身子對着遠方喊了一句,他的聲音帶着力量,那帶着祝福的話語融進了風中,綻放在城市上空的煙火中。

夜空下,所有的歡呼聲都被淹沒在了煙火聲中。

我轉過頭,腳下的城市像是瞬間點上了巨大的燈泡,亮如白晝。

煙花絢麗,繽彩紛呈,五光十色世界似乎在那一瞬間沸騰了。

我半眯着眼,瞳孔裡也盛滿了彩色,心底,更是被填滿了的柔軟。

“池貝!”

“嗯?”

“你輸了的!”

“……”

“答應我,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你都要好好的生活,好好的,去愛一個你該愛的人!”

扭過頭,前一秒還在亢奮的我心底莫名滑過一抹憂傷,那些溫暖的填充物瞬間被其他冰冷生硬的東西給覆蓋,而後那胸腔莫名的拉扯着,疼得我覺得頭皮有些麻,張技的輪廓被七彩的光色照亮,可越是那樣我卻覺得看不清他的表情。

眼前的男孩曾對我說,我像是他的親人,那種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可是啊,我到底,還是沒有成爲例外的。

轉過身閉上眼,我儘量壓下從心底涌上來的酸楚,是我太貪心了,所以纔會覺得怎樣都不夠麼?

高處不勝寒,當熱汗迎上冷風那種感覺就越發的強烈,風來得猛,眼角的熱淚都能被吹得無蹤無影。

張開手臂迎着風,我打算讓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收縮開來,或許那樣,我就可以少感受到一些心臟收縮的痛楚。

可是我並不知道,那一次會是張技最後一次陪我跨年,而後漫長的歲月裡,張技那兩個字只是一段記憶,一個剪影,一段時光裡的烙印。

後來的後來,很多人都不明白很張技於我而言的意義,只有我知道,他像是一道暖光劃過了我的世界。

短暫,卻也永恆。

只是從那以後,我愛上的人,都映上了他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