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早知道沒有結果,我一定不會在17歲生日那天跑去安樂飯館。
如果早知道是場悲劇,我一定不要遇見你。
如果早知道終將萬劫不復,我一定不讓自己愛上你。
——沈青顏
當我的雙腳重新回到地面,映入眼瞼的也再不是黑髮黑眸黃皮膚的中國人,取而代之的是金髮碧眼的老外。
在向然選擇陳璐璐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離開的打算。
我沒辦法看着向然跟另一個女人恩恩愛愛,聽着我的孩子叫陳璐璐媽媽。
我沒辦法在知道向然對我從來都只是想要報復後跟他在一起。
我更沒辦法在知道父親慘死在他的手上後還繼續跟一個仇人在一起。
想起孩子,我眼神一下子暗淡了下來,扯出一抹牽強的笑。
離開沈家便是孤身一人無依無靠,幸而從前在公司時私底下存了些錢,我拿着那筆錢在最富饒的街頭租了個門面,開了家甜品店。
在沈家這麼多年一直有人照顧,我一點生活自理能力都沒有,更別說什麼做甜品了,我哪兒會啊?
開甜品店不過是因爲年少的一個夢想罷了。
也算是和安然共同的夢吧。
我招了個甜品師傅,還招了個服務員。
甜品師傅是個阿姨,做的甜品味道一流,尤其是芒果西米露,做的味道跟記憶中某個人做的味道很是相似,只是甜了些。
服務員跟我一樣,是個中國女孩,花樣的年紀,有個好聽的名字,蘇涼涼。
甜品店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作爲老闆的我倒是沒日沒夜靠着收銀臺睡得迷迷糊糊。
手機鈴聲響起,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皺眉看着屏幕上顯示的未知來電,這手機卡我一來就已經換了,只給阿九報了個平安,按道理沒人會給我打電話啊。
“喂?”
電話那頭是死一般的寂靜,我彷彿明白了什麼,也安靜了下來,一言不發,靜靜的聽着電話那頭深深淺淺的呼吸。
“你還真是狠心,說走就走,一點音訊也沒留下。”
他冷哼一聲,而我卻笑了,笑得很燦爛,一個人望着玻璃門外明媚如昨的藍天,眼神清澈而抑鬱。
“向然,我什麼都沒有了,孩子也給你了,現在,你又想做什麼呢?”我發出一串銀鈴般清脆空靈的笑聲。
電話那頭又安靜了下來,我鼻頭有些發酸,我眼神縹緲的望向不遠處端茶送水的蘇涼涼,她的睫毛微微下垂,看起來清純美好。
“你就這麼恨我?”向然的聲音有些疲憊,我聽得心中一陣發緊。
“向然,我不恨你,有愛才會有恨,我只想求求你,別再針對沈家了,我爸死了,也算是還了安姨一條命。”我抿着嘴脣,秀秀氣氣的笑,然後聽着電話那頭嘟的一聲,再沒了我心中那人的音訊。
搬來沒多久的時候,蘇涼涼她說,你看着像個富家千金,就是笑得忒溫柔了些,整個人溫潤的氣質和你的臉一點也不符合。
我當時也是抿着嘴笑,眼角微垂,安靜得不像沈青顏。
我也嬌縱恣意過,只是後來被傷的太深,那樣任性也覺得累得慌。
我時常在電視裡看到阿九的臉,多半時候我捧着一碗熱氣騰騰的方便麪坐在店子裡的電視機前,安安靜靜的吃着,全然不顧這是家甜品店,全然不顧方便麪的味道會充斥整家店鋪。
阿九看着消瘦了不少,整個人都顯得精明能幹了起來,只是眼睛裡的疲憊怎麼也無法讓人忽視。
她看起來光彩照人,一舉一動都透着優雅大方的氣質,可我知道,阿九不快樂。
其實,我也不快樂。
哥哥和秦濤的五年賭約我是知道的,說是秦濤毀了沈家,其實,向然纔是主謀。
這些傷害沈家的點子,都是向然出的,我知道。
我閒暇時間,喜歡逛論壇。
我把自己的故事寫成了一部短篇小說,發表在論壇裡,反響還不錯,不少人爲之動容。
有讀者問我,這是不是我的真實故事。
我告訴他,是的。
又有讀者問我,他說,你想不想報仇。
我說,還有什麼好報仇的呢?明明就是我沈家一開始對不住向然。
在從前,向然還是安然的時候,沈家就對不住他。
沈家小女,傷他心。
沈家老爺,殺他母。
這樣的血海深仇,向然只殺了父親一人,已經是格外開恩了,以他的能力,顛覆沈家,並不需要依附秦濤。
說來,都是我害了他,也害了沈家。
我這一生,害了多少人呢?
如果不是我,吵着要吃糖葫蘆,哥哥不會衝散在人羣,從而導致被秦濤噁心一整個童年。
如果不是我,安然也許還躲在那個小小的安樂飯館裡,雖然自卑,但至少平安。
如果不是我,阿九不會認識哥哥,哥哥也不會認識阿九,他們會各自安好。
這幾年裡,我活的自由自在,沒有一點兒拘束。
蘇祁連的到來讓我毫無防備,他看着瘦了許多,原本陰柔的五官硬朗了起來,揹着陽光的他,深邃幽暗的眼眸,以及抿緊的嘴角,讓我一瞬間有些晃神。
“沈青顏,你讓我好找啊!”
蘇祁連恨得咬牙切齒,眼神卻如受傷的小鹿,期期艾艾,讓我沒有辦法抗拒。
輕嘆一聲,小步上前擁住了他,感受到柔軟的身體一瞬間變得僵硬,我心中有些愉快。
將下巴擱在他的肩膀處,輕輕閉上了眸子,這個男人的身上,有我瘋了般迷戀的安全感。
陽光暖洋洋的打在身上,讓人的神經都有些迷糊了,我噘了噘嘴,笑眯眯的望着眼前光滑細膩的脖頸。
“怎麼還這麼傻,都這麼多年了,你還追到外國來。”
蘇祁連嘴很甜,短短的時間,就跟甜品店裡的大夥兒打成了一片。
其實,有他在也沒有什麼不好。
長得不醜,嘴又甜,還會做飯。
我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擺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清湯麪,碧綠的蔥花飄在清湯上,製成心形的糖心蛋安靜的擺在面的中間,擺放整齊的青菜讓我食慾大開。
動筷子夾起一根放進嘴裡,看着他努力學做蛋糕的側臉,雪白的麪粉沾了些在他臉上。
心中一動,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過來。
他放下了手中的一切,有些緊張的走過來,“怎麼了,面不好吃?”
他的話讓我心中劃過一抹暖流,我搖搖頭,用手替他輕輕擦乾淨那些麪粉。
“你就這麼喜歡我?”我問的直接。
蘇祁連沒有說話,他挑着眉,一向以來臉皮厚的他,居然感覺臉頰兩側有些發燙。
陽光正好,暖洋洋的打在他的臉上,細膩的皮膚讓我有些嫉妒,但還是勾住了他的脖子,往自己的嘴脣壓下。
柔軟的脣瓣觸及他炙熱的嘴脣,“我們結婚吧?”
結婚的那天,阿九也來了,她似乎在跟我哥鬧彆扭,我哥身邊站了個小男孩,眉眼清澈,像極了年幼時的沈路。
婚紗很白,很白……
白得讓我有些晃神。
我想起年少時的沈青顏,擁有着世上最肆意瀟灑的笑容,那時候的她,滿心都是安然。
想起那個男人,我垂下了眉眼,笑得溫順。
也許你們不明白,爲什麼我會選擇蘇祁連。
也許你們會替我跟向然之間的感情嘆息。
也許你們覺得我孤身一人說不定還有機會跟向然和好。
但是啊……
生活不是小說。
也許小說裡,我和向然會有個美滿的結局。
可這是生活,生活比小說要殘忍得多,殺父之仇,是沒有人能跨過的鴻溝。
我不後悔認識他。
可我後悔跟他在一起。
後來啊……
善兒問過爸爸,她問:“爲什麼媽媽要和蘇叔叔在一起,不跟爸爸在一起?”
善兒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緊緊盯着向然,這雙眼睛,小時候像極了自己,笑眯眯的,而如今,卻越發像沈青顏。
他一瞬間失神,然後抿着嘴角,說:“這個世上,不是所有相愛的人都會在一起。”
善兒漲紅了臉,她噘着嘴不滿的嚷嚷道:“可是王子和公主就在一起很幸福。”
向然笑着揉了揉善兒的頭,“可是爸爸不是王子,爸爸是壞人,蘇叔叔纔是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