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顏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耳畔有一個聲音像魔咒一般在不斷的響起,那個聲音告訴她,安然就是向然,向然就是安然。
怎麼可能呢?外表差距那麼大的兩個人!沈青顏笑了出來,她望着陳璐璐,眼裡明顯有些抗拒。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陳璐璐抿了口杯裡的檸檬水,動作優雅得有些不像她,“安然的母親死在你父親的手上,這你總知道吧?向然他恨你的父親,你們是仇人。”
沈青顏的手一抖,心裡明明十萬個不願意相信,但腦子裡卻浮現出向然第一次見到自己父親時,冷漠的臉以及隱隱閃着怒火的眸子。
“沈青顏,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向然的時候,那是什麼樣的場景嗎?
我跟着舅舅去拜訪向家,他就癱坐在地上,抱着你的照片,哭得像個孩子。
他們都以爲我是在向然優秀之後才喜歡上他的,其實在我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歡上他了,那個時候,他還不姓向,他叫安然。”陳璐璐大抵有些觸動了,眸中含了些淚花。
“可他明明和安然差的那麼多……”沈青顏下意識的反駁。
陳璐璐嗤笑着盯着沈青顏,見沈青顏雙眼迷濛,神情恍惚,便知道她其實相信了自己。
“胎記可以想辦法去掉,至於身材,”陳璐璐頓了頓,“你沒發現過他肚子上不太明顯的肥胖紋嗎?”
陳璐璐的話如一道閃電將沈青顏從頭到尾劈得外焦裡嫩,她皺了皺眉頭,心開始慌張起來,因爲她的確看到過那些肥胖紋。
向然就是安然?可那個與安然一般無二的男人又是誰?
“如果你不信我,向然的錢包裡有張舊的身份證。”沈青顏沒有看到陳璐璐眼底一閃而過的狡黠以及嫉恨。
沈青顏心裡藏了十萬個爲什麼,但她並沒有表現出來,低頭說了句再見便匆匆離開,她要找到那個與安然一樣的男人,問個清楚。
要找到那個男人並不難,她以前對那男人死纏爛打時知道他租的房子,沈青顏憑着記憶尋了過去,但房東去告訴她,那兩口子早就搬了家,聽說在城西那頭買了個房子。
沈青顏躊躇一番,現在她的身份大不如前,只能靠最原始的辦法去城西問。
大抵是沈青顏運氣好,竟然一問就問對了人,住在那男人隔壁的一個阿姨。
沈青顏尋着阿姨說的門牌號找過去,當她到了門口的時候,卻躊躇着不知道該不該問,她很怕,很怕事實讓她崩潰。
老天就像故意跟沈青顏開玩笑一樣,正當她在心底糾結着要不要敲門,那個與安然一般無二的男人卻來開門了。
看到是沈青顏,表情有一瞬間的驚訝,隨後轉換成一片沉寂。
“進來吧。”男人的聲音很低沉。
沈青顏侷促不安的跟了進去,只見那個大着肚子的女人一臉愧色的望着自己,眼底有些讓沈青顏不願意直視的憐憫。
“我來,是想問……”
沈青顏剛開口就被打斷了,那男人端了杯茶給她,茶杯算不上好的,摸起來有些凹凸不平,但花色還算清雅。
“我不是安然,”男人的眼神很平靜,“我叫秦城。”
“秦城?可你……”
沈青顏腦子一時間嗡嗡作響,她的眼前一會兒是年少時肥胖醜陋的安然,一會兒是清俊優秀的向然,兩個人的差距明明那麼大,現在卻來告訴她,從始至終,她愛上的都是同一個人。
秦城抿了抿脣,神色有些複雜,對於這樣的嬌媚女人的追求,說不動心是假的,沈青顏有一種特殊的魅力,哪怕她出口成髒,都讓人做不到對她心生厭惡。
但他心裡知道,他之所以能得到這個女人的青睞與追逐,不過是因爲這張臉。
半響,沈青顏才幽幽開口:“向然讓你裝成安然的模樣騙我的?”
秦城點了點頭,“那時候,我需要一筆錢給我女朋友治病,他找到了我,讓我整成一張照片上的模樣,並且化名爲安然……”
面前這個與年少的安然一模一樣的男人一一講述出他欺騙沈青顏的經過,而沈青顏心裡一片蒼涼,怪不得她一直對向然有種莫名的想親近的感覺。
原來向然就是安然,安然就是向然,兜兜轉轉這麼多年,她終歸是逃不出他的手心。
沈青顏記不得自己是怎樣離開的,她只記得離開時,秦城欲言又止的模樣,還有他身後那個不施粉黛,一臉暗黃的女人。
向然從來不會讓她那樣,他需要她絕對的精緻,不論是言行舉止,還是穿衣打扮,好像他看重的永遠是外貌。
她記得自己問過向然,爲什麼這麼看重外在。
那時候的向然一臉不屑,告訴她,如果沒有較好的外在,誰會有心情看你的內在。
她一直奇怪,那樣溫潤優秀的男人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原來,他是安然。
而安然,年少時因爲臃腫的身材以及臉上的胎記受過數不清的嘲笑與毆打,甚至有人用石頭砸他,說他不應該出來嚇人。
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風乾的淚痕讓她嬌嫩的臉頰有些發癢。
路過一家甜品店時,店裡飄出一陣熟悉的香味,直到肚子咕嘰咕嘰叫,她才緩緩摸上了自己已經平坦的肚皮。
甜品店的老闆娘是個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女人,一顰一笑都充滿了韻味,她給沈青顏端來一碗散發着濃重的芒果香味的芒果西米露,而她自己則是笑意盈盈的注視着沈青顏,彷彿認識一般。
而沈青顏也不知怎的,居然絲毫不覺得尷尬與生疏,彷彿她們已經相識數年,但事實上,不過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沈青顏攪拌了一下碗裡的芒果西米露,含上一口,甜蜜的芬芳頓時溢滿整個口腔,明明應該是像初戀一樣的香味,但沈青顏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次沸騰。
她彷彿看到很多年以前,一個並不怎麼優秀的少年,一臉小心翼翼的捧着一碗芒果西米露放在自己的面前,眼睛裡滿是對她的愛慕。
那時候她還小,總覺得君子遠庖廚是真理,也不覺得有個男人爲自己下廚是件多麼幸福的事情,甚至在安然告訴她,夢想着開一家甜品店的時候嘲笑過他。
其實現在想想,那時候的她,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