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有些擔心,這個美麗的女孩將會不在屬於他。可是她從來都不是誰的不是嗎?被自己這樣的想法嚇了一跳,爲什麼會突然間有這樣的念頭,他們可是最好的朋友,殷維翰甩了甩腦袋,甩去了那些奇怪的念頭。
“甩腦袋做什麼?”火漁看了眼奇怪的殷維翰。
“沒有呢!好吃嗎?”殷維翰岔開了話題,不過這招用在火漁身上似乎永遠都是管用的。
“好吃!好好吃!小翰子,突然想想,好像這幾年我都在吃你的東西呀!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嗝……”火漁打了個嗝,不好意思起來,殷維翰笑着遞過去水,她喝了一口,“感覺我好像是被你養大的一樣。”火漁把剩下的後半句話說完。
殷維翰大笑起來,火漁也有些覺得好笑,好像自己是他養的小貓小狗一樣,大概是因爲他每個禮拜回家,帶來的菜都是被她吃掉的緣故,所以纔有了這樣可笑的感覺。仔細想想,如果殷維翰家人知道,這些年他們精心準備的菜色,幾乎全部都落入了這個陌生女孩的肚子裡,不知道作何感想!光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
“那你是不是以後都要聽我的話呢!”殷維翰笑的前俯後仰。
“哎呀!要是叔叔阿姨知道這些全讓我吃了,可不知道該怎麼想。”火漁無奈的丟個白眼,不去迴應他的話。
“放心,他們纔不會知道!”殷維翰賊賊的眨了眨眼睛,笑說。
“小翰子,你現在變得好精啊!”火漁由衷的感嘆道,這還是當初那個她心目中單純的像是一張白紙的殷維翰嗎?
“人是會變得嘛!而且我也只是長大了而已!”迎上火漁吃驚的表情,滿面無語。
“小翰子,你賊精賊精的,可別來忽悠我!”火漁笑道,忍不住又想要去感嘆時光的匆匆,這是老了的節奏嗎?
“放心,忽悠誰也不會忽悠你啊!怎麼忍心!”殷維翰笑起來,火漁卻突然間因爲他那最後一句話有些不太舒服起來,身上好像有千萬只螞蟻在怕,想要遠離。
“我還是想要去濟南,不知道爲什麼!”火漁突然間說道,心裡也覺得奇怪,爲什麼竟然會對濟南這座城市有一種莫名的感情,彷彿“濟南”這兩個字都只牽引着她的。
“去濟南?你想好了?那裡可是很遠,而且冬天的話天氣真是很冷的!”殷維翰內心早已打定主意,不論火漁去哪裡,他都會跟從,卻不明白爲什麼獨獨選擇了那座遙遠的城市。
“恩,想去,但是不知道會不會去的成,但是志願的話我想我會填那裡吧!”火漁笑笑,願濟南如她想象中的那般。
“好啊!到時候填的哪所學校告訴我一聲!”殷維翰削好了一個蘋果,遞給火漁,火漁順勢接過來,吃上一口,真是格外的香甜,砸吧砸吧嘴,笑看着殷維翰。
“吃好飽啊!都讓你給喂胖了!”火漁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伸了個懶腰,迎着陽光。
“誰說胖了,現在是正好啊!”殷維翰也站起來,看着火漁的巧笑嫣然。
“好了,回教室去了,必須要努力!然後考上一個既好又可以離開這裡的大學!”火漁笑起來,衝着心底的那個念頭,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這麼早?”殷維翰下意識的看了看手錶,吃驚的問。
“小翰子,快回去讀書!不然你可要落後咯……”火漁嬌笑道。
兩人告別,向着各自的教室走去。
考試即將在即,成績和志願成了大家關注的重心,火家,爲了這個志願問題,大家都在發表着自己的看法,火漁坐在角落裡,內心涌出來很多奇怪的感覺,那些原本以爲能夠自己做主的事情,最終還是要就這樣被剝奪了嗎?
奶奶,爺爺,大姑火清,火盛還有方潔,幾個人坐在一起熱烈的討論着,火漁蹲坐在角落,沒有人詢問過她的意見,好像這本根就不需要融合她的想法,她只是一個執行者,而他們纔是她命運的裁決者。
“去湖南大學啊!離得也近,至少還在湖南,要不然長沙大學也行!”這是火盛說的。
“離得近倒是好的,別去太遠的地方,不然到時候回家一趟都不方便。”方潔向來是依靠着火盛的,火漁知道,看着方潔,這一輩子大事都是交由火盛來決定,突然爲她這樣的生活感到悲哀,從心底滋生出那些無限的悲涼來,這樣順從的生活會落在她的身上嗎?她有一天也會過上這樣沒有自我的生活嗎?總是要依附着另一個人而生活下去。
“還是離得近好,不然以後找個男朋友都嫁得太遠了,我們這些姑姑以後都走不動!”火清嬉笑着開口,其他人皆是附和的大笑,火漁的身子一僵,身體伏在自己的腿上,看着地面,沒有擡頭,感覺到來自他們眼神的掃射,強忍着沒有去回視。
“小漁啊!聽奶奶的,以後不
要嫁遠地方去啊!不然奶奶都沒法兒去看你咯!”奶奶笑着說,千叮嚀萬囑咐的,好似她真的就要遠嫁他鄉了一樣。
心裡忍不住更加的空涼起來,她不結婚,她不結婚,就不要結婚!指甲深深的掐進肉裡,尖銳的疼痛,劃破了心上的那一道紗,眼眶止不住的紅了,感覺腦子充血,整個人有些犯暈,看不太眼前的東西。
大人們還在繼續討論着,耳朵嗡嗡作響,像是有無數只蚊子在叫,劉海散開,遮住了眼前的大片燈光,只剩下地上的那一抹清亮,世界彷彿就只有眼前這麼一小塊,其他都是不存在的,身體以外都是不存在的,只有蜷縮的身體和眼前這一小片的世界,關節泛白,鬆開手彷彿也鬆了一口氣,手心有淡淡的血痕。
大人們依舊在火熱的聊着,彷彿根本就沒有察覺到她的不尋常,或者她平時就是這樣不尋常的,所以大家已經習以爲常,火漁站起來,悄悄的離開了客廳,大家都沒有察覺到,不知道是議論的太起勁,還是以爲她只是離開一下子。
趴在牀上,外面的聲音還是隱約傳來,火漁閉上眼睛,努力看書的心情在一瞬間喪失得乾乾淨淨,儘管她再怎麼努力,好像依舊沒有辦法決定自己要走的路,那些近在眼前的選擇,不相同的目的地,伸手就要碰觸到,卻突然有人伸出砍刀,砍去了你的雙手,疼痛在一瞬間佔據了所有,只剩下疼痛。
“小漁,多吃些,要努力考上湖南大學!”這一日,晚飯時候,方潔又在說道。
每日這樣重複的碎念,似乎是怕她忘記一樣,好像這樣每時每刻的念着,那些好成績和好運氣就會通通的來到她的身邊一樣,火漁低着吃着碗裡的米飯,喉頭像是被大石堵住了一般,咳不出來咽不下去,整個人都憋得沒有氣。
事情好像就這樣突然決定了,沒人問過她想要去哪裡,也沒有人問過,她想要做什麼。
“會計現在是個比較吃香的行業,女孩子也是比較適合的,學會計還是不錯的!”火盛開口,火漁呆坐在位置上,那些不好的情緒一波接着一波的衝擊着她的身體,眼前有些灰暗。
“你小姑姑也是學會計的,看看,現在坐在辦公室裡多好,不用日曬雨淋的!”方潔在一旁附和。
相信世間所有的父母都會爲孩子計劃好的一切,但是能不能在這個前提下,問一問,她需要什麼,想要什麼,一切好像都在悄無聲息中被決定,火漁像是一個局外人,整個人都傻傻的,呆呆的,人一下子也跟着消瘦下來,不知所以的父母也只當是努力學習的結果,每日變着法子的做好吃的。
“小翰子,你說是不是我沒有辦法自己做決定了?”兩人坐在大樹下,火漁輕輕的開口,聲音滿是清涼的味道,好像在一瞬間,便失去了所有,那些她以爲的自由,好像還是沒有得到,那些她以爲能夠去遠離的東西好像依舊如影隨形。
“魚仔,別這麼想,其實聽說長沙也挺好的!你想想,就算你到了長沙,我們還是會在一起的,我一樣會跟你考去長沙的!”殷維翰輕聲安慰她,但這些在火漁眼裡通通都失去了色彩,彷彿每一天都活在煎熬之中,去長沙是不是註定的?她反覆的問自己,她還能爲自己做些什麼,這些年習慣的順從,她是否可以逆反。
“小翰子,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坐會兒。”火漁笑笑,表示想要一個人靜一靜,已經是放學時間了,火漁卻破天荒的沒有回家,坐在這裡,不知道回去要怎麼面對他們,不知道該笑臉相迎還是一副不溫不火的樣子。
“我沒事!我在這裡陪你坐一下,別太晚了,一會兒就回去吧!”殷維翰沒有打算離開的樣子,他只是想安靜的陪伴在她的身邊,即使給不了她有用的安慰,至少不讓她覺得自己更孤獨,這是作爲一個朋友唯一能做的了。
“小翰子,我真的,想要安靜一下,我想一個人呆着,你別擔心,我沒事兒,坐一會兒我就回去了。”火漁擡起頭看向殷維翰,眼裡滿是祈求,那些不安的時光彷彿一下子又都回來了,那種世界上又只有一個人的感覺,哪怕被擁抱着依舊冰涼的感覺,那種無處可去、無家可歸的感覺。
殷維翰深深的看了火漁一眼,沒有說話,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嘆氣,看着這個倔強的女孩,也許永遠都沒有人能走進她的內心世界,聆聽那一段她無法忘記的過去,也沒有人能給她溫暖,她在拒絕別人的同時也在拒絕內心真實的自己。
四周安靜下來,殷維翰走了,火漁坐在原地,趴在自己的腿上,感受着身體的溫熱,感受着來自心底的戰慄,一點一點傳達到四肢,整個人僵在原地,眼淚從縫隙間細碎流出,像是山澗清冽的泉水,沒有甘甜,只有苦澀的鹹味。
爲什麼人都是獨立存在的個體,卻有着各種羈絆,看似自由,卻身不由己,我們兜兜轉轉,卻還總是在被
掌控之中,如果死亡,是不是這一切都會結束?
死後的世界是怎樣的?到達地獄還是到達天堂,又或者都不是,只是化爲空氣,消散在這塵世間。
火漁擦了擦眼淚,站起來,突然很想知道,死亡是什麼?是不是在生命消失的時候,能看見那些讓你牽掛於心的人,或者,還有疼愛她的外公。
沿着小道一直走,江邊的風似乎也涼爽許多,穿着小拖,把腳放進了冰涼的水裡,舒適感傳來,水裡像是有種很奇怪的東西在牽引着她,引她走向更深的水中去。
江水漫過了腹部,整個人都像是要浮起來,身體變得很輕,像是隨時都會被這水流帶走,火漁怔怔的看着寬闊的江,回頭再看了看陸地,此時的天色已經沒有一個人,雨水開始一點一點的落下來,滴在水面上,輕輕一滴,江邊邊晃盪開來,然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雨幕,火漁未浸入水裡的上半身也溼透了,她蹲下去,江水漫過身體,只有一個頭顱留在外面,眼淚混合着雨水流下來。
“喂,你幹什麼呢!”火漁的身體在漸漸下沉,身後猛然傳來一聲驚呼,那聲音好似也被雨水清刷了個乾淨,清亮的,火漁感覺到有人衝過來,江水被弄得嘩嘩作響,有人拉住了她的胳膊,使勁的拽着她,以至於她一個不穩,張開嘴,喝了好幾口的江水,嗆得連連咳嗽。
“你瘋了啊!不要命了!還真有你這樣的自殺的白癡啊!”對方罵罵咧咧,火漁癱坐在地上低着頭一聲不吭,她同樣也處在震驚之中,剛纔那一刻她想要做什麼?她竟然動了這樣可怕的念頭。
“家住哪裡?”頭頂上的聲音還在不知疲倦的問,好似這場雨根本就不存在,水泥地面經過雨水的洗刷,散發出熱氣,薄薄的褲子,感覺像是被一團火烤着一樣,火漁不適的站起來,這纔看清面前的這個男人,不,應該說是男生吧!背上還揹着書包,長長的頭髮耷拉在臉上,耳朵上還掛着很大個的耳釘,閃閃發光,讓人不去注意都難,典型的就是非主流一樣的男生,褲子上那些個亂七八糟的洞洞,露出裡面的大腿來,火漁不好意思的移開目光。
“煩死!都怪這場雨,害我頭髮變成這樣了!”見火漁的表情,他伸出手捋了捋額前的發,然後抱怨到,雨勢突然就小了,只有一點點的毛毛雨還在下着。
“你住哪裡啊!幹嘛想不開呢!看你這樣子是高中生吧?怎麼了?擔心考不出好成績?那也要考了以後才知道啊!你倒好,都不去考,直接就先來跳江啦!”他唧唧歪歪的說個沒完,跟方潔有的一拼,火漁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可不知道一個男孩子爲什麼要有這麼多的話,從來沒見過廢話這麼多的人。
撿起地上的書包,很沉,估計裡面的書也溼完了,嘆口氣,背上肩,然後轉身就走,沒有說一句話,一句話都不想說。
“也沒有搞錯啊!好歹我也救了你啊!你竟然連句謝謝都沒有?就這樣轉身走掉?”身後的的人跟上,聲音總在不近不遠的地方響起。
“你這個女生真是!”火漁不急不緩的前進,身後的聲音還是沒有停歇。
天空黑下來,她忽然有些擔心,這樣的時間未歸,是否會引起家裡的恐慌呢?或者會有人在她每天必經的路途上守候着,該找個什麼樣的理由解釋呢?好像有很多問題。
“至少你得說一聲謝謝吧!”
火漁站定,回過頭,看着這個非要一個究竟的少年,那些原本的壞心情稍微的得到緩解,一瞬間反倒是想要笑出聲。
“你跟我這麼久,就爲了一聲謝謝?”
“那這是最起碼的禮貌嗎?你要是有心的話請我吃點什麼也是可以的!”他愣愣,沒想到自己竟不知不覺的跟着她走了這麼遠,看着與家背馳的兩個方向,嘆口氣。
“謝謝!但是我沒錢。”火漁華麗麗的說完,然後繼續走。
他呆在原地,以爲他都這麼說了,那對方起碼會請自己隨意吃點什麼的,沒想到她倒是說得這麼爽快,好歹也該表示下嬌羞吧?怎麼和其他女孩子都不一樣,這都是什麼事兒啊!撒開腿往家裡跑去,還不知道這麼晚回家要被唸叨多久呢。
火漁慢慢的走着,到了這個時間,反倒是不着急,她需要想一個好的藉口,邊走邊想,不知不覺便到了家門口。
“小漁!”遠遠的看到奶奶。
“奶奶。”火漁輕聲喊。
“剛纔那一陣雨淋溼了吧!這孩子,下雨就要躲一躲啊!”奶奶關心的說道,念頭突然就冒出來了。
“快進去先洗個澡。”奶奶推着她進了屋,火盛和方潔都不在,火漁詫異了一下,看向奶奶。
“哦,他們今天也正好忙,所以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你別管他們,一會兒洗完澡吃個飯就先去睡吧!”看着火漁疑惑的眼神,奶奶解釋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