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你相信我吧!”殷維翰的道歉永不停歇,好像非要她給一個明確的回覆,告訴他自己原諒他了。火漁專心的看着自己手裡的書本,她想她對語文書的喜歡大概只是因爲那裡面的幾個故事吧!每一學期都是如此,只要書本一發下來,她便總是第一時間就去翻看裡面的小故事,沉浸其中。
“老大,你就別道歉了,你到底幹嘛了呀!”李海龍在身後一團霧水,既然火漁都不理人了,幹嘛還是一直道歉啊!而且他是做什麼了啊!一直道歉不停。殷維翰想要阻止早就已經來不及了。
火漁原本放在書本上的眼神,看向了李海龍,她清楚的聽到了他的那一聲“老大”,想起了他們總是喊的“大嫂”,轉而看着面前的殷維翰,他的眼神在躲閃着,好似做了什麼虧心事般!左顧右盼,就是不敢看她。
“火漁,你聽我說,我不知道他們幹嗎要那麼喊,真不是我讓他們這麼做的……”他接着另一波的道歉,火漁沒說什麼,實在沒什麼值得說的,她的眼裡沒有這些東西,她只想做唯一的自己。
“哎呀!老大,你幹嘛啊!你喜歡火漁她應該高興纔是。”哪裡有風暴,哪裡就有李海龍的挑撥,他是爲了製造風暴而存在的吧!
“閉嘴!還不都是你們,說了別這麼喊!”殷維翰滿是不滿的神情,呵斥道。
火漁正在看着一篇課文,名字便是《白楊》。
“車窗外是茫茫的大戈壁,沒有山,沒有水,也沒有人煙。天和地的界限並不那麼清晰,都是渾黃一體。”輕輕的讀出聲來,整個人都像是回到了火車車廂中,車子飛速前進,窗外是一大片的沙漠,白楊屹立在哪裡,天和地彷彿沒有界限,一切都是朦朧的,就像課文裡寫的“渾黃一體”。描寫的真美,換做她哪裡會寫出這樣的美麗來,讓人身臨其境。
“你說什麼?”殷維翰聽到了她的聲音,問。
“沒什麼,不是在和你說話。”火漁瞥了他一眼,然後繼續看下去。
殷維翰最近是殷勤的不行,大概是火漁不冷不熱的態度讓他摸不着頭腦,每次一到中午,他都搶着火漁的飯盒去食堂打飯,連餐票都包辦了,要知道,食堂吃一餐要二塊五,對於鮮少有零用錢的火漁來說,這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學校每個月的餐票都是在一號發放的,照殷維翰這麼一天兩張的用下去的話,只能用半個月。火漁終於坐不住了。
這天中午,殷維翰照常來搶她的飯盒,火漁早有準備,不揭開座位蓋子,看着衝去食堂越來越多的同學,他有些坐不住了。
“火漁,快,把碗給我!”他開口。
“不用,我自己會去打,你先去打你自己的吧!”火漁隨意翻着桌上的書本。
“好了,先吃完這頓飯再說吧!晚點兒,咱們兩個都沒得吃了。”
火漁在心裡打着自己的小算盤,確實,就這每天中午打個飯排老長的隊,要是晚去的話,基本上就剩下“殘羹剩飯。”了,光看着就是沒有一丁點兒的食慾,但是看着面前的殷維翰又有些鬧心,這些天他的一舉一動還招來了班上的流言蜚語,火漁倒是無所謂,反正這些東西她從來就不關心,但長期這樣總也是不好的。
“喏,這是這幾天你給我打飯的餐票,你拿着!”火漁從書包裡拿出三張餐票,遞給他。
“那你原諒我不原諒我?”
“你先拿着!”火漁往他桌子上一放。
“你是原諒我還是不原諒我?”他又退回來,三張餐票就這樣被推過來推過去。
“我沒怪你!快點,拿着,你跑得快,去幫我打一份吧!”餐票又回到殷維翰的桌子上。
殷維翰扯出一個微笑來,其實他大可不必這樣,本身他們又不是多熟的關係,而且他本身也並不是故意的,雖然在那一刻,狠狠的在心裡詛咒過他,但是看到這些天他坐在她身邊的小心翼翼,早就已經沒有那些怒氣了。
“好,那我去打飯了,這些票你自己留着,就當我請你吃飯賠罪了!”殷維翰拿過火漁的碗就往食堂衝去,看着他矯捷奔跑的背影,火漁無奈的笑了笑,像個小大人,但事實上她依然只是個孩子,但是那些經歷過的往事,讓她比平常孩子都要早熟一些,懂得看別人的臉色,甚至會多想,別人話裡那無意識是不是還透露着什麼其他的含義。
教室裡開始有打好飯回來的同學,三兩個一羣,討論着在家裡看的什麼電視,買的什麼漂亮的小玩意兒。火漁走出教室,站在走廊上
,看食堂擁擠的人羣,長長的隊伍排到了門口,火漁使勁的看,卻沒有看到殷維翰,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在裡面了,天空的顏色是灰暗的,像是隨時會有暴風雨的到來,玉米地裡的玉米杆立的高高的,一座連着一座的山,綿延不絕,遠遠看去,山尖有着淡淡的霧氣,像是一幅水墨畫,就這樣擺在眼前。
“小漁,你怎麼在這裡沒去打飯?吃完了?不會吧?”方珍正巧打飯回來,三五成羣的幾個人,看到她趴在欄杆處,便走過來。
“哦,還沒有吃……”火漁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殷維翰去幫她打飯的事情。
“怎麼不吃呢?等下冷掉了,這天氣。”方珍打開自己的飯盒,裡面是剛打好的飯,豆腐炒肉,學校裡最愛做的便是豆腐,大概是因爲豆腐實在是太好切了,不費事兒,火漁的胃早已經對豆腐深惡痛絕,僅是看到便是難受,所以每次學校吃豆腐的時候她總是會選出來然後扔掉。
火漁站在走廊上,遠遠的看到殷維翰從食堂出來的身影,一路奔跑着,穿過擁擠的人羣,往樓梯口衝。
“阿珍啊!我先去教室了,還有點作業沒做完!”火漁極力想要離開這裡,走廊上的人不少,要是看到殷維翰遞飯盒給她,估計又是一波謠言的四處蔓延。
“哎呀!中午不是有一個小時嗎?吃個飯能要好久!”方珍不理解她的意思,想要留住她兩人一起說說話。
“要不,去我教室裡說吧!”眼看着殷維翰就要上樓梯來了,火漁急了。
“算了,你去吧!我回教室去了!”方珍轉身走了,火漁知道她是生氣了,但是也沒解釋什麼,急匆匆的回到座位上去了。
教室裡的人很多,大概是因爲這倒黴的天氣,一片飯菜香在教室裡蔓延開來,火漁最敏感的便是豆腐的味道,纔在座位上坐下,殷維翰便已經回來了,端着兩碗飯,偶有同學詫異的目光看過去,他恍若不知。
“火漁,給你!”殷維翰坐在座位上,把火漁那個帶着小貓圖案的碗遞過來,碗在桌子上發出輕微的摩擦聲,伴隨而來的還有同學們的低聲交談聲。
“咦,殷維翰是幫火漁打的飯呢!”一個女生詫異的說。
“他們在一起麼?”另一個好奇的聲音說起。
“謝謝!”火漁點頭謝過,然後打開來,對那些交談的聲音置若罔聞。小心的把豆腐從碗裡一塊塊的挑出來放在盒蓋裡,準備吃完以後再去倒掉,殷維翰注視着她這樣細微的動作,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你不吃豆腐的嗎?”殷維翰看着火漁把碗裡的豆腐全部挑出來,一臉嫌棄的樣子,不由得好奇的問。
“不吃!”火漁還在一點點的撥弄着碗裡的菜,豆腐被選出來之後,碗裡就只剩下幾根青菜還有可疑的幾片肉,看着便是沒有了多大的胃口,但是豆腐她絕對不要再吃了。
“真的不吃嗎?”殷維翰又問了一遍。
“不吃!”
“那我吃了!”在得到火漁肯定的回答之後,他沒有一點遲疑,把盒蓋上的豆腐全部都撥到了自己的碗裡,火漁還在翻看着碗裡是否有殘留豆腐的動作停了下來,驚了驚,還沒有見過這麼直白,吃人家不吃東西的人,又不是多親近的人,臉“騰”的就紅了起來。
шшш •tt kan •¢ ○ “我喜歡吃豆腐!”殷維翰笑了,露出臉頰邊小小的酒窩,搞不懂,一個男孩子怎麼會生出酒窩來,火漁撇了撇嘴,沒說什麼,周圍傳來詫異注視,權當看不到,繼續撥弄碗裡的幾片肉,翻來覆去,生怕還藏有豆腐,導致接下來的胃口喪失。
“喏,我不愛吃肉,給你吧!”殷維翰把自己的碗放在火漁的面前,夾起碗裡的肉就要往她碗裡放。
周圍的目光更加的曖昧不清,偶爾還有口哨聲傳來。
“我不要!”火漁移開自己的碗,那塊肉就掉在課桌上,在課桌上抖了抖,一片油漬漬的。殷維翰怔在那裡,沒明白過來火漁這是怎麼了,剛纔還好的情緒怎麼突然間就又回到了這麼冷淡的樣子,那片可憐的肉在桌子上,散發着誘人的色澤,火漁不自然的把頭髮拂到耳後,掉在桌子上的肉使她的心有了澀澀酸酸的感覺。
這個中餐吃的很是沒勁,在同學們詫異和探究的目光中,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火漁內心一片翻江倒海。這是一種家人間才應該有的舉動,但是殷維翰卻是那麼自然的做出來,心裡涌出來奇怪的感覺,一波接着一波,幾乎把她吞沒,連方珍生氣的事情也早已忘在了腦後。
“火漁,都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我們老大難道對你不好嗎?”李海龍在後面把自己的碗弄得咣噹響,火漁再怎麼想要忽略也還是忍不住輕輕的皺了皺眉頭。
這個世界上最不能欠的便是情,家人的愛護出自血緣,可以心安理得
的受之,陌生人的關愛,哪怕只是一時興起,或是你的遭遇得到同情,這樣的情都是欠的。火漁害怕陌生人太過於熟絡的愛護和關心,這讓她那顆害怕欠別人的心不安、焦躁。
世界上沒有一個陌生人會真的去關心另一個陌生人。除非他同時也能在你這裡得到些他想要的東西,害怕別人有所圖,更害怕別人沒所圖,心裡不安,受之有愧,這樣的好如果自己能夠回報,那麼我們彼此就對彼此好吧!
天上的烏雲還是沒有散去,天氣悶沉沉的,連帶着心也跟着沉沉的。
原以爲方珍只是生生小氣,沒有想到這一氣還真是氣了蠻久,火漁不擅長道歉求和,一個人的日子倒也是習慣的,可以盡情的任由自己想思緒在天空飛翔,可以爲所欲爲的操控自己所有的情感,支配自己所有的時間,花掉自己所有的精力。上一輩子或許是個壞人,所以纔要接受現在的不安寧。
直到那天,火漁忘記了帶語文書。老師已經站在講臺上,她的桌位上還只擺放了一支筆,翻遍了書包的每一層還是沒有找到語文書。火漁有些着急,班主任已經朝她的方向看了好多次,好像是在問她:“你的書怎麼還不拿出來?”
“我們一起用吧!”殷維翰把他的書推到了課桌中間,這是那次事件過後,他第一次開口跟她說話,火漁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是也沒有拒絕,如果早知道自己沒有帶書還可以去跟方珍借,腦子裡有恍惚想起,好像也已經很久沒有和方珍在一起了,她們好像很久沒聯繫了一樣,不由的懊惱起來,自己爲什麼得罪了那麼多的人,大家都在生她的氣。
因爲共着一本書,兩個人的距離自然而然的就拉得更近的,原本就是同一張長課桌,而現在幾乎是挨在一起的,甚至能感覺到對方呼出的氣然後到了自己這邊,又被自己吸進去。火漁猛然驚醒,爲這樣“想太多”的自己感到憤恨。下意識的癟了癟嘴,殷維翰好奇的看了看她,也不知道這人又在跟自己較着什麼勁,臉頰上一抹暈紅,嘴脣被輕輕的咬着。
“小漁!”下課後方珍在教室外喊她,火漁有些欣喜,急忙跑到教室外。
“阿珍!”火漁開心的笑了。
只需要有一個人先開口,甚至不需要正式的道歉,兩個人都能和好如初。這個時候,火漁總是會忍不住想起層層和智慧來,她們的相處好像從倆沒有置過氣,總是一派平和的,也許是她們都在漸漸長大,所以開始會因爲一些小事情而覺得沒有面子吧!
“小漁,跟你同桌的那個男生是誰呀?”方珍的目光一直都聚集在教室內,火漁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殷維翰坐在桌位上和李海龍正在聊着什麼,身體朝着教室外的方向,正臉就這樣暴露在窗外兩人的眼中。
殷維翰好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擡起頭來,看到火漁和方珍,綻放出一個笑臉,火漁怔怔的看着他,一時間沒有主張,也忘記了回答方珍的問題。
“小漁,問你呢?”方珍推了推火漁的胳膊。
“哦,他啊!殷維翰。”火漁簡短的報出他的名字。
“長得可真好看!”方珍一崇拜的看着殷維翰。
好看?火漁擡起頭,英氣的眉毛,穿着也不像其他同學那麼的幼稚,他的打扮好像永遠在帶起班上的一股熱潮,長得確實蠻好看的,個子又高。
“過兩天就要舉行元旦匯演了,你們班的節目準備的怎麼樣了?”火漁不想再繼續殷維翰的話題。
“哦,還不錯呢!到時候你看看,我們班肯定會拿獎的!”方珍笑的很是自信,火漁輕輕的對着她笑笑,沒有說什麼。
不知道該找些什麼事情來充實自己,不知道該找些什麼新的裝備來保護自己。事情總是兩面性的,儘管我們都一再的希望所有好的事情再長一些,壞的事情永遠別來到。經歷過的苦難會在你的心上留下一道疤,但更多的時候我們會感謝這些經歷所賜予我們的成長,省去了更長時間的兜兜轉轉。
元旦匯演到了,這一天是不需要上課的,大家齊齊的搬着小板凳往操場集合,黑壓壓的人羣讓火漁萌生了退意,反正教學樓正好對着的是操場,偷偷的躲過老師的目光,等到大家都往樓道口去的時候,再從拐角處出來,站在走廊上,看樓下的人潮擁擠,反正離得又不是很遠,何必非要到那裡去擠呢,擠出去難擠回來更難。
沒想到和她有同樣的想法的竟然還有殷維翰,兩個人遠遠的站着,看着對面站着的同桌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怎麼不去?”火漁開口問他。
“人太多了,懶得擠,你怎麼不去?”殷維翰無奈的撇撇嘴,看了看樓下的人潮洶涌,攤開雙手無奈的聳聳肩,火漁覺得這個姿勢太成熟了。
“和你一樣的想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