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藍天控股組建時一樣,南方科技的人才招聘工作,開展的轟轟烈烈。員工招聘廣告不但貼滿了虎林的大街小巷,而且還派專人分赴龍江市區和省會江城,高薪聘請製藥行業的高精尖人才。
無論普通職工還是高管們的薪金待遇,與龍江首屈一指的企業藍天集團相比,有之過而無不及。而破敗不堪的水利站大院,經一個多月來的途徑裝修,從上到下,從裡到外,已煥然一新。
即將破土動工的四百多畝工業用地,現代化氣息濃厚的辦公大樓,令人動心的薪金待遇……無不顯示剛成立的南方生物科技集團龍江分公司,是一家實力雄厚、前途無量的大集團、大公司!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對集團公司王董以及王董後面的人,並不是一無所知的馬定文,把自己的位置擺得很正。除了協調公司與地方政斧之間的關係外,很少過問公司的內部事務。
儘管如此,分公司劉總經理、開發總監郭雲齊、銷售總監武山河、財務總監賀萍等人,還是對他這位前常委副市長表示出足夠的尊重,不但尊稱他爲“馬老師”,而且還主動邀請他參加公司一系列重要會議。
民營企業效率就是高,正琢磨着給衆人打個招呼,回江城過年的馬定文,又被邀請來參加磨合期之後的第一次中高層管理人員述職報告會議。集團公司關副董事長也來了,就坐在馬定文的對面,認真的聽銷售總監武山河的報告《醫藥保健品行業發展趨向》及《南方生物科技開發公司1999年銷售大綱》。
這兩份報告前一份是武山河給多個醫藥企業講過的課題,可謂輕車熟路,從楊森團隊做臨牀的萬惡之源到CI戰略,一路講到4C、4P、10P,以及那些年流行的整合營銷和會議營銷.旅遊營銷什麼的,大屏幕上不停的配合顯示一副副幻燈片,讓臺下的全場人員聽的聚精會神。
與會人員不少,但不是非營銷專業人才,就是剛招聘進來的菜鳥。這麼多的專業名詞對他們來說每個都是新鮮玩意,都是些聞所未聞的東西,大家都彷彿邁進了一座神秘的殿堂,聽得津津有味。
報告結束,掌聲雷動,開始進入自由發問時間,不知道通過什麼關係進來的銷售部陳副經理,心向神往的問出了第一個問題:“武總,我們公司也能組建象楊森當年那樣專業的推廣團隊嗎?”
武山河三十出頭,白白淨淨,穿着一身得體的西服,戴着金絲鏡框的眼鏡,看上去更像一個大學教授,而不像是一個商人。就算是商人,那也是儒商。
見陳副經理那個虎林土鱉,一臉崇拜地看着自己,武山河一手扶着講壇,一手叉着腰,風度翩翩地說道:“很遺憾,不能!楊森當年第一批大區經理,都是在千萬醫學本科專業優秀畢業生裡遴選出來的。在經過相當嚴格的專業培訓後,到市場上磨練多年才成就了他們八個人。而我公司員工醫學專業很少,這是第一個制約因素,相當於種子的問題。”
武山河頓了頓之後,繼續侃侃而談道:“第二個制約條件是土壤問題,我們的環境是遠遠不能和楊森相比的,人家是美國強生打造的合資企業,背後是強大的國際製藥企業。所以他們的科研、培訓、管理包括資金等各種內外因素,沒有一條是我們所能比擬的。”
行家一開口,便知有沒有。馬定文微微的點了下頭,暗歎到底是大集團,像他這樣的專業姓人才,絕不是市政斧政研室那幫只知道閉門造車的秀才所能比擬的。
這時候,人力資源部女經理站了起來,一臉悲哀地問道:“武總,咱們企業的員工就這麼沒有培養前途嗎?模仿人家都模仿不來?”
武山河搖了搖頭,微笑着說道:“沒有必要刻意去模仿誰,我們將來要建立自己的培訓機制,走自己的路子,因地制宜設計自己的風格……”
下半場講銷售大綱時候就沒有這麼簡單了,因爲大綱是要觸及各相關部門利益的。首先從公司年度戰略上就開始有分歧,開發總監郭雲齊傾向於將菌種推廣放在年度戰略的第一位,要靠大量發展種植戶吸取大量資金,同時囤積數量可觀的靈芝。
魏副總的思想是要做成長江以北最大的靈芝生產龍頭企業,說是最多再發展一年,就可以掌控國內市場一半的庫存量,到時候可以左右市場價格。也就是我壟斷了最多的原材料,那我就是老大,價格就由我來說了算。
武山河認爲這是個很幼稚可笑的想法,簡直是跟盤算着怎樣壟斷大白菜的想法差不多。因爲靈芝這玩意沒有什麼科技含量,太容易模仿了,基本會種蘑菇的種植戶都可以輕鬆搗鼓出來。
即便你辛辛苦苦的把價格拉上去,別人一夜間就可以上馬。同時這玩意生產週期太短,你即便把市場上存貨買光(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你收購沒有完成時別人的新貨就又上市了。想坐莊的想法不算錯,但靈芝絕對不是適合壟斷的產品。
按他大綱裡的目標設計,公司年度戰略中心必須馬上全部向銷售轉移,儘快把菌種基地這半年來產出的庫存原材料消耗掉,防止企業財務金字塔崩潰。同時,在香港、新加坡和京城註冊新公司,開發高科技產品分屬新公司,有利於品牌推廣,而且這樣做即便以後這邊一旦出現問題,或者產品出現問題,不至於全盤崩潰。
公司二號人物、生產與開發總監郭雲齊不幹了,這個保健品行業的知名人士,立馬發對道:“公司目前這些原料遠遠不夠,菌鍾推廣必須放在第一位。現在的庫存還不到三十噸,我當年在京南市一天就能賣出去五十多噸!
要你們營銷公司幹嗎?我們既然能生產出來,你們就有責任賣出去,要你們銷售就是爲我們生產服務的……至於你說的崩潰,做事業前怕狼後怕虎能作成什麼?”
會議室裡頓時充滿着火藥,馬定文正琢磨着是不是打個圓場,做做和事老,銷售總監武山河干咳了兩聲,不溫不火的反駁道:
“郭總,首先咱們之間不是誰爲誰服務的問題,包括公司後勤那快也都是一種協作關係。五十噸原料加工成產品後的市場價值將增加6——10倍,請財務計算一下這個數字是多少?可以這麼說,別說一天一個城市,即便在全國每月能銷售五十噸,也是一個很輝煌的業績,基本可以超過財務的盈虧平衡線。
我們做企業不能象個體戶,生意賠了一躲了之,十萬農戶到時候堵到省委省政斧,政斧不找你說事纔怪……”
南方科技是曹偉新請來的企業,在這個與市委副書記任然鬥得昏天暗地的關鍵時刻,南方科技只能出效益,絕不能出一丁半點的簍子。毫無疑問,在這個問題上,作爲曹偉新的代理人,馬定文毫不猶豫的支持武山河穩打穩紮的提議。
見身份超然的“馬老師”,一反常態的發出了聲音,集團公司關副總與分公司劉總對視了一眼,一錘定音地說道:“武總的規劃相對來說比較保守,郭總的提議也很有道理,但結合分公司的實際,我還是傾向於武總的規劃。”
不等郭雲齊開口,劉總便站了起來,一邊示意技術部門把樣品送進來,一邊呵呵笑道:“各位,事有輕重緩急,爲了公司的發展,年度戰略就照武總的規劃執行。當然,菌種推廣也不能放鬆,眼看就要過年了,如果不趁這個機會做好宣傳,等回家過年的民工都外出打工了,那推廣工作無疑將會陷入被動。
這個議題先放一放,來……請大家品嚐一下我們的新產品,都給點意見,看把哪個推上市場合適。”
不得不承認,郭雲齊的開發能力還是可以的,短短的三個月內,就與一位省管優秀專家藥學院院長,共同開發調配出“能治百病”的靈芝口服液配方,並生產出第一批樣品供大家品嚐鑑定。
這可是件大事,衆人立即圍上前來,接過沒有任何標誌的樣品,每嘗一個就用純淨水漱漱口,馬定文還沒嚐出個所以然來,銷售總監武山河驀地舉起一個小瓶,用不容質疑的口氣說道:“就這個,將來銷售就上這個配方。”
馬定文一愣,忍不住地問道:“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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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山河放下瓶子,不無得意地笑道:“因爲其他那些口感都不像藥、而像飲料。只有這個略帶苦味和中藥味,在口感上能讓消費者信服。”
原來保健品是這麼出來的,縱是見多識廣,馬定文還是被他這番話搞得啼笑皆非,真有種大跌眼鏡的感覺。
“武總說行就行!”關副總笑了笑,指着桌上的小瓶,回頭說道:“老郭,就他了!”
說話間,辦公室主任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都顧不上跟衆人打招呼,就湊到劉總耳邊急不可耐地嘀咕着什麼。很顯然,肯定不是什麼好消息,劉總的臉色鐵青,想了想之後,面無表情地說道:“今天的會議就到這兒了,關總、馬老師、郭總、武總,咱們去小會議室坐一坐。”
幾位大佬剛走出大會議室,就見虎林縣委副書記段誠,站在走廊上朝這邊張望,馬定文頓時皺起了眉頭,快步迎了上去,低聲問道:“出什麼事兒了?”
不等心急如焚的段誠開口,關副總乾咳了兩聲,指着小會議室,淡淡地說道:“馬老師,還是進去再說吧。”
剛關上房門,段誠便急不可耐地說道:“老領導,古明運那王八蛋真以爲讓他主持政斧工作,他就是正兒八經的縣長了。簽約儀式和奠基儀式的事兒他懷恨在心,竟然背地裡搞小動作拖虎林經濟建設的後腿。”
“怎麼拖?”馬定文點上了根香菸,一副虛懷若谷,舉重若輕的表情。
“他揹着我開了個縣長辦公會,打着維護老百姓利益的幌子,要求農技系統認真對待靈芝菌種推廣問題。還拿出套針對姓的方案,要求你們發多少菌種,就打相應的回收款到財政局制定賬戶,由政斧部門統一收購。”
關副總猛拍了下桌子,環視着衆人,聲色俱厲地說道:“這跟一些地方的蠶繭統購統銷如出一轍,是赤裸裸的雁過拔毛!人爲的增加流通環節,既侵佔廣大種植戶的利益,又擡高了企業的收購成本,我看他是窮瘋了!還以爲是計劃經濟啊?”
“誰說不是呢?”
已把自己當成南方科技編外人員的段誠,一臉嚴肅地說道:“我在這個問題上的態度很明確,那就是再窮也不能向企業伸手,更不能向老百姓伸手。爲什麼虎林的經濟上不去?就是因爲像他這樣目光短淺,沒有政治頭腦、沒有大局觀的人太多,淨幹這種殺雞取卵,只顧眼前利益的破事。”
馬定文反應了過來,冷冷地問道:“趙潤澤支持他這麼幹?”
段誠重重的點了下頭,一臉無奈地說道:“縣長辦公會是昨天開的,我收到消息後就找他理論。他竟然給我擺出一副縣長的架子,說什麼政斧工作輪不着縣委干涉。這麼大的事我能不管嗎?跟他吵了一架後,就給剛從市裡開會回來的趙潤澤反應這個問題。
見我們鬧得不可開交,趙潤澤就開了個臨時常委會。沒想到姓古的那王八蛋早就串通好了,大半常委都支持他的意見。而趙潤澤也以政斧工作,縣委不適合干涉爲由,沒有行使他的有票否決權。”
武山河長嘆了一口氣,一臉苦笑着說道:“一千多萬土地出讓金到了他手裡,現在是他說了算。唉!沒想到虎林的招商引資是這麼幹的,竟然學人家關門打狗。”
劉總經理與關副總對視了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關門打狗,他也不怕打着狼!”
窮有窮的好處,正因爲虎林財政入不敷出,常幹諸如此類雁過拔毛的事,衆人竟然沒往田文建身上想,而是理所當然的認爲,這是窮兇極惡的地方政斧,趁火打劫的惡劣行徑。
剛纔那個會議,包括剛纔郭雲齊與武山河的那番爭論,都是演給馬定文看的。正是想通過他給曹偉新傳遞一個南方生物科技龍江分公司是一家負責任公司的信號,以便爲接下來的菌種推廣掃清障礙。
一年之計在於春,如果不趁外出務工人員都回家過年期間進行推廣,那菌種推廣受益將會大打折扣。怕什麼,來什麼!沒想到市裡沒什麼意見,縣裡倒殺出個程咬金來,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
關副總掏出手機飛快地摁下一串電話號碼,舉到耳邊又放了下來,緊盯着馬定文,意味深長地說道:“馬老師,菌種推廣沒有政斧的支持是不行的,這個迫在眉睫的問題,是你解決還是我來解決?”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只要古明運不鬆口,那農技部門就不會配合南方科技的工作。就算搬掉古明運那個絆腳石,也不一定能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畢竟他只是個主持政斧工作的常務副縣長,如果田文建那個攪屎棍突然跑回來蕭規曹隨,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就成無用功了。
讓曹偉新上綱上線的干涉,也解決不了什麼問題。因爲縣裡有縣裡的權限,更何況人家並沒有直接干涉企業行爲,只是不配合而已。
像這種讓老百姓出錢的事,哪怕你宣傳得天花亂墜,黨員幹部不帶頭,老百姓們就不敢冒這個險。
馬定文這才意識到權力的重要姓,同時愈加憎恨起那個斷送他政治前途的人來。見衆人齊刷刷的盯着自己,馬定文微微的點了下頭,面無表情地說道:“關總,這件事還是交給我吧。”
“那就麻煩你了。”
關副總滿意的點了點頭,接着說道:“一天之計在於晨,一年之計在於春。馬老師,這可關係着公司今年的發展,您得抓緊啊。”
沒有種植戶就沒有原料,沒有原料就生產不了靈芝口服液,馬定文哪能不明白這個道理。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見關副總問了出來,不得不若無其事地問道:“一個星期,一個星期沒問題吧?”
“沒問題,但不能再長了!”
說完之後,關副總立即站了起來,扭了扭頭,示意衆人跟自己出去,把小會議室讓給馬定文和段誠二人。
看着衆人離去的背影,馬定文深吸了一口香菸,吞雲吐霧地問道:“這件事田文建知道嗎?”
“小鬼子走了之後,市委又安排他去省委黨校學習。這不快過年了嗎?黨校放假,他竟然像沒事人一樣,扔下秘書和司機自個回老家過年去了。”
說到這裡,段誠一副憤憤不平地表情,氣呼呼地接着說道:“也不知道市委領導是怎麼想的,竟然讓這麼個遊手好閒的主兒來當縣長。佔着茅坑不拉屎,我們還得苦口婆心的做人大代表們的工作,確保半個月後他能高票當選,落實組織意圖。”
馬定文狠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我是問他知不知道,扯這些沒用的幹嘛?”
“老領導,古明運那王八蛋您又不是不瞭解,想當縣長都想瘋了。遇上這麼個甩手掌櫃,好讓他獨攬大權還求之不得呢,這樣的事能向他請示嗎?當然,出了這麼大事,葉可凡肯定是要向他彙報的。但據我所知,他並沒有表態,甚至連電話都沒往回打一個。”
剛剛結婚,掉進溫柔鄉里爬不出來了?還是像以前一樣,躲在暗處準備放冷箭?強大的敵人不可怕,未知的敵人才可怕。馬定文頓時皺起了眉頭,想了好一會兒,才淡淡地問道:“蕭廣祿那個人怎麼樣?”
段誠反應了過來,想都沒想,便信誓旦旦的說道:“老蕭被二古壓了這麼多年,愣是沒原地踏步入不了常,趙潤澤也不把他當回事。如果您能拉他一把,他還不唯您馬首是瞻?”
“你去跟他談談吧,好讓他有個思想準備。”
“好嘞!”
看着他那副興高采烈的樣子,馬定文臉上一正,異常嚴肅地告誡道:“現在是非常時期,別做得太過分,差不多就行了。”
段誠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隨即湊到他耳邊,低聲笑道:“老領導,老蕭可不是個不識好歹的人。這些年之所以沒進步,就是沒遇上像您這樣的貴人。這份大恩大德他心裡有數,您就放一萬個心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