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位降了,龍江空軍醫院官兵和職工卻更忙了。
相隔近三十公里的兩個野戰醫院,不斷收治返回家園的老百姓。防疫組、保衛組、宣傳組以及後勤組部分人員,在石副院長和專家組康主任的率領下,組織三個鄉鎮的黨員幹部,尋找水源、消毒殺菌,以防霍亂、鼠疫、痢疾等傳染病蔓延。
三個鄉鎮那麼多災民,空軍醫院帶來的常規藥品,很快消耗殆盡。田大院長總是盯在錢副市長、陸縣長等防汛指揮部領導屁股後面,沒完沒了的索要漂白粉、明礬,以及強力黴素、複方新諾明、吡哌酸等常規藥品。
羣衆的眼睛是亮的,儘管這些穿白大褂的解放軍沒有扛麻袋堵漏,可是別的部隊撤離後他們依然戰鬥在江邊。每天免費收治成百上千的病人,甚至在那麼簡陋的環境下,還能做一些連鄉鎮衛生院都做不了的手術,如果不給他們藥品,那對上對下真無法交代了。
正因爲如此,在市領導的強令下,市縣兩級醫院公司不得不給空軍醫院敞開了藥庫大門。留下的那十二輛卡車終於派上了用場,韓主任先把來之前的藥品基數補齊,再按照醫療組和防疫組列出的清單,把一箱箱藥品使個勁的往野戰醫院搬。
與此同時,空D師政治部夏主任、315廠黨委常副書記等慰問人員帶着補給物資來了。令田大院長倍感意外的是,剛結束高考的鄭小蘭、王政委家千金王丫丫,以及小辣椒也穿着迷彩服跟了過來。
夏主任巡視完黃州野戰醫院營區,在田大院長、楊政委和吳主席的陪同下走進帳篷,就笑容滿面地說道:“小田,你們的任務完成得不錯,不但地方政斧給你們請功,連R集團軍的老軍長,都在大區彭副政委面前提過你們呢。”
“師領導和廠領導對我們的期望那麼高,我們能給領導們丟臉嗎?”田大院長撓了撓頭,不無得意地笑道。
常副書記坐了下來,指着外面忙碌着的醫院職工,呵呵笑道:“小田、楊政委,我看這次抗洪救災醫療保障任務,對醫院來說並不是什麼壞事。大家想想,如果算上龍江考生體檢那一次,兩方人員一起打過三次攻堅戰。親如兄弟的戰友情培養出來了,接下來的合併重組就水到渠成啊。”
“什麼叫接下來啊?”
夏主任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說道:“常副書記,固定資產已經重組了,人員關係也已轉到了師醫院,合併重組已經完成了嘛。”
“對對對,瞧我記姓。”
田文建樂了,忍不住地笑問道:“二位領導,我這個代院長是不是該讓賢了?”
“不急,怎麼着也得等這次任務完成了再說。”
夏主任臉色一正,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異常嚴肅的說道:“這是我來前剛收到的通報,到現在爲止,爲了抗洪搶險,全軍和武警部隊共調用了5800多部車,860多艘舟艇,60多架飛機……其中,渡河、救生器材8萬多件,帳篷3700多頂。
同志們,其他我們沒法跟人家比,但這個帳篷我們一家就佔五分之一還多啊。前段時間的任務完成得不錯,但還需要再接再厲,絕不能虎頭蛇尾。說句不謙虛的話,你們已經成了大區醫療保障系統抗洪救災的一面旗幟,大區和軍區空軍首長都看着你們呢。”
楊曉光一愣,忍不住地問道:“夏主任,您的意思是說,我們還得繼續堅持下去?”
“是的,據氣象部門預測,上游過幾天還會有大到暴雨。你們要做好迎接第三次洪峰的準備,要不我這次能給你們送救生衣過來?”
夏主任的話把衆人驚呆了,田文建愣了好一會,才急切地說道:“夏主任,您無論如何也得把三個丫頭帶回去,這裡太危險了,她們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您讓我怎麼跟王政委和小梅他爸交待。”
“丫丫是政委派來的,一是讓她陪陪韓大姐,二來也接受一下教育。其他兩個丫頭的工作你去做吧,我是無能爲力。”
田大院長急了,驀地站了起來,指着帳篷外的大堤,聲色俱厲地說道:“我的大主任,您知道上次有多危險嗎?三處塌方,一處決口,是R集團軍官兵用身體堵上的。要不是他們奮不顧身,您這會兒不知道還能不能見着我們呢。”
高考完了,鄭小蘭鐵了心要上前線陪她田叔叔。她要是出點問題,空D師可沒法跟A集團軍交待。丫丫是王政委的獨女,於小梅更是將軍家的千金。
夏主任可不敢開這個玩笑,想了想之後,毅然說道:“既然這樣,綁也要把她們綁回去。你們自己也得小心點,別以爲穿着救生衣就安全。”
經歷過兩次洪峰的楊政委,想到還有第三次洪峰的可能,連忙站了起來,憂心忡忡地問道:“主力部隊都撤了,洪水真來了怎麼辦?”
常副書記輕嘆了一口氣,凝重地說道:“部隊沒有撤,只是暫時休整一下,另外中Y軍委還在從四面八方往你們這裡調兵。你們上次保障了兩個團,下次說不定就要保障幾個師了。”
“大區後勤部和軍區空軍衛生處考慮到你們的實際,決定近期內派一批軍校畢業生過來實習,都是醫學院的,你們要做好迎接準備。”
時間緊急,有太多太多的準備工作要做。既要完成上級下達的醫療保障任務,又得確保幾百名官兵的絕對安全,田文建可沒有時間陪兩位領導繼續聊天,立即讓楊政委和吳主席通知幹部集合,準備將野戰醫院和醫療點轉移到海拔較高的安全地帶。
這裡太危險了,但老專家們就不撤,田大院長不得不讓他們留了下來。三個小丫頭更是把他搞得焦頭爛額,費了好大勁才連哄帶騙的把她們送上了車。
大戰在即,一切以抗洪救災爲重。在拼命囤積醫療物資的同時,田文建毅然命令通信分隊和保衛科接受防汛指揮部的指揮。通知防疫組人員儘快將手頭上的工作,移交給地方政斧的基幹民兵,迅速回來準備戰鬥。
果不其然,七天後,長江中游地區再度出現大範圍強降雨,上游更是連降特大暴雨。剛降下去的水位迅速回漲,上游十二個水文站已然超過歷史最高水位。
黃州大堤再次告急!
三千多名空降兵在省防總的指揮下,踏着R集團軍C師機步團的足跡,衝上了黃州大堤。之前剛返回家園的幾萬百姓,再次收拾行李,在地方政斧的組織下,依依不捨的撤離。
天氣熱了起來,幾千官兵頂着三十五度的高溫,進行着高強度作業,中暑昏厥成了平常事,醒過來又繼續戰鬥。作訓服已經破得不成樣子,褲子撕成一條條的。每個人都是皮脫了幾層,渾身上下疼得不敢碰,還要繼續扛着麻袋奔跑。
然而在洪水面前,人的力量太渺小了,包括地方基幹民兵在內的幾萬人,眼睜睜看着管涌造成了潰堤,辛辛苦苦壘成的沙袋壩,被洪水輕而易舉捲走,水流洶涌而下,就好像黃河壺口瀑布,奔騰着衝向大堤下的農田。在他們眼裡,此情此景不是壯觀,而是悲壯。
還好空軍醫院早有準備,如果還像之前那樣駐紮在大堤下,後果將不堪設想。
此時,單憑雙手和沙袋已是螳臂當車。現場徵調了幾條三十噸的水泥船,推進缺口,被洪水捲了幾個跟頭就消失了,一條五十噸的大船也轉眼沒了影。岸上幾萬人屏住呼吸看着,一艘五百噸的鐵駁船被拖來了,推下水後,翻滾了幾下,終於卡在缺口上,洶涌的洪水頓時被扼住了咽喉,只剩幾條水龍從隙縫中噴出老遠。
岸上是一片震天的歡呼,所有人又奔跑起來,打樁的打樁,封堵的封堵。還有一些小缺口,是戰士們用自己的身體阻擋水流,爭取築堤補缺的時間。驚濤拍得人無法呼吸,有人沉入水中,被身邊的戰友拖起來,互相挽着胳膊築起人牆。
他們只有十八九、二十出頭,羽翼未豐的年歲,很多人在這個歲數還離不開父母,而他們在用自己的生命去守護別人的家園。有些人說他們是傻大兵,拿着不夠別人吃一頓飯的津貼賣命,也有人罵納稅人養了一羣廢物。可是在危急關頭,人們第一個想到的,永遠是這些人,豁出自己的命,撐起一片天。
險情排除後,從水裡爬上來,戰士們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想動,身邊是和他一樣的戰友們。醫護人員送來給養,拍拍他們肩膀,把水和吃的放在他們身邊。可就是沒人起來吃飯,都累到了極限,倒下就睡着了。
醫護帳篷已經住滿了傷員,指揮部臨時借用了當地一所學校,組建了龍江空軍醫院第三個野戰醫院。可剛給他們處理好傷口,幾十公里外的地方又出現了險情,隨着現場指揮部一聲令下,官兵再次踏上了征程。
那裡不是空軍醫院的保障範圍,看着一下子又變得空洞洞的營區,看上去跟野人差不多的田大院長,命令除通信分隊繼續留在大堤上,其他人都撤到駐地,洗洗涮涮,領新的作訓服。可是大家太累了,很多人連晚飯都顧不上吃,倒頭就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