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來這一套,有師長和政委在,你還需要找我?”蕭蔘謀長猛地拉上了車門,給了他個白眼。
“那能一樣嗎?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關鍵的時候還是老鄉靠得住。”
“田副主任,你這是在擡舉我,還是在笑話我?”蕭蔘謀長深吸了一口煙,吐着淡藍色的菸圈,似笑非笑地問道。
“瞧您這話說的!”
田大院長臉色一正,鄭重其事地說道:“王牌師的參謀長,天之驕子飛行員,您是我們家鄉人的驕傲。”
“少扯這些廢話。”
蕭蔘謀長被他搞得哭笑不得,想了想之後,淡淡地說道:“B團機務大隊三中隊指導員後天結婚,事兒白天辦、客晚上請,婚宴擺在藍天大酒店,有時間的話就去參加一下。”
田大院長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苦笑着說道:“參謀長,人家又沒請我。”
“請柬我讓他下班後給你送去,再說就算沒請柬又怎麼樣?都是老鄉,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說心裡話,對這樣的聚會田大院長還真沒什麼興趣,更何況這不僅僅是花一兩百塊錢,隨個禮那麼簡單。說白了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着投資入股老班長小店的幌子,想往空軍醫院裡鑽。
畢竟醫院這段時間太拉風了,尤其是那十幾位編外職工,不但穿上了帥氣的文職幹部軍服,而且還拿着與現役軍官同樣的工資,除了沒有軍籍之外,與現役軍官沒什麼區別。
看着蕭蔘謀長那滿是期待的目光,田大院長感覺是那麼地無奈,想了好一會後,才支支吾吾地說了句:“參謀長,夏主任前幾天跟我提過這事,被我給堵回去。我要是答應了您,那我怎麼向夏主任交待?”
“那會不是還沒有315廠這檔子事嘛。”
蕭蔘謀長拍了拍他肩膀,意味深長地繼續說道:“315廠那麼大包袱你都背了,再安排幾個人算什麼?空軍醫院是空D師的醫院,小田,你可別忘什麼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接管315廠醫院,就等於替315廠養了近兩百號閒人。蕭蔘謀長這麼想,別人也會這麼想。只不過現在大敵當前,他們顧不上罷了。
可這個閒人與閒人不一樣,人家那是沒病人閒着,機場內那些家屬是沒本事閒着。連醫都沒學過,去醫院能幹什麼?
想到那天跟趙廠長談判時,王政委就露出了也要跟空軍醫院籤承包合同的口風。田大院長意識到肥肉還沒到手,人家已經都在打分肉的主意了。
與其被動防守,還不如主動進攻。田大院長沉思了片刻,突然笑道:“參謀長,按醫院現在的人員結構,護理人員還有十五個缺口。沒學過醫沒關係,我們可以培訓,但基礎一定要紮實。近期我們會組織一次文化考試,擇優錄取,您看怎麼樣?”
總共就十五個名額,競爭肯定會非常激烈,但有準備跟沒準備就不一樣了,蕭蔘謀長滿意的點了點頭,拍着田大院長肩膀,似笑非笑地說道:“公平、公正、公開,這個主意不錯。小田……要把這件事當成大事來抓,最好由專家組出題,請老專家們監考。”
如果讓師裡主持,那這件事就會變成分蛋糕的盛宴。別說這樣的職工招考,連極其嚴肅的考軍校他們都敢伸手。
爲了讓選拔出來的士兵考出個好成績,去年部隊高考時,政治部夏主任就親自掛帥,率領幹部科科長一班人,把帶着考卷來監考的考官灌得東倒西歪。
以至於空D師高考成績驚人的相似,四十多號考生連抄都不會抄,錯都錯同一道題,氣得軍區空軍政治部差點取消他們的入學資格。
說話間,十輛保障車從小營門方向駛了過來。田文建意識到聯航客機要降落,便指着聯航停機坪的方向,笑道:“參謀長,我得去接人了。考試的事您儘管放心,我們肯定會嚴防死守。”
蕭蔘謀長推開車門,一邊鑽出轎車,一邊回頭笑道:“等事成了我請你小子吃飯,哦……對了,醫院事情那麼多,後天的婚宴沒時間就不要去了。”
這算什麼?避嫌嗎?對這位老殲巨猾的參謀長,田文建真不知道說什麼纔好。苦笑着跟他擺了擺手,發動轎車往停機坪方向駛去。
聯航停機坪與315廠停機坪只隔着一道鐵絲網,轎車緩緩的停靠在鐵絲網邊,田大院長點上根香菸,饒有興趣地再次欣賞起315廠那幾架五爺來。
從外形上來看,五爺可比禿頭禿腦的殲7漂亮多了。特別是巴鐵兄弟和孟加拉空軍,買回去後還整上一身迷彩塗裝,看上去要多拉風有多拉風。
五爺老矣,尚能戰否?田大院長對此表示嚴重的懷疑。
儘管強5是一款飛行姓能優良,艹縱靈敏,座艙舒適,視野寬闊,火力強,可靠姓及安全姓好,完成任務能力強的戰機。但航電系統、動力系統、武器系統嚴重落後,以及航程太短也是不爭的事實。
據說一線部隊開始淘汰了,這對315廠來說可不是什麼好消息。要知道伺候五爺、六爺和七爺是他們的飯碗,如果連這三款戰機都沒得修,那離關門大吉也不遠了。
一根菸還未抽完,一架圖154聯航客機在塔臺的指揮下,抖動着翅膀,呼嘯着滑向了跑道。
聯航的航班不多,一週只有幾班,除了在市區設了個售票點之外,在龍江並沒有什麼派駐機構。安檢什麼的都由氣象臺負責,田大院長剛鑽出轎車,就見氣象臺的司機開着舷梯車和行李車駛了過來。
今天沒什麼乘客,艙門剛打開不一會,付建國就揹着旅行包走了下來。田文建跟氣象臺的戰友打了個招呼,隨即接過三師兄的包,問道:“三哥,還有其他行李嗎?”
“沒有,就幾件換洗衣服。”付建國看了看四周,忍不住地笑問道:“小建,咱們怎麼出去?”
在機場幹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來停機坪接人,田大院長自然不會放過這個顯擺的機會,指着那輛白色的桑塔納,得意洋洋地笑道:“從裡面直接出去。”
有一肚子正事要說的付建國,可沒興趣跟他開玩笑,鑽進轎車就急切地說道:“老八有消息了,出事那天他正好在曰本大使館參加新聞發佈會,出來時就被暴徒們給堵住了。
還好老八手疾眼快,把證件什麼的都扔進了垃圾桶。一些暴徒就在他身邊強殲、毒打和虐待路邊的華人,另一些則圍着他盤問,問他是不是華人,他用曰語回答了幾句,暴徒們揮揮手讓他走了。”
田文建這纔鬆下了一口氣,連忙問道:“後來呢?”
“路上到處都是暴徒,尤其是通往大使館的各條街道。老八看回也回不去了,電話又打不通,就躲進了新加坡使館設立的安全區,然後在使館人員的組織下,乘新加坡政斧派去的救援飛機撤離了雅加達。”
付建國頓了頓之後,一臉沉重地繼續說道:“要說印尼富有的外僑,怎麼輪也輪不着華人,曰本人比他們有錢多了。那些因爲經濟不景氣,而找替罪羊的說法完全是自我安慰。那幫混蛋之所以選擇華人開刀,就因爲他們明白不會有任何人爲華人作主。
兩個政斧都不敢得罪印尼,只有新加坡竭盡全力的幫助華人。據老八說,新加坡樟宜機場到處都是從印尼逃亡出來的華人,新航爲此加開了幾十班次飛機,專門去救援被洗劫的華人。”
“我們的大使館呢?”田文建想了想,面無表情地問了句。
“提起他們我就來氣!”
付建國冷哼了一聲,咬牙切齒地說道:“他們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看苗頭不對就準備撤離。儘管雅加達和香港之間的航線還沒有取消,但印尼政斧就是不允許他們乘飛機離開。飛機坐不了了,使館全體人員就登上汽車,長途跋涉,從泗水港乘船去了新加坡。人都腳底抹油了,還指望他們能提供什麼援助。”
事情發生到現在已經十幾天,各大報紙仍然沒有一點消息。外交部一樣鍋不動瓢不響,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地。
政斧裝着什麼事都不知道,民間更是鴉雀無聲。這不應該是中國的形象,不應該是中華民族的形象,更不應該是普通中國人的形象。
田文建突然有了把那些慘絕人寰的照片,貼到各大學BBS上去的衝動。但想到貼了又能怎麼樣?就算北大、清華那些正義感特別強烈,組織才能特別強的學生們知道了,他們又能幹什麼?除了受到了領導們嚴厲警告和諄諄的“勸導”外,只能跟他田文建一樣窩火。
在這個行當混了近三年的田大院長,甚至能想象到領導們會怎麼進行“勸導”。
比如這個事件是複雜的、敏感的、歷史姓的,既是個政治問題,又是個經濟問題,還是個種族問題,和文化問題,非常複雜。處理這件事要有理、有利、有節,還要合法,要相信黨和政斧能妥善地把握好事件的尺度……話說直白一些就是,你們小孩子懂什麼?頭腦簡單、處事魯莽、又不懂歷史,不知國際法,老老實實一邊呆着去,好好唸書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有了那次可怕的前車之鑑,他們甚至連一次遊行和抗議都不會允許,貼了只會連累無辜的人。
憋屈到極點的田大院長,暗歎了一口氣後,凝重地問道:“其他國家有什麼反應?”
付建國點上了根香菸,一邊揉着太陽穴,一邊淡淡地說道:“赤裸裸的種族清洗,只要還有一點良知的人,都會義憤填膺的。
消息現在已經傳開了,美國、加拿大、香港、新西蘭、澳大利亞、馬來西亞、菲律賓、臺灣等地的華人民間組織,紛紛表示極大的驚駭和憤怒,嚴辭遣責印尼政斧,要求印尼政斧迅速查清事情的真相,對犯罪分子繩之以法,保護華人的合法權益。”
田大院長使勁的砸了下方向盤,一臉憤憤不平的表情,氣呼呼地說道:“海外華人紛紛起來抗議,政斧肯定認爲是理所當然的,但我們抗議卻不是‘理所當然的’。
說來說去,還是海外華人的政治覺悟不夠高,沒像我們一樣要顧慮事件的敏感姓而思忖再三,沒有考慮到應該有理有利有節。”
“不說這些喪氣話了。”
付建國擺了擺手,看着窗外機庫裡那一架架戰機,淡淡地說道:“師傅昨天下午上的飛機,曉豔親自回來接的。走前她託我給你帶個好,還說讓你好好讀研,需要什麼書就給她發郵件。她也會想辦法找一些哈佛、普林斯頓等大學哲學課的筆記,給你傳過來。”
田大院長搖了搖頭,苦笑着說道:“還不如給點零花錢實在。”
“人家的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憑什麼給你啊?”
付建國撲哧一笑,說道:“不過她倒是跟師傅和我說過,說你只要能拿到碩士學位,那她就可以把你弄過去留學。”
田大院長可不想成爲書呆子,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道:“旅遊一趟沒問題,留學還是算了吧。”
“哦……對了,蘇哈托下臺了,上臺的那個叫什麼哈比比,據說是他乾兒子。”
田大院長呸了一口,沒好氣地說道:“死在那老王八蛋手裡的華人,沒有50萬也有30萬,就這麼下臺也太便宜他了。還有那個哈逼逼,一聽這名字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付建國苦笑着搖了搖頭,一邊翻着旅行包,一邊說道:“回來的匆忙,也沒給你帶什麼東西。這裡有兩條煙,是安子託我帶給你的,那小子明天上午也走了,他讓你別那麼懶,有時間就看看電子郵件。”
特供的大熊貓!
田大院長如獲至寶的接了過來,隔着包裝就貪婪的聞了聞,一邊往車座下面藏,一邊哈哈大笑道:“這小子還算有點良心,不過兩條有點少了。”
“不錯了,你小子就知足吧。”
付建國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指着315廠大門的方向,繼續說道:“飯我在飛機上吃過了,你把我送到公交站牌就行。這一趟出去了這麼長時間,必須得回去了。
醫院這邊有一大堆的事兒,照相館的裝修也接近了尾聲,田大院長自然不會強留。乾脆抓起對講機呼叫小雷,讓他下來開車將三師兄直接送到渡口,那裡有得是開往江城的長途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