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的很充分,鄉親們很滿意。畢竟來空軍醫院是看病的,不是來享受的。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們只是抱着試試看的心理,早已做好了被拒之門外的準備。現在管吃、管住、管看病,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說句不誇張的話,誰要是敢在病區裡說空軍醫院一句不是,那麼不用官兵們動手,鄉親們就會毫不猶豫的把他趕出營外。
稀飯饅頭就鹹菜,鄉親們圍坐在地上吃得津津有味。這讓參戰人員很是心酸,連田大院長都抱怨他們來得不是時候。畢竟現在是水果淡季,如果晚兩個月再來,田大院長肯定會讓人去批發幾車水果,吃完飯後一人分上幾個。
許師長、王政委、劉副政委、周副師長、蕭蔘謀長等師領導都來了,不動聲色的圍着醫院巡視了一圈。315廠老幹部合唱團的紅歌剛剛唱響,王政委就臉色鐵青的轉過身來,對陪同他們的楊教導員和韓參謀命令道:“天氣雖然暖和了,但坐在地上可不行,畢竟他們都是病人。韓參謀……你現在就回內場,通知各單位把小凳子收集一下,全部送來。從今天開始,班務會就站着開。”
“是,政委。”
楊教導員一愣,連忙說道:“政委,凳子我們的確需要,但這裡只需要800張左右,全部送來有點多了。”
空D師別的不能出,人手一張的小凳子還是沒問題的,王政委想了想之後,點頭說道:“那就先送800張過來,其他病區搭建好了後就照此辦理。”
不等楊教導員開口,許師長一邊示意韓參謀執行命令,一邊指着頭頂上的電線,嚴肅地提醒道:“安全用電要注意,絕不能出一點問題。要是後勤上出一點紕漏,那我就找你這個後勤大總管說事。”
“師長,電這一塊您儘管放心。”
楊教導員轉過身去,指着醫護中心左側的那個帳篷,介紹道:“那裡是後勤值班室,315廠房管處的三個電工就在裡面值班。另外,保衛值班人員每隔半個小時巡視一下病區,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消防呢?”周副師長回頭看了看,淡淡地問了句。
“報告周副師長,消防問題我們也考慮到了,一是病區內禁止吸菸,杜絕明火。二來嚴防死守,防止電氣火災。此外,315廠消防隊二十四小待命,只要我們這邊發出火警,那他們三分鐘內就能抵達。”
楊教導員頓了頓,指着帳篷與帳篷之間的通道,繼續說道:“消防通道全部預留出來了,水源也沒有問題。事實上防火是保衛組和後勤組工作的重中之重,我們絕不敢掉以輕心。”
領導們事無鉅細的問了近半個小時,才乘考斯特返回機場。楊教導員正準備去後勤值班帳篷看看,對講機裡就傳來了田大院長的命令,要求包括他在內的指揮部人員立即回去休息。
幾百號人伺候一百多號病人,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再說病人們都已經安頓了下來,情緒也很穩定。宣傳組甚至決定明天上午搞一次選舉,選二十名病情較輕的積極分子,協助安全保衛組維護病區秩序。
儘管如此,楊教導員還是在病區內轉了半個多小時,叮囑了一番後勤組值班人員後,才返回了行動指揮部。
“政委,人呢?”
見除了幾個值班人員外,指揮部裡空空如也,楊教導員感覺有點不可思議。
成政委放下手中的藥品消耗報表,擡頭笑道:“吳主席回去休息了,小田剛接了個電話說出去有事,姜隊長去看望醫科大學實習生,指揮部裡就我值班。教導員,你也早點休息吧,這幾天最累的就是你,接下來還有得忙呢。”
想到還有兩個野戰醫院和一個傳染病隔離區在圖紙上,楊教導員點了點頭,點頭說道:“那我就先去睡了,政委,你也早點休息。”
“恩,去吧。”
與此同時,田大院長正跟兩位老朋友在藍天大酒店四樓喝酒。這裡視野開闊,透過窗戶可以看到燈火通明的三號病區。如果郵電所廣場是唯一的主戰場的話,田大院長肯定會將指揮部設在這裡。
空軍醫院爲人民服務的收費搞得沸沸揚揚,任然這個開發區土地爺不但早有耳聞,而且還專門抽出時間,與剛到任的開發區管委會主任黎志強一起,聽取了開發區衛生局局長關於空軍醫院對開發區醫療系統危害的彙報。
一邊是小兄弟,一邊是下屬,任然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給田大院長打電話又打不通,不得不拉着軍分區吳司令員一起找上門來了。
都是自己人,沒那麼多客套。與剛到開發區上任那次一樣,叫了幾個家常菜,在房間裡就喝了起來。
吳敏仁放下酒杯,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百思不得其解地問道:“剛纔我在你那集中營外面轉了一圈,我的乖乖!315廠宣傳部、武裝部、保衛科、房管處的頭頭腦腦傾巢出動,文建,你小子什麼時候跟趙老闆搭上了?”
“哦,沒什麼,我就是承包了他們的醫院。”田大院長點了上了根香菸,不無得意地笑道。
“315廠讓你承包醫院?”
“是啊,就是承包。”田大院長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說道:“當然,光靠我自己是不行的,還是許師長和王政委面子大。”
任大書記急了,一個勁的敲着桌子,苦笑着說道:“315廠的事我不管,我也管不着。兄弟,你就告訴我你到底想幹什麼吧。如果你再不收手,那我就讓人來堵你大門了。”
田大院長樂了,忍不住地問了句:“怎麼着?衛生局那幫人找你了?”
“你砸人家飯碗,人家拿你沒辦法,只能來找我了。”
“是不是去堵管委會門兒了?”田大院長想了想之後,接着問道。
任然長嘆了一口氣,搖頭苦笑道:“今天上午,幾個衛生院的近百號職工,把管委會堵得水泄不通,害得我連午飯都沒吃上。”
田大院長沉思了片刻,突然笑道:“聲東擊西,把自己摘的乾乾淨淨,衛生局有能人啊。”
“什麼意思?”任然糊塗了,直愣愣的盯着田大院長,一副很茫然的樣子。
田文建站了起來,猛地拉開窗簾,指着郵電所廣場方向,異常嚴肅地說道:“二位領導,我現在負責任的告訴你們,下面的這些患者,通通是衛生局給我送來的。另外我還得告訴你們,這纔是剛剛開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的半個月內,將有數以千計的患者蜂擁而至。”
任然大吃了一驚,頓時皺起了眉頭,想了好一會後,才憂心忡忡地說道:“那麼多病人聚集在一起,只要有點風吹草動,那就會釀成極其嚴重的[***],難道他們不知道這個後果有多嚴重嗎?”
田大院長坐了下來,凝視着二人,淡淡地說道:“知道,他們知道的是一清二楚。所以他們部署的非常周密,偷偷摸摸的點幾把火就閃人,就算查也查不到他們身上去。”
吳敏仁搓了下臉,隨即指着田大院長,不解地問道:“小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跟衛生局什麼時候又耗上了?”
“事情很簡單。”
田大院長一副很無辜很無辜的樣子,苦笑地說道:“我們就是想爲人民服務,讓看不起病的老百姓能看上病。他們認爲我們觸犯了他們的利益,也就給我們使這麼下三濫的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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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想怎麼辦?”吳敏仁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接着問道。
田文建長嘆了一口氣,搖頭說道:“讓我像他們那樣把患者拒之門外,我做不出來。讓我關門大吉,我又不甘心。除了照單全收,還能怎麼辦?”
經歷過鄭小蘭事件的吳敏仁,可不認爲眼前這位是個肯吃虧的主兒,想了想之後,指着任然,意味深長地說道:“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
“要不我能不接他電話嗎?”
田大院長回過頭來,似笑非笑繼續說道:“這件事與你無關,千萬不要瞎摻和,如果他們再去鬧,你就和和稀泥。實在不行就往衛生局那邊推,最多一個月時間,我這邊就完事了。”
“既然這樣,那我就放心了。”儘管任然不知道田大院長想幹什麼,但還是重重的點了下頭。
吳敏仁可沒有那麼好糊弄,一邊給田大院長斟酒,一邊笑問道:“說吧,這次誰又要倒黴了?”
田大院長抓起一把花生豆,一顆一顆的往嘴裡扔,津津有味的咀嚼了好一會,才輕描淡寫地說道:“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兩百多萬可頂不了幾天,難道趙老闆不但出人,還能給你小子出錢?”
“這件事你們就別問了,我不想把你們扯進來,咱們還是換個話題吧。”田文建擡頭笑道。
“說什麼?”任然給了他個白眼,沒好氣地說了句。
“說說你的新搭檔,對了,你們合作的怎麼樣?”
黎志強這個管委會是怎麼來的?田文建並沒有跟任然說過。同時,他跟黎志強也只有一面之緣,除了知道他一些事情之外,並沒有什麼交往。
令田文建倍感意外的是,任然竟然淡淡地說道:“不怎麼樣。”
“說具體點。”
“開發區作爲龍江經濟的發動機,必須加強招商引資的力度,並想方設法的改變現有的經濟機構。如果不從根本上轉變現在這勞動密集型經濟增長方式,那將難以爲繼。”
任然長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可這個道理跟他就是說不通,也許這是他剛剛上任的緣故。思想上還停在他當縣長的時候,還沒有適應新的角色。”
不等田大院長開口,吳司令員便語重心長地說道:“黨政一把手政見不同,不利於班子團結。我也時常與政委觀點撞車,怎麼辦?多溝通,多通氣唄。老弟,我知道你爲開發區的現狀着急,但是越急越要冷靜,找機會跟他好好談談,不要怕意見相左,就怕悶着,越悶意見越大,越難溝通。”
“他的事我也聽說過一些,從內心來講,對他我是尊敬的。”任然點上了根香菸,深吸了一口,吞雲吐霧地說道:“談也談過,但在一些問題上根本達不成共識。開發區嘛,經濟不搞上去還叫什麼開發區?可他對招商引資的事不聞不問,一門心思的發展農業,整個一農業縣長。”
黎志強是從村支書開始幹起,一步一個腳印幹到縣長的。他之所以能當縣長,也正是因爲他在農業上很有建樹。讓這麼一個心繫農民的人,來開發區當管委會主任還真是不太合適,田大院長意識到自己似乎幫倒忙了。
“當官的我見得不少,有能力的見過,沒有能力的也見過,但像黎志強那樣的官卻只見過他一個。”田文建緊盯着二人,淡淡地說道:“他當縣長時,縣委書記正好去京城學習,也就主持了一段時間的縣委工作。
在那期間,凡是有人事調整,他從不拖拉,總是速戰速決。要是人選一時定不下來,需要考慮考慮,他就採取三十計,計走爲上計—下鄉去了。而且行蹤詭秘,出縣城是向東面走,出城後卻轉到南面、西面或北面去了,並避開鄉政斧,直接下村,這個村三天,那個村兩天地轉悠。
城裡那夥人沒法搞清他在哪裡,在村裡轉悠期間,一旦有了較成熟的考慮,他就請副書記和組織部長叫下來,三人先碰碰,若取得一致,就打馬回朝召開常委會。當那些嗅覺靈敏的跑官者,發現他端着茶杯從會議室走出來時,已經遲了,任免文件已送文印室開始打印。於是一個個心裡叫苦不迭,暗罵他老殲巨猾。”
“呵呵,人事任命竟然能運用[***]的戰略戰術,鑽山溝打游擊。既避免了庸俗的糾纏,也檢查督促了工作,這個黎志強有點意思。”吳敏仁想了想,忍不住地讚了一句。
“二位都沒當過基層幹部,對交公糧的事可能不太瞭解。”
田文建瞥了任然一眼,繼續地說道:“80年代種一畝地只要交50斤穀子,當時的老百姓都踊躍交公糧,我們家也一樣。改革啊,不但將原來的交公糧改爲了交現金,而且還加重了負擔。原來交50斤穀子,2毛錢一斤也就10塊錢;可現在一畝地要交幾百斤穀子,好幾百塊錢,而且還打白條。
隨着負擔加重,公糧越來越難收了,變成了幹部下村催糧催款;再後來幹部催不動,就自己下村去收糧收款;現在是收不到就帶着警察下村逼糧逼款。如果不信,你們下去問問,看廣場上誰手裡沒有白條。”
“老百姓不容易啊!”吳敏仁點了點頭,深以爲然地嘆道。
田大院長端起杯子一飲而盡,看着任然那張陰晴不定的臉,意味深長地說道:“前年夏糧徵收的國家保護價是5毛5,可糧站只收4毛8。補充一下,這是白條的收購價!
之所以打白條,一是便於鄉村幹部坐地扣款,另外一個原因是糧站確確實實沒錢。其實糧站也不是沒錢,只是因爲這涉及到一系列扯皮拉筋的結算問題,需要有非常高級別的幹部主持,才能進行這樣的結算。但非常高級別的幹部是很少的,收糧的糧站和賣糧的農民卻很多。反正不打白條不正常,打白條卻很正常。”
就在二人聽得一頭霧水之時,田大院長突然話鋒一轉,異常嚴肅地說道:“大環境如此,全省各縣都大同小異。可在黎志強擔任副縣長和縣長期間,南安縣不但從未打過白條,而且還堅持按照國家保護價徵收。
也許他不是把搞經濟的好手,但他卻是幾十萬南安縣百姓公認的好乾部。如果在古代,應該就是那種可以得到萬民傘的好官兒。”
任然哪能不知道田大院長的言外之意,想了想之後,搖頭笑道:“既然這樣,那就讓他幹想幹的工作。開發區現在的工業佔地面積才35%,那65%的農村就交給他了。”
“任大書記,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田文建沉思了片刻,若有所思地說道:“開發區畢竟是開發區,現在有65%的農業耕地,不等於將來還有。有你這位招商引資的行家裡手在,兩年內打造成江城工業園區那樣的規模,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難不成到時候讓他下崗?我看還是吳司令員說的對,你們應該多溝通,總能找到共識的。更何況你不但是開發區工委書記,還是市委領導,總不能什麼事都親力親爲吧?”
“看着田大院長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任然猛地反應了過來,頓時急切地問道:你認識他?”
“還沒有認識你之前就認識他了,不過只有一面之緣。”田大院長回過頭來,繼續說道:“吳大司令,有時間你可以給他打個電話,告訴他你是安子的朋友,我想他會請客的。”
吳敏仁樂了,猛拍了下桌子,哈哈大笑道:“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