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石敢當大致理出了一條脈絡:石世宇發現了我家的聖泉,認爲是龍脈,因爲自已沒有兒子,便將這條消息告訴給了凡。於是兩人密謀奪取聖泉。把我扔進水庫、玉瓶掣籤、盜爺爺的墓,都是爲了將我們家逼出橋溝,他們成功了。石世宇還是以恩人的面目出現的。了凡一家,雖得到聖泉,卻爲此送了性命。世事如此弔詭,真是令人唏噓感嘆。
石敢當道:“了凡,聞柏達爲何要加害於你?”了凡道:“主要是殺人滅口。”石敢當道:“你們之間有何勾當?”了凡道:“我前後送聞柏達金銀高達二十多萬兩。另外,除掉我,森羅殿裡的金銀他還能多撈一些。”
石敢當道:“你知道放火的那個黑衣道士是誰?”了凡一愣,大駭:“果真有人放火?”石敢當道:“你不知道?”了凡道長跺腳道:“嗨!自作自受啊!定是我一手**出來的好徒弟所爲!”石敢當道:“你能斷定放火的這個黑衣道士是石世宇僱傭的?”了凡道長痛苦地點頭道:“錯不了。我到了地獄,在望鄉臺上只看到了大火,沒有看到是黑衣道士所放。我也不能斷定是人爲縱火。見到聞柏達時,我便詐他,聞柏達只承認害我,不承認害我妻子兒女。橋溝大火之後他才知道那是我的家。他還說霍都頭實地勘驗過,認定非人爲縱火。聞柏達說這幾年泰安發生了許多蹊蹺案件,彷彿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幕後操縱,他直到臨死之時,纔想明白是石世宇。我相信石將軍是不會說假話的,如果是黑衣道士所爲,幕後主使是一定是石世宇。石世宇,你好歹毒啊!拿着我的錢,僱兇放火燒死了我全家!怪之怪我了凡瞎了眼啊!”
石敢當道:“永生堂捉姦的那個黑衣道士也是石世宇主使的嗎?”了凡道:“肯定是。”石敢當道:“他這樣做是爲什麼?”了凡道:“除掉甄侍祟。”石敢當道:“這怎麼可能?”了凡冷冷一笑,道:“怎麼不可能?把甄侍祟弄到縣衙就是準備讓他做替死鬼的。石世宇的手段真是了得,甄侍祟臨死之際還把聞柏達揭了出來,把害自已的人送上縣太爺的寶座。”
石敢當聽聞此話,不寒而慄。然而,這中間九曲十八彎,了凡真的瞭如指掌嗎?於是,將計就計,便道:“香稅案事發也是石世宇一手操縱的?”了凡道:“肯定啊!”石敢當道:“你這次真錯啦!香稅案是我向濟南知府衙門、山東巡撫衙門舉報的。”了凡一臉尷尬,道:“石將軍勿怪,了凡並非神仙,所做推斷不敢說絕對精準,但也應該非常接近真相啦!你揭發香稅案是正義之舉,石世宇卻利用香稅案達到了自已的目的。”
石敢當基本贊同了凡這一說法,問道:“打甄虎的是些什麼人?”了凡道:“肯定是石世宇指使的。”石敢當半信半疑,道:“你看到的?”了凡道:“沒有,我平常緊盯石世宇,那有工夫瞭望濟南?是我推斷的。害聞虎的和打甄虎的是同一人所爲,石將軍您信嗎?”石敢當點頭道:“信。”
了凡道:“聞虎是石世宇害的,難道打甄虎就不是他指使的嗎?”石敢當道:“石世宇爲什麼害聞虎?”了凡道:“斬草除根。”石敢當道:“你看到了?”了凡道:“沒有。但我能推斷出石世宇爲什麼這麼做?”石敢當道:“爲什麼?”了凡道:“斬草除根。聞虎帶着二十萬兩銀子,他石世宇可以買兇殺人,聞虎也可以。抓了聞虎,查出二十萬銀子的來頭,聞柏達一樣性命不保。多好的一箭雙鵰之計啊!”
石敢當越聽心裡越冷,腦海裡那個笑容滿面的世宇叔叔,漸漸地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化石。
石敢當道:“我師傅是那個捨身崖上的道士嗎?”了凡道:“不是!”石敢當道:“武偉勇爲什麼指認我師傅是那個黑衣道士?”了凡鄙夷不屑地說道:“武偉勇這個人啊,一肚子壞水,但是沒腦子,張開嘴就跑馬車,整天圍着上司轉,琢磨着上司的心思說話。他做夢也沒想到,這隨口一說,不但說出了石世宇做夢也想不到的話,還替石世宇解了圍。從此,大將軍再也不用懷疑他是幕後黑手啦!唉!這個人的運氣怎麼就這麼好啊!”
石敢當道:“我師傅爲什麼偷那寶貝?”了凡道:“霍道一沒有辦法,響馬盯上了那寶貝,沒膽做,只好綁架了霍瑩,逼霍道一拿寶貝換。唉!泰安縣衙就這麼一個方正之人,卻落了這樣一個下場,老天不公啊!”
石敢當想起師傅昔日的恩情,流下了眼淚,哽咽道:“小師妹霍瑩現在何處?”了凡道:“霍瑩已被撕票啦!”石敢當心痛如夢,道:“葬在哪兒了?”了凡道:“我不知道。”
石敢當道:“黃家大院裡的那個黑衣道士也是石世宇指使?”石敢當說完這話,不寒而慄,如果這個黑衣道士也是石世宇指使,那真是匪夷所思啊?他到底想幹什麼?了凡道長搖頭道:“不是!肯定不是!”石敢當道:“那是誰?”了凡道:“是誰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石世宇。”
石敢當道:“爲什麼?”了凡道:“武偉勇糊里糊塗地指證霍道一是那個黑衣道士,替石世宇洗脫了嫌疑。他焉有不見好就收手之理?他做夢都盼着石將軍不再懷疑他,在心裡拿他當自已的親叔叔看待。他還敢再讓黑衣道士出現?肯定是別人假冒的,轉移視線而已。也是個聰明人。”
了凡跪地磕頭,懺悔道:“了凡罪該萬死,請石將軍寬恕!”石敢當內心悲憤不已,揚長而去。了凡慌忙起身,追上石敢當和吳義君,帶路疾行,片刻便到了功曹府。
功曹府異常簡陋,四壁到頂全是書櫥,塞滿了裝訂成冊的書籍。中間有一張桌子、一張椅子,桌子上文房四寶齊全,值日功曹端坐在椅子里正奮筆疾書。了凡領着石敢當和吳義君進來,值日功曹渾然不覺。
了凡跪下,稟道:“功曹大人,平魔大將軍到了。”值日功曹起身相迎,抓住石敢當的手,笑道:“少年英雄,果然名不虛傳!”石敢當向值日功曹行過禮後,值日功曹道:“趙相公有令,石將軍但有所問,本功曹權限之內定當大力相助!”石敢當道:“一切有勞功曹大人。”
石敢當道:“請問功曹大人,大黃貓到哪兒去了?”值日功曹略一思索,轉身向北,擡右手向牆上一指,一卷書籍便飛到了他的手中。值日功曹回身打開,一頁一頁飛速地翻着,吳義君迫不及待湊近觀看,石敢當也好奇地湊近觀看。只見每頁之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千奇百怪、曲裡拐彎的字符,石敢當一個也不認識,道:“義君哥,這就是天書嗎?”吳義君皺眉道:“不是。”
值日功曹道:“我是我們功曹府自創的速記符號,只有我們識得。日錄百萬言,也是沒辦法的事。”片刻之後,值日功曹合上書籍,一揮手,書籍便飛回原處。值日功曹笑道:“大黃貓所到之處,不可考證。”石敢當一臉的遺憾,道:“功曹大人可知大黃貓的來歷?”值日功曹道:“知道,大黃貓是隻天虎,巡天右將軍吳剛之座騎,吳剛獲罪之後,他追隨觀音菩薩來到人間,後又拜肥遺爲師,因入黑龍潭偷走五彩奇石,遭到觀音菩薩的懲戒,才變成了這般模樣。”
石敢當大駭,他做夢也想不到大黃貓竟然是大魔頭肥遺的徒弟。沉默了片刻之後,還是關切地問道:“大黃貓離開泰山有沒有危險?”值日功曹道:“應該不會。”石敢當道:“功曹大人,大黃貓來泰山做什麼?”值日功曹道:“無記載。”
石敢當道:“功曹大人,能否告知霍瑩葬於何處?綁架霍瑩的響馬是何方人氏?姓字名誰?現居何處?”值日功曹找來一卷書籍,翻閱之後,送回書籍,道:“霍瑩葬於何處不可考證。綁架霍瑩的響馬是東平湖上的一夥賊寇,共計三十六人。一年前被東平府剿滅,二十人戰死,十六人被捕獲,已秋決。”石敢當一臉傷感,值日功曹安慰道:“霍瑩已過銀玉橋投生一書香門弟,石將軍不必太過牽掛。”
石敢當懇請值日功曹查遍所有的黑衣道士,均無法查證其身份,石敢當頗爲失望。心裡還是爲他的世宇叔叔糾結萬分,突然想起爺爺不久前說過的話,難道爺爺是錯的?突然生出一計來,道:“功曹大人,能否查一查,密謀奪聖泉一案,是了凡主謀還是石世宇主謀?將我投入水庫,玉瓶掣籤,散佈墓中葬寶的謠言,是了凡所爲還是石世宇所爲?”值日功曹皺眉道:“費時甚久。”
值日功曹先後取來十一卷書籍,逐一翻閱完畢後,道:“了凡主謀。石世宇將石家降祥瑞一事告知了凡,了凡斷定這就是天下人夢寐以求的聖泉,即龍脈。於是以幫石世宇進入官府爲誘餌,開始了奪取聖泉的行動。把你投入水庫何人所爲,不確定。玉瓶掣籤是了凡提議,了凡與石世宇共同所爲。散佈墓中葬寶的謠言何人所爲,不確定。”
值日功曹還沒有說完,了凡就已跪在石敢當腳下,磕起頭來。石敢當聽值日功曹說完後,指着腳下的了凡,怒斥道:“了凡,你陽世間壞事做絕,機關算盡,連累家人丟了性命,到了陰間爲何還不思悔改?處心積慮地構陷石世宇,難道你想假我之手,泄你的私憤不成?”
被石敢當說中了心思,了凡反到不怕了,站起身來,從容不迫地說道:“石將軍,您說的不錯,然,推責委過是人之本性,鬼亦如此。我的確是想借您的手除掉石世宇。可是,大將軍,石世宇是黑衣道士的幕後主使,千真萬確。的確沒有證據證明他是,可是也沒證據證明他不是啊?不是他是誰?泰安所有這一系列的案件最大的受益者是誰?是您的石叔叔啊!”了凡復又跪地磕頭,“石將軍,除惡魔易,除心魔難!了凡懇請平魔大將軍,返回陽世之後,將石世宇繩之以法,爲民除害,還衆苦主一個公道!”
石敢當不得不承認了凡說得有道理,現在所有事情的癥結就是石世宇是否是黑衣道士的幕後主使?石敢當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便道:“功曹大人,爲何功曹府關於石世宇的記載不甚詳細呢?”值日功曹道:“石世宇的記載要比了凡的還要詳細,只是許多記載我並沒有查閱權限而已。”石敢當大惑不解,道:“爲何?”值日功曹一臉傷感,道:“天庭、人間、地獄,道理是一樣的,神仙也是要分高低貴賤的。關鍵還是爲尊者諱罷啦!”
了凡聽聞此話,驚恐無比,心中暗道:“難道石世宇果真要出將入相?肯定的了,我推的就是這樣。只是當時連我自已也不甚相信罷啦!”想到此,了凡心裡懊惱不已。
石敢當聽明白了值日功曹的意思,即便石世宇是黑衣道士的幕後主使,要麼不記錄,即便記錄了他也沒有查閱的權限。於是問道:“功曹大人,世間都道十殿閻君火眼金睛,鐵面無私,假設石世宇確是那黑衣道士的幕後主使,他在陽世間不受懲罰,到了陰間,十殿閻君也奈何不了他嗎?”
值日功曹笑道:“怎麼會呢?天庭、人間與地獄,互爲因果輪迴,陽世善惡,陰間報應,絲毫也不差!”石敢當道:“他的惡陰間沒有記載怎麼辦?”值日功曹道:“有記載,只是我沒有查閱權限。所以目前沒法幫大將軍落實。”石敢當道:“他要是不承認,怎麼辦?”值日功曹道:“由不得他。一碗孟婆湯喝下,什麼事也擱不住。”
石敢當一臉不解,道:“孟婆湯不是轉世前喝的嗎?喝了孟婆湯忘卻生前所有事。”值日功曹道:“石將軍有所不知,孟婆湯有兩種,你說的是一種,叫忘卻湯。還有一種叫迷魂湯,鬼魂喝下,便會迷迷糊糊地如實交待自已前世的一切罪行。”
石敢當聽明白了,心中略感寬慰。值日功曹道:“石將軍,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等您走過十殿之後,便一切明瞭。九鬼已在功曹府門前集結,請石將軍移步第一殿。”
石敢當告別值日功曹,同吳義君徑直出了功曹府。
石敢當一走,了凡立即跪地磕頭,吼道:“多謝功曹大人高擡貴手!”值日功曹笑道:“你到底還是個聰明人。我沒有將你製作厭勝謀害石介山一事講出來,不是要包庇你,而是再給你一個機會,在功曹府多做些工作,將功折罪,將來也好脫生個好人家。下一輩子少受些苦。一旦打入畜道,唉……”
了凡大駭,道:“多謝功曹大人成全!我希望永遠留置功曹府,爲大人效勞!”值日功曹搖頭道:“你走,我說了不算,你留,我說了也不算!你就好好幹吧!”了凡心裡驚恐,道:“大人估計我還能留置多長時間?”值日功曹笑道:“我估計你在等一個人,他到了,你就該走了。”
了凡若有所思,旋即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