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五丘之一靈丘的屬地上,遭受劫難的仙衆們期盼落下一場久旱不逢的甘露,焦急地等待着。眼看玉清境衆神君凝結好的雲朵變不成雨水,盡皆議論紛紛。
人羣之中一主一僕兩個布衣打扮的仙民也目不轉睛地關注着事態的變化。主人身形清朗,雖面帶病容,氣宇不凡。僕人個頭稍矮一些,膚色略深,二目炯炯有神。
僕人似是忍耐不下去,低聲對那主人道:“君上,該怎麼辦,要不你出手……”
那主人面無表情,眼神深邃,“這樣的事情,不是一個小小糧商的法力能辦到的。”
“可是沒有別的辦法嗎?”那僕人有些着急。
那主人盯着上空的厚厚的雲朵,以手掩口輕輕地咳了兩聲,“若他們實在沒有辦法,你就去帶一個來。”
僕人不解,“您是說帶……”
主人沉默不語,關注着上空的情況。
師兄們凝的雲在九州上空落不下來,焦急萬分。我雖承了師父的一部分神力,也可以用凝雲心法,可我並不擅長布雨雪以及化了冰晶修補天缺。若是讓我一把火將天缺融化了我倒是得心應手。
發愁之際,想到一個辦法,當年在天宮跳的盛世之舞,那個夔牛大鼓驚天動地,若再敲它一氣“勝戰之聲”定將這雨震下來。可是自從天界受劫之後,天宮管理森嚴,以小小白教養婆婆的身份去不得天宮。春風可以,但他忙於施法應對這場天劫,分身乏術。
我絞盡腦汁想着辦法,突然靈機一動,對了!除了夔牛皮的聲音能夠震天撼地,秀麗山河!當年我失聲後,春風拿來許多護嗓音的藥,山河替我吃了不少,她的嗓門遠勝過了秀麗,比夔牛大鼓還要震天撼地。
我飛回了玉竹山。
山河正靜靜地坐在竹林裡,託着四方大下巴發呆。見我來了捏着嗓門小聲對我道:“飛兒,我憋得慌!”
“怎麼了?”我問她。
“春風上神說我說話聲音太大了。他不喜歡我的大嗓門。我憋了好久了,真難受!”山河滿臉的委屈。
我嘿嘿一笑,“好了,別難受了,現在不用憋着了,帶你好好去發泄。這回你嗓門越大春風越喜歡,喊得越響越是幫了春風的忙。”
無精打采的山河頓時來了精神頭,興沖沖地一蹦而起,“是啊!走!幫上神的忙去!我要怎麼做?”
“你去九州上空的雲朵下傾力一吼,越大聲越好!若遇到玉清境的人就說春風讓你去的。別說是我。千萬別說漏嘴呀。”我叮囑着她道。
“放心吧,婆婆!我不告訴師兄們關於你的事情!”山河縱身飛走了。隨着年紀的長大和修行的加深,山河越發聰慧了。
我化了白雀真身緊隨其後。
來到九州上空,我遠遠地堵上了耳朵。
山河避開了師兄們,藏到了大片雲朵之後,施法化成了望天犼原形,施法運氣張開大嘴將憋了好一陣的氣力一下子吼了出來。登時天地爲之震撼,九州上空凝結的雲朵竟“唰”的一下竟變成了鵝毛大雪飛落下來!
炎炎六月,四海的凝來的水終於化作了飛雪飄飄而落。
四處避難靈禽們興奮地飛上了天空,喜鳴高歌。
我也飛舞其中,喉嚨卻哽咽着鳴不出一聲。
這雪就像是他的懷抱……就像回了崑崙虛的家……我見不到了崑崙虛的飛雪,可我見到了九州四海的飛雪,我見不到了他,可我見到了他一直心繫衆生不曾離開!
大雪和着我流的重生淚落到了九州大地上,化成了涓涓細流。六月飛雪,萬物再生,綠意盎然。
將死者躲過大劫,枉死者復生,應劫者安詳而逝。
仙衆看到此景驚喜到瘋狂,興奮地歡呼着……
“下雪了!有水了!”
“活了!我孩兒活了!”
“重明神回來了!顯靈了!”
“重明神乘願再來,化身大音之神了!”不知是哪個仙衆喊了這麼一句。
隨後衆人便附和了起來……
“對!大音真神!”
“大音真神!”
仙衆中的主僕二人驚訝於九州天界的這番變化。僕人不覺問主人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玉清境的弟子們怎麼會有這麼強的法力,居然能化解天劫,起死回生!”
“仙界人才輩出,這不是他們能有的神力。這些年天界出了個神醫,也許其暗自操作。”
“這位神醫擁有如此神力,可是新生之神?”
“未可知,偌大的天界隱士衆多,亦有能者掩飾其神星。”
“方纔君上讓我去找一個仙人,莫不是這怒吼之仙?”僕人問道。
主人微微一笑未做回答,卻突然好似想到了什麼,眼睛望向了天空中高歌飛翔的靈禽,目光含水,充滿了期待,盯着那些靈禽癡癡地搜尋着……
百鳥在飛雪之中盤旋,那雙眼睛在遍尋不到後變得更加悲涼與深邃……
僕人似是知道了主人的意思,也跟着一同尋覓。
“走吧。”那主人淡淡地道了一句,轉身默默離開了。僕人緊隨其後。二人融進了喜極而泣的仙衆之中。
一場盛大的飛雪,將整個九州都照亮了。化了白雀真身的我在空中和百鳥們一起飛翔。這場雪像極了師父的氣息,這光明和希望就像是他帶來的……
飛着飛着,不覺驀然回首,人羣之中似有一個熟悉身影……大雪擋住了我的視線,我急着飛了過去,什麼都沒有,我又眼花了。
失望……憤怒……爲什麼我會想起幽冥界大婚那天冥仲的身影,爲什麼他的那些惡狠狠的話和師父慈愛的叮囑混在了一起,爲什麼這份思念裡抹不掉那個魔鬼的影子!
山河吼完便急着奔回百花島找春風邀功去了。
我則趕去了其它四丘和八澤,發現那些屬地的仙衆也盡皆在神秘奸商處採買了救命仙糧。節省些用度可以等到這些新生的仙糧成熟了。心中不由讚歎那個奸商雖奸滑,藉着五丘糟逢大劫賺得盆滿鉢滿,做的事情卻比這場大雪更要緊。
五丘八澤的仙
衆在師父在時不服不聽師父之言,任意妄爲,大豐之年賺了錢便在九州仙衆前趾高氣揚,有甚者貶損師父身爲重明神徒有虛名。如今遭受大劫被奸商狠狠地宰了一刀,縱然心疼,反倒對其感恩戴德,師父魂飛魄散了,反而想起了師父的好期盼師父能夠救助他們。看來這些人果然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心中裝了貪念只能在心上開刀,沒有什麼比在心頭割上一刀更讓人銘記的了。
劫難化解,我心中的疑惑卻沒有解開,這個擁有這麼多仙糧儲備的神秘奸商底什麼來頭?他怎的會有如此的遠見?想要打聽出線索會一會他,不料卻沒了他消息和蹤跡。仙衆們描述出來的樣貌也是我未曾見過和知曉的。
我在九州飛了一圈沒有找到那個神秘奸商,見各地情況穩定下來,便飛回南海百花島看看累得精疲力竭的春風。
這段時間主司時令農耕的他肩負着百花島和玉清境兩處的責任,年年去玉清境替師父補一次天缺,然而他必須要逆行自己的功法修補天缺,比師父要耗神許多。這些年消耗了不少的精力。此次又耗盡心神替天界擋劫,忙累之餘不放心珂珂帶小小白,每日還要抽兼顧小小白,陪他玩一會,忙累到連臭美都顧不上了,着實不易。
翻山越嶺回了南海,便覺得氣氛有些不對。春風的屬地一向洋溢着自由多彩歡快的感覺。怎得有些不安的氣息。化了白光的我急趕了幾步,身子還沒落地,便聽到山河的震耳欲聾的哭嚎聲:“上神!你醒醒!”
山河這哭聲幾乎將我嚇暈過去,我急衝衝奔上島。島上早已亂作一團,一片狼藉。一衆花仙樹仙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而山河正坐在地上咧着大嘴,兩隻壯碩的臂膀摟着渾身是血的春風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放聲大哭。那個天界最美上神在山河懷裡一動不動,身子軟得像根麪條一般,臉色蒼白得嚇人!
與他相處兩千多年,從未見過這個愛美又潔癖的上神變成這副模樣。只覺心中一翻,一身的血似乎衝到了頭頂,我撲了過去。直覺讓我意識到春風的情況不妙,忍不住喊道:“山河!他怎麼了!”
“有人趁上神疲憊時偷襲,上神與之鏖戰重傷不治!”山河哭聲震天。
“若不是幽冥界的竟然趁機來了!他們竟然還不死心,還想要春風的神軀!”我幾乎要咬碎牙齒。
急忙伸手探了春風的鼻息,沒了……一把抓起了他的手,冷冰冰的也沒了脈!撲到他的胸膛上,沒了心跳!
我怎得忽略了他!怎得將精疲力盡的他自己留到百花島!明明,我明明知道幽冥界覬覦他!我心裡懊悔至極。
“春風!你不能死!”我急喚着春風,施法醫他,可是我的醫術竟然沒有任何作用。重生眼淚竟也流不下來!在九州上空痛哭流了那麼多淚,難不成是哭幹了?怎得現在竟流不出了一滴!難道春風是應了這場浩劫!
“你快救他!”山河拽着我的胳膊央求。
我忍着悲痛問山河道:“他斷氣了多久?可超過了一個時辰?有沒有用樽一樣的法器?”心裡萬分忐忑,怕極了山河說出我最不想聽到的回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