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美人冷眼瞧着灰頭土臉的夏合歡出來，手上還端着基本沒動過的點心，美人臉上露出嘲弄的笑容，漫不經心地擺弄着自己剛剛用鳳仙花染過纖纖玉指。
“有些人啊！不會討好人也就算了，我還沒見過上趕着招人嫌的呢！”
見夏合歡腳步頓也不頓，置若未聞，花魁美人臉上怒色一閃而過，隨後聲音又拔高了幾度。
“玉枕樓裡誰不知道公子素不喜食甜食。”
“……”
夏合歡大腦一片空白，腳步頓了頓，繼續走遠了，徒留一個咬牙切齒地花魁美人氣鼓鼓地望着她離開的方向。
只是還沒等花魁美人氣消，板着晚娘臉的花魁美人身邊多了一隻笑得春花爛漫的小丫頭。
“來，美人姐姐嚐嚐，這可是剛出爐的紅豆馬蹄糕，說不定會和姐姐的胃口。”圓圓的貓眼彎成月牙，那太過刺眼的笑容讓花魁美人晃了下神，繼而又哼了一聲，冷着臉，在小丫頭期待的目光裡嚐了一塊。
“……這是街口老字號陳記那家？”花魁美人柳眉微揚，問。
“是。”夏合歡不明所以，她可是留心了，花魁美人最是喜歡這一家的糕點，時不時會打發小丫頭去買，今個她有求於人，特地舍了晚飯錢去買的，難道不合口味？
“你倒是精乖！哼！”
夏合歡訕訕地笑了，“我要是有姐姐半分聰慧，也不會次次拍馬屁都拍到馬腿上去啊！”
她就知道，這個鬼丫頭怎麼可能會無緣無故來討好她，只是……想輕易就從她這裡套取情報？沒門，花魁美人裝作聽不懂，只是伸手摸了摸旁邊蓮紋青花茶盞，“茶有些涼了呢！”
夏合歡保持標準狗腿笑容，“美人姐姐稍等，我就這去給姐姐續杯熱茶來。”
“嗯。”
“美人姐姐，久等了，茶來了。”
“怎麼這麼慢！”花魁美人呷了一口，纔在夏合歡灼灼目光中，悠悠開口，“似乎有些變天了呢！”
夏合歡嘴角忍不住耷拉下一個弧度，隨即又高高揚起，“美人姐姐稍等，我爲這就給姐姐那披風來。”
“嗯。”
“美人姐姐，您的披風。”
花魁美人笑眯眯地看着氣喘吁吁地夏合歡，“我又不冷了，你就把這披風送回去吧！”
“……是！”夏合歡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保持笑容，保持笑容，一定要保持笑容，這時候前功盡棄了，多可惜。
這麼一下午，夏合歡像只陀螺，被花魁美人支使得團團轉，就連想去充當樓裡其他姐姐的知心妹妹，都沒機會……
直到華燈初上，老鴇開始四處招呼姑娘接客，纔算得了喘口氣的時間。
“美人姐姐！”見花魁美人起身欲走，夏合歡欲哭無淚，敢情她這一下午是白做工了嗎？
“何事？”微黃的燭光下，花魁美人笑語盈盈，婷婷而立。
“我以爲美人姐姐知道……”夏合歡嘴角掛上苦笑，“我只是個小乞丐，不知爲何入了師父的眼，這纔有了容身之地，若是……若是他日，師父……”
花魁美人臉上的笑意隱去，美目中複雜之色一晃而過，夏合歡望着美人轉身而去身影，整張臉都擰成了苦瓜臉。
“公子厭甜嗜辣，只穿黑裳，衣食住行無不精緻奢華。”
雖只是簡單一句話，那豐富的信息量也是叫夏合歡喜笑顏開，果然苦情攻勢加蘿莉賣萌纔是無往不利的利器嗎？
只是……
夏合歡眯起眼，神色不善地盯着調出的系統界面，人物屬性界面上清楚顯示着，師父殷孽口味清淡，嗜甜惡辣！
誰來給她解釋下，這完全是南轅北轍的喜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系統，你難道不覺得你欠我一個解釋嗎？”夏合歡陰惻惻地問。
老半天，在夏合歡幾欲噴火的眼神中，溫吞的電子音才緩緩響起。
“溫馨提示：由於系統升級……系統資料正在更新中，偶有誤差，純屬正常！”
這是誤差嗎？這是誤差嗎？夏合歡怒上心頭，一拍桌子，“不幹了，老子罷工！”
系統這次反應倒快，“友情提示：請爲宿主爲自己的生命安全負責！”
夏合歡盯着系統界面半晌，只說了兩字。
“呵呵！”
且不說這邊覺得自己被系統給耍了的夏合歡是如何怨念，那邊，老鴇已經開始伸着手來討銀子了。
“等等。這又是討的什麼錢？”夏合歡揉着癟癟的肚子，小臉皺成一團，看着可憐巴巴。
老鴇掩脣一笑，“姑娘這是什麼話？我們玉枕樓是賣笑討生活，又不是開黑店的，怎麼會無緣無故問姑娘要錢的。”瞧着夏合歡忍不住去摸荷包的動作，老鴇眼裡的憐憫轉瞬而逝，“這次管姑娘要的是住宿費。”
“住宿費！”夏合歡差點就要破功瞪大眼睛，去看那個老鴇，怎麼好意思管她要這個錢的，她不知道她睡得是什麼地方嗎？
還好夏合歡腦子裡還有點理智，知道自己那雙紅眼見不得人，重重地閉上眼，似乎要借這一動作將心裡所有不滿都發泄出來。“我的住宿費前幾日不是交給師父了？難道他沒給你？”
“公子自然是給了。”老鴇眼中的憐憫愈發的明顯，可惜垂眸的夏合歡沒瞧見。“只是這個住宿費不是姑娘的，是公子的！”
夏合歡渾身一僵，一點一點擡起眼，咬牙切齒問：“他的住宿費也要我交？”騙誰呢！當她冤大頭啊！她怎麼就不信，他沒遇上她之前，會是衣不蔽體地睡大街呢！
像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老鴇說：“公子吩咐了，若是姑娘交不上也不要緊，之前交得那份就權當是他的住宿費了，只是要勞煩姑娘去和乞丐們擠一擠了。”
他狠，夏合歡嘴角狠狠抽了一下，深吸一口氣，啪一下，拍出了扁扁的荷包，她藏個私房錢容易嗎？
“我只有這麼多了。”
老鴇笑吟吟地從荷包翻了底朝天，也只抖出了一二三四五，五個銅板，頓時不樂意了，“姑娘這是打發叫花子呢？要知道，公子日日在玉枕樓，衣食住行可都是挑最好的，姑娘這些，便是連個零頭都不夠。”
“那你要我怎麼辦？”夏合歡獰笑着說。
想起公子的吩咐，老鴇的目光悠悠地在夏合歡小身板上轉了一圈，“喏，這樣吧，前堂還缺個使喚的丫頭，從今個起，你就在前堂等着伺候吧！”
老鴇隨口這麼一說，玉枕樓前堂便多了一名梳着雙丫鬟、雙眼微闔、好似沒睡醒的綠衫小丫頭。
玉枕樓雖是青樓，可是像夏合歡這麼大年紀的小丫頭也是少見，時不時會有幾個異樣的眼神飄來。
客人與姑娘的調笑聲，龜公的諂媚聲，老鴇誇張的說話聲，縮在一角屏風後面昏昏欲睡的夏合歡聽得清清楚楚。
“合歡！”老鴇瞧見一旁偷閒的小丫頭，音調足足調高八度。
夏合歡瞬間精神抖數，對上老鴇我要扒你皮的眼神，訕訕乾笑，又不是她要偷懶，只是早上起得太早了……
“你給我過來！”
夏合歡被老鴇揪到了身邊帶着，在夏合歡看不到地方，老鴇暗暗心焦，樓裡能有乾淨的地方？這麼個小丫頭，也不知道公子到底是個什麼態度？說是偏袒吧？偏偏如此待她，若是沒有貓膩吧？那爲什麼又獨獨收了她做徒弟？
老鴇心中無論如何不解，面對着金主還是堆起笑臉，迎了上去。
“哎喲！李公子您可來了。”
老鴇手中塗滿香粉的帕子都快要甩到那李公子的臉上了，跟在身後的夏合歡愣了下，乍聽只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後來才反應過來，大概是那個被好幾個姐姐在嘴裡唸叨過的李公子吧？
夏合歡心裡好奇了下，還是規矩地跟在老鴇身後。好奇心害死貓什麼的……可不是句空話。不知道有多少自認爲擁有主角命格的人，沒管住自己的好奇心，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她這等不但被沒收金手指，還被被系統吐槽愚蠢的凡人還是老實地恪守本分吧！
可惜，你不挑事，事來挑你，這不是夏合歡說能躲過就躲過的。
李公子意興闌珊地合起手中摺扇，正想問老鴇最近可有什麼水靈的姑娘時，鬼使神差就看到了老鴇身後露出的一角青色裙衫。水靈靈的顏色叫人想起了那麼一句話，小荷才露尖尖角，李公子的心吶，就像被那清凌凌的綠給撩撥了。一雙眼直勾勾地就被那青衫的主人勾去了，渾然不察周圍盡是穿着這種顏色衣裳的丫鬟走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