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姑娘?夏姑娘?”杜仲南連喚兩聲, 夏合歡纔回過神來,不動聲色垂下眼眸,心裡卻還是爲剛纔系統所說的話而動盪不已。
“你怎麼了?”杜仲南不乏關切的問道。
“哦, 沒事。”夏合歡緩緩鬆開手, 慢慢撫平衣服上的褶皺。
“方纔我說之事, 夏姑娘可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杜仲南說, “我都可以改。”
“你是說親事?”夏合歡剛剛根本沒有細細去聽杜仲南話裡的意思。只是推測說道。
“沒錯, 我已經派人去打聽夏姑娘家人所在。”
“碰,”夏合歡雙手按在桌面上,一下子就變了臉, “我都說了不要,不要,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你怎麼那麼八婆呀!我告訴你, 你要是再不把人給我收回來, 別怪我不客氣,到時候以你爲主角的春宮冊要是滿江湖飛的話……”
“夏姑娘, ”杜仲南臉色同樣不怎麼好看,他不懂他只是說了一句家人問題,怎麼就像踩到她的逆鱗。
“我說你聽不懂人話嗎!能不能不要這麼自作多情?什麼對我負責,難道你活這麼大我是唯一看過你身體的人?你怎麼不對他們負責?”夏合歡簡直要被杜仲南氣笑了,平日裡總是半垂着的眼眸睜圓, 暗紅色的眸子像是有火焰在跳躍燃燒。“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哼, 提親!杜仲南, 我說你有好好看過我的眼睛嗎?”
夏合歡指着自己的眼睛, 杜仲南擡眸, 正對上那樣一雙妖異的眸子。心裡的疑問突然有了答案,那些被夏合歡言語刺激的怒火也悄無聲息的淹沒了。
“江湖上奇人異事頗多, 夏姑娘的眼睛並不算是特別。至於去夏姑娘家中提親之事,若是夏姑娘不方便,一日爲師終身爲父。我可以去向夏姑娘的師父提親,不知道夏姑娘意下如何?”
看着杜仲南一臉坦蕩認真解釋樣子,夏合歡的火氣就像被戳破了的氣球,一下子就癟了下來,“得,咱兩沒法溝通了,你老兒愛幹嘛幹嘛,我只求你別在我眼前晃悠了,行嗎?”
“那夏姑娘是同意了?”
夏合歡扯了扯嘴角,算是個模棱兩可的回覆。去吧去吧,等被髮火的妖孽滿江湖追殺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到底幹了多麼蠢的事情。
此時的夏合歡儼然已經忘了,妖孽要是真發起火來,她也是連帶追究對象。
夏合歡前腳剛把杜仲南轟出門,後腳笑得一臉燦爛的殷孽就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了。
“合歡難道沒有什麼要對爲師說的嗎?”
“呃……”夏合歡呆在原地不知所措,那個迂腐的呆子不會真的去找妖孽提親了吧!
“師父回來了?可要歇歇?”夏合歡諂媚笑道。
殷孽從鼻間發出模糊的一聲輕哼,雙手鬆鬆攏在袖間,居高臨下的俯視着自己的小徒弟,“我竟不知你居然膽大地敢於別人私定終身的地步了。”
壞了,夏合歡心中咯噔一下,聽妖孽這語氣,連爲師都不稱了直接說我,一定是被氣急了?夏合歡偷瞄了殷孽的神色,也有些拿不準。若說妖孽是氣壞了,可是看妖孽的表情依然是笑眯眯的。就算是夏合歡跟了她十年,此刻都拿不準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呵呵,師父說笑呢!”夏合歡乾笑幾聲,企圖打個哈哈唬弄過去,此時她心裡後悔得恨不得穿回去把杜仲南那個呆子掐死。
“說笑?”殷孽低笑兩聲,低啞暗沉的聲音在夏合歡耳邊響起,夏合歡心中一涼,條件反射地想要一偏頭,卻還是沒能躲過去。
“嘶。”夏合歡痛得倒吸一口涼氣,兩眼瞬間冒出豆大的淚珠兒。
誰來告訴她,咬耳朵這種習慣到底是教會妖孽師父的。出來,她保證不打死他。
“師父,師父,口下留情,口下留情。”
殷孽咬住了不鬆嘴,夏合歡痛得額頭上直冒汗,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一雙手抵在殷孽的胸膛上,卻是沒有一點旖旎的心思,真是捅死她了。
“合歡知錯了,合歡知錯了。”夏合歡連連認錯,殷孽在聽到那合歡兩字時,嘴角笑意更深,帶着惡意狠狠又咬重了幾分。夏合歡深吸一口氣,半晌沒吱聲。
若不是還能感覺自己的耳垂尚且健在,她還真以爲殷孽那一下,要把她的耳垂給咬掉了。
這種磨人又痛苦的懲罰,她倒是做錯了什麼啊!明明那天杜仲南纏着要她負責的時候,殷孽也在現場都沒有說什麼,現在秋後算賬又是什麼意思!有本事,他怎麼不當場攔着她啊!
夏合歡越想越委屈,耳朵又火辣辣的痛,一時沒忍住,眼淚就掉下來了。
等殷孽察覺的時候,一直埋頭不作聲的夏合歡已經把他半個袖子都給哭溼了。殷孽怔了一下,緩緩鬆開嘴,無意識的舔舔沾染在嘴上的血跡。夏合歡眼角瞄見他的動作,越發氣悶了,眼淚大有水漫金山之勢。
她都快痛死了,這個沒人性的傢伙居然還意猶未盡!有沒有人性啊,敢情咬得不是他自己的耳朵?這麼喜歡咬耳朵,怎麼不咬自己耳朵啊!
夏合歡又怒不敢言,只敢在心裡瘋狂吐槽,等她哭得都沒力氣的時候,殷孽恍若遲疑了下,伸出手不自然地拍着的她的背,有一下沒一下替她順氣。
夏合歡沒擡頭理他,只聽頭頂好像有過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合歡,你太過頑劣了。”
頑劣?夏合歡氣得差點要吐出一口老血,一回來就對着她發脾氣的人是誰?一言不合就動嘴咬人的又是誰?她到底是怎麼頑劣了?
“他倒是說對了。”
“誰說對了!”夏合歡忍不住嗆聲,一擡頭就看到殷孽那標準的笑容,心裡悶悶的。‘
“杜仲南!”
提起他,夏合歡就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他,她能遭這罪嗎?“她說了什麼?”
夏合歡的問話都帶上了咬牙切齒的意味,殷孽自然是聽得出來。他一手撥弄着另一隻完好無損的耳垂,嚇得夏合歡以爲他是在研究怎麼下口,幾次忍不住去縮脖子,卻只聽得他淺笑道:“他說,我不該太過縱容你!”
縱容?夏合歡簡直想把杜仲南那個呆子的眼睛給挖出來,他到底是哪隻眼睛看出殷孽對她的縱容來了!
“胡……”
“嗯?”殷孽懶懶應了聲,捏着夏合歡另一隻耳朵的手微微用力,夏合歡一個激靈,瞬間改了臺詞。
“慧眼如炬,我是說他慧眼如炬。”
“嗯。”
殷孽染了笑意的嗓音輕輕應了聲,只是不輕不重地把玩着夏合歡的耳垂,卻像是拿住了她的命脈。
整個人被殷孽圈在懷裡,夏合歡動彈不得,眼珠咕嚕咕嚕轉了兩圈,時不時偷瞄一眼妖孽的表情,試探性地說道:“杜仲南無論跟師父說了什麼,師父都不必信。”
“嗯?”
“有師傅珠玉在前,我又怎麼會瞎了眼看上個眼神不好的傢伙?”
“眼神不好?”
“沒錯。”夏合歡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師父難道忘了,之前那傢伙還要跟蘇采薇成親來着。俗話說的好,一個男人最終選擇的女人代表了他的品性如何?能看上蘇采薇那樣女人的人,師父會覺得我能看上眼?”
長眉舒展,殷孽斜了眼瞧着他訕笑的小徒弟,伸手在她額上輕輕一彈,低聲說:“頑劣。”
額,頑劣就頑劣吧!妖孽師父不亂髮脾氣就好,要知道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她纔是最無辜可憐那一位纔是。
“那合歡喜歡怎麼樣的人?”
殷孽一句話問得夏合歡瞬間像是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兒,整個人都警惕起來。
“……好人?”夏合歡看着殷孽的臉色回答,生怕哪個答案不對了,就會惹怒這位爺。
“好人!?”殷孽嗤笑兩聲,夏合歡心中咯噔一下,果斷改了答案。
“壞人。”
“壞人?合歡,你當真以爲爲師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殷孽拿眼角瞥了夏合歡一眼,“好人也好,壞人也罷,你這等貪生怕死,膽小如鼠,遇事便逃的性子,怎麼可能會與這樣的人共度一生。”
“爲什麼不可能!”夏合歡硬着脖子嗆聲:“好人心軟,壞人護短,這樣的話,無論是喜歡上好人還是壞人,最後都能過上美滿的日子。”
殷孽涼涼瞟了一眼,臉紅脖子粗想要跟她爭辯的夏合歡,閒閒地說道:“因爲在你遇見好人、壞人之前,先遇到了妖孽。”
一遇定終身,見過妖孽,從此無論好人、壞人皆是路人。
夏合歡啞然對着如此坦然得如此理直氣壯的妖孽,她便是連心虛氣短都做不到。
她不得不承認,在她還沒注意到的時候,妖孽早就搶先替她定了下未來,一個和妖孽一起禍害人間的未來,聽起來似乎也是蠻不錯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