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媚兒道:“師父,秦王說想見見你,你願不願意見見他?他答應媚兒,絕不會做對師父不利的事,若是師父答應見他,媚兒一定會安排好時間地點,確保師父的絕對安全!”
雖然姚瑾策知道此次見面姚媚兒必會提出此事,但纔剛坐下姚媚兒便立即說起此事,姚瑾策心裡有些不不悅——什麼時候秦王的事令媚兒如此上心了?
在姚媚兒期待的目光中,姚瑾策突然換上泫然欲泣的表情:“媚兒,你也太傷我的心了,從小到大,我們什麼時候分開這麼久過?幾個月不見,你都不問問我最近過得好不好,姚莊那些破廚子做的菜我吃不吃的慣,有沒有被欺負……竟是一上來就替秦王傳話——你個小沒良心的!你知不知道我今日來見你一面有多不容易麼!老頭子每日看我看得跟什麼似的,姚莊裡上百雙眼睛不分日夜盯着我,媚兒,你知道麼,老頭子那個老來子,真真是蠢得不像是親生的,每叫他一聲叔父我便覺得跌份……”
——是的……姚瑾策這個奇葩,雖然在面對姚文遠之流時說話跟掄刀子似的,在面對他自己的下屬時開啓的是毒舌模式,但在姚媚兒面前,大約就是……單純的話嘮。畢竟兩人常年一起住在山上,若是姚瑾策沒有話嘮技能,那也太冷清了些,他總不能每日眼睜睜看着姚媚兒跟山上的花花草草、小鳥小蟲說話吧?但是一個人怎麼可能有那麼多話說呢?所以只好將一件簡單的事拆開了慢慢說,久而久之,姚瑾策在姚媚兒心中,便多了一個話多聒噪的形象。不過姚媚兒其實還是喜歡的,畢竟除了師父,山上哪有人跟她說話啊!
聽到姚瑾策一句一句的抱怨,姚媚兒又是心塞又是親切:“……”她記着這事兒還不是爲了他!怎麼就被說成沒良心的了!還有……幾個月不見,師父的聒噪怎麼變本加厲了?難道姚莊沒人給他做聽衆?“師父,你……你停一下,媚兒不是這個意思……”心累,這就是爲什麼她明明是個十四歲小姑娘,下山後會讓旁人覺得她有時比四十歲的人還成熟——整天哄着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孩子她能不成熟麼!“師父,你再不好好說話,媚兒一早起來煲的湯,只怕師父會沒時間吃了。”
姚瑾策秒變正經臉:“媚兒,秦王這個小兔崽子,我自然是不想見他,不過,既然媚兒問了,我也可以見一見——”說完,閉上眼嗅了嗅,“媚兒,你煲的什麼湯?‘鴛鴦遊’還是‘花自飄零’?”這兩道湯是他的心頭愛,既然媚兒說煲了湯,自然會挑他喜歡的湯。
姚媚兒已經習慣了姚瑾策的無縫變臉,見他沒等她磨便答應了見秦王,心裡還是挺高興的:“媚兒知道師父好久沒嘗媚兒的手藝了,所以兩個湯都做了。”
“好媚兒,不枉我疼你!”姚瑾策似在回味姚媚兒的手藝,砸吧砸吧嘴道,“我最近做夢的都夢到媚兒的手藝——姚莊的吃食同媚兒做的,簡直天上地下,我每日味同嚼蠟,媚兒你瞧瞧,我是不是都餓瘦了?”
姚媚兒認真瞅了姚瑾策一眼,搖頭攤手:“恕媚兒眼拙……”
姚瑾策滿臉都是淡淡的憂傷:“媚兒,你竟然都看不出來!一點都不關心我!唉~小徒弟下山幾個月就不記得我高矮胖瘦了,要是再過一陣子,是不是都不記得我長什麼樣子了?”
“嗯,怎麼會不記得呢,”見姚瑾策裝可憐裝的愈發盡興,姚媚兒忍不住戳一戳他的痛腳,“似師父這般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媚兒就算忘了自己長什麼樣,也不會忘記師父長什麼樣的,師父放心好了!”
姚瑾策:“……”這世上唯一能好好站在他面前說他美的人在說他美……“媚兒,秦王美不美?不美的話我就不見了——我這麼美,怎麼能見不美的人呢?”
姚媚兒:“……不行,師父答應了怎麼能反悔!”雖然在姚媚兒心中師父是很厲害的存在,但是師父不靠譜起來也同樣很厲害!所以,姚媚兒深深覺得,若是師父能與秦王聯手,完成他們目標一致的部分,那她真的能少操很多心,那樣的話她也可以多年輕一陣子了……
姚瑾策輕哼:“沒有一桌菜免談。”
這倒不是什麼難事,但是……“做菜不如煲湯那樣省力,恐怕會引起旁註意,師父,這樣你會不會很危險?雖然媚兒想讓師父和秦王見面,但這裡都是秦王的人,媚兒不放心。”
姚媚兒的關心令姚瑾策很受用,他淺笑:“媚兒怕什麼?我既然敢來,自然就能走。”
姚媚兒替姚瑾策倒了一杯茶,送到他面前:“師父,姚莊……到底是什麼情況?師父爲何離開十多年也不肯回去,今年卻肯回去了——師父,到底想做什麼?”
“姚莊啊……”姚瑾策端起茶杯,目光落在泛着漣漪的茶水上,“那裡住着很多瘋子和傻子。”
“咳咳……”姚媚兒正喝着茶,被姚瑾策的話嗆到了,好不容易停止咳嗽,姚媚兒問道,“那師父是瘋子……還是傻子呢?”
姚瑾策笑眯眯的看着姚媚兒:“我麼……自然是正常人,否則怎麼可能看出來他們是瘋子和傻子呢?”
姚媚兒:“……”師父說的好有道理的樣子……不過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是了!以前師父在她面前從來不用“我”,喜歡用“爲師”兩個字壓着她,尤其是逼她做那些他喜歡吃但做起來極其複雜的吃食的時候……“尊師”就是師父的殺手鐗……
不過這並不是重點。姚媚兒在短暫的沉默後,正色道:“師父,媚兒在山下這陣子,也聽到了一些關於姚氏和師父的零星片段,可是,媚兒還是有些糊里糊塗,想聽師父跟媚兒說一說——反正現在媚兒都知道不少了,師父也不必藏着掖着吧?如今很多人都將主意打到媚兒身上了,媚兒可不想因爲不知情就被旁人利用,無意中做出對師父不利的事!”
“媚兒長大了,”姚瑾策並沒有直面姚媚兒的問題,只是感嘆道,“看來紙上談兵終究不如實踐能出真知,這幾個月媚兒長進了不少麼,談起正事來也是像模像樣了。”
見姚瑾策一如往常的隨意跳脫,姚媚兒有些着急:“師父!媚兒是認真的!你可知媚兒剛入新京就被人盯上了?”說到這裡,姚媚兒想起另一件要緊事,“師父,你以前送給媚兒的紫薇玉,你爲什麼不告訴媚兒這塊玉很重要?前幾日媚兒險些丟了它!”
“紫薇玉……”姚瑾策的眸中閃過一絲厭惡,但也只是一瞬,他又笑道,“不過是一塊成色還算不錯的於是罷了,丟了就丟了,有什麼要緊?”
真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紫薇玉不是君氏寶藏的鑰匙麼?”姚媚兒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便是師父對寶藏沒什麼興趣,但這個寶藏若是落入壞人手裡,豈不是壞大事了?”
“唔……”姚瑾策點了點頭表示受教,然後淡淡道,“那媚兒覺得,什麼是壞人,什麼是好人呢?”
姚媚兒:“……”都什麼時候了還像在山上一樣說到哪兒就出問題考她?但是多年習慣之下她已經做不到不回答了……“作惡多端,損人利己甚至損人不利己的便是壞人,行事能站得住‘理’字,能做到‘以德報德’、‘以直報怨’的人便是好人罷。不過事無絕對,好人與壞人又哪有明顯的界限?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罷了。”
姚瑾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最後完全撇下了自己的問題:“對了,媚兒方纔說前幾日有人搶紫薇玉,到底是誰的人?”
對於姚瑾策的跳躍思維姚媚兒早就習以爲常,她答道:“那些人說,他們是姚莊的主人派來的——師父,姚莊的主人如今是你的什麼人?”
姚瑾策淡淡道:“是我的祖母的丈夫。”姚瑾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眸低垂,神情冷峻。
師父祖母的丈夫……那不就是師父的祖父麼?有必要說得這麼複雜麼……唯一的解釋大概是,師父真的很討厭這位祖父吧……
姚媚兒有些不解道:“師父的祖父?他怎麼知道紫薇玉在媚兒身上的?”自從知道姚氏一姓在景朝十分特殊的原因後,姚媚兒便十分注意不再外露任何與師父有關的東西,而這塊玉她下山後也只被宗政憬他們看到過,姚莊的人怎麼都知道了?
姚瑾策突然擡頭,看着緊閉的房門,輕笑道:“其實姚莊的人並不清楚你的存在,更逞論知道紫薇玉在你身上了。”
“那……”姚瑾策有些奇怪,“那他們怎麼會……”
姚媚兒的話尚未說完,門口便響起了敲門聲,宗政憬的聲音隨即傳來:“媚兒,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