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姚媚兒說話只說一半,譬如被綁來,被昭陽公主鞭打這些關鍵之事並未提起,明白姚媚兒並不像在此時將所有事都攤到明面上,炎皇后語氣稍緩:“難道是本宮誤會了郡主?地上涼,郡主先起來說話吧。”
姚媚兒一點也不想客氣,直接站起身來:“謝皇后娘娘。”
如此一打岔,方纔的掌摑便似不存在了一般,炎皇后轉頭看向辰王,淡淡道:“如今多事之秋,你花半日世間守着你父皇又有何用?各國的使臣都尚未離京,你身爲皇子,當爲你父皇分憂,而非在此處浪費時間。”
辰王沒有繼續糾纏方纔的話題,卻也並未順着炎皇后的意,他只是看了慕慎安一眼,淡淡道:“各國使臣自有禮部接待,連禮部侍郎都這麼空閒,又何須兒臣前去?兒臣在待人接物上遠不如慎安,若是兒臣去了,恐怕多有不周之處,豈不惹人笑話?”
今日第二次被辰王頂撞,炎皇后第一次正眼看向辰王,語氣加重:“恪兒,你怎能……”
炎皇后訓斥的話未說完,有個宮女匆匆走了進來:“娘娘,奴婢有要事稟告!”
炎皇后看向宮女,見宮女似乎不需要單獨稟報,便問道:“什麼事?”
宮女一臉焦急:“娘娘,許多大臣聚集在玄黃門口,言稱多日未見陛下,後宮……後宮被娘娘……掌控,羣臣頗感不安,要求派代表探視陛下,若娘娘不允,他們會一直等在玄黃門口!”玄黃門是大臣去上朝的必經之門,距離御書房很近,而仁慶帝寢宮距離前朝並不遠,通常皇帝病危,羣臣久會守在玄黃門外,方便皇帝臨終召見。
“許多大臣?”接二連三的壞消息讓炎皇后有些措手不及,“有多少,何人領頭?”
宮女答道:“大約有六七十位,以御史臺的大人們爲首,大多是三品以下的官員,並無宗親在其中。”
雖然沒有大官,但是……炎皇后臉色變得愈發難看:“御史臺?”
所謂文死諫,武死戰,說句不好聽的,御史臺的大夫們說不定正等着這麼一個能讓他們爲了皇帝安危死在玄黃門前的機會,幾乎可以預見,若是炎皇后不能說服這些御使,或是拿不出仁慶帝安好的證據,也不讓他們探視,這些御使既然此刻敢出來,自然也是不懼怕死諫的!
可既然都是三品以下的官員,誰能暗中操縱這些官員來做出頭鳥?秦王不可能在她和父親、兄長眼皮子底下集聚起如此大能量,否則她也當不了這麼多年中宮皇后了。但若不是秦王,也不可能是姚王,姚王進京纔多久?他在京中若能有如此勢力,當初蘭州之亂他會不趁機而起?容王則更不可能了,那……會是誰?
炎皇后百思不得其解,慕慎安卻是知道了的,除了他那位父親再無他人。
不知爲何,慕慎安至今不曾告訴炎皇后他的父親是支持秦王的,當下他也沒有這個打算,只是走到炎皇后身側:“皇后娘娘,您還是出去看看吧,這麼多大臣等在玄黃門,茲事體大,您是景朝國母,只有您去才能主持大局。”
和玄黃門外的情形相比,辰王與姚媚兒這茬已經不是什麼事了,只要姚媚兒在他們手上,關鍵時刻能威脅姚王便足夠了。
“既然你要在這裡陪你父皇,那你就好好陪着吧,”炎皇后看也不看辰王一眼,邊說邊往外走,“沒有本宮的命令,辰王與玲瓏郡主皆不得離開。安兒,隨本宮去會會那些大臣,這種時候還要添亂,安的是什麼心!”
門口的御林軍應聲道:“謹遵皇后娘娘懿旨!”
慕慎安跟在炎皇后身後,路過門口的御林軍時,別有深意道:“玲瓏郡主乃是家妹,有勞照看了。”
“慕大人請放心。”
等炎皇后到了玄黃門上方,看到底下黑壓壓的一羣大臣,臉都黑了。
——這哪裡是六七十人?都快百八十人了吧?!
一個小太監迎了上來:“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啓稟娘娘,就剛纔的一小會兒,陸陸續續又來了不少大臣,怎麼勸都不肯走!”
正在此時,底下有人發現了炎皇后,高聲道:“皇后娘娘來了!”
“皇后娘娘,陛下龍體究竟如何?罷朝已多日,爲何陛下的病尚未有絲毫起色?”
“是啊娘娘!臣等請求面見陛下!”
“陛下昏迷不醒,娘娘掌控宮禁卻不許我等探視陛下,究竟爲何?!”
“……”
說話比較衝的幾乎都是御史臺的御使,有幾個還專門站了除來,生怕炎皇后看不到他們似的,個別一連激憤,一副隨時都能去撞柱子死諫的模樣,看的炎皇后心驚肉跳。
——怎麼會有這麼多官員?若是衆目睽睽之下死上一個兩個,可如何是好?兄長爲何事先沒受到一點風聲,此時也不見動作?
炎皇后腦中一團漿糊,表情卻依舊鎮定,她朝着下面擺了擺手,待下面的人安靜之後,才高聲道:“諸位大臣稍安勿躁,陛下驟然昏迷,本宮心急如焚,太醫院的太醫們日夜守在陛下身旁,實在不方便大臣探視。”
“皇后娘娘,微臣斗膽一問:坊間都說陛下並非病倒,而是有人故意下毒,請問娘娘,太醫診斷可有此說法?”
“娘娘,陛下病倒之後,炎氏族人在新京之內囂張跋扈,毫無爲君擔憂之狀,這是何意?”
“……”
羣情激憤之後,下面的聲音格外嘈雜,場面幾乎失控,炎皇后命十幾個太監齊聲高喝“安靜”,才終於有了再次說話的機會。
炎皇后冷然道:“朗朗乾坤,何人敢對陛下下毒?是何人在散播謠言?待本宮抓到他,定會嚴懲不貸!”
“娘娘說了半天,就是不讓微臣們見一見陛下,那麼皇后娘娘說破了天,微臣也不敢信一字!請皇后娘娘讓微臣探視陛下!”
“……”
就這麼來回扯皮,半個下午很快過去,口乾舌燥的炎皇后耐心終於告罄,她冷下臉,怒聲道:“本宮乃是中宮皇后,豈容你們這般質疑?御林軍何在?!”
“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這個聲音……
炎皇后轉過身去,發現走上來的居然是被救走不久的御林軍統領于飛!于飛身後跟着數十個英姿勃發的御林軍,而原本守在她身旁的御林軍見了于飛表情也變得十分恭敬。
“你,你怎麼……”這麼快就入了宮,甚至……似乎重掌了御林軍?!
——不,這不可能!她不過是跟這百餘個官員周旋了一個半時辰而已……
難道,這是調虎離山之計?!
炎皇后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於統領,你怎麼會在這裡?”
于飛淡淡道:“微臣乃是御林軍大統領,難道不應出現在此處麼?”
原本勝券在握的一切似乎瞬間失了控制,炎皇后臉色煞白,緩緩退到慕慎安身旁,有些無助道:“安兒,怎麼回事?我該怎麼辦?”
“姨母,”慕慎安扶住炎皇后,微微低頭,在炎皇后耳畔低聲道,“我昨日剛知道一件事,正想問問姨母該怎麼辦。”
炎皇后死死的盯着于飛,吶吶道:“什……什麼事?”
慕慎安幽幽道:“安兒屋中曾有過一個名喚愛菊的大丫鬟,從小如長姐一般照顧安兒,若不是她,父不疼母不愛的安兒恐怕不會懂什麼叫疼愛。可是這個大丫鬟,在安兒十四歲那年,突然被父親處置了,下場極爲淒涼,姨母是否知道原因?”原來他和父親之間,不僅僅是因爲父親無情,更是有人處心積慮在搞破壞……可惜他昨日才終於弄明白……對旁人而言那只是不甚重要的下人而已,但於他而言,卻是比所謂父母都更重要的存在。可他們,一個比一個死得慘。而他,還差點放過其中一個兇手,呵……萬幸,他原本也沒打算認真幫炎氏,不過是爲了讓那些有負於他的人日子不好過罷了……炎氏代表的可是他那位因得不到夫君之愛而移恨於子,又發現這世上只有自己的兒子纔是唯一依靠而開始扮演慈母的母親,他如何能認真去幫?
到如今,就這樣罷……他忽然有些累了。
“你……”炎皇后倏然站直了身子,轉頭看看慕慎安,又看看不遠處的于飛,震顫道,“安兒,你……是你……”
慕慎安往後退了幾步:“微臣還需去行宮照料各國使臣,微臣告退。”
炎皇后極度震驚之下居然不知該作何反應,就這麼眼睜睜看着慕慎安離去,又愣愣的看着一個御林軍來報:“啓稟大統領,秦王殿下攜趙將軍及佑聖軍一萬精兵前來護駕,如今已至宮門。”
另一個御林軍在下一瞬匆匆上來:“大統領,陛下醒了,召見您和秦王殿下!”
——于飛重掌了御林軍,秦王這個賤種搬來了佑聖軍,還有她的好夫君,居然也醒了?!
衆目睽睽之下,一向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居然目光呆滯的癱倒在地上。
——大勢已去,炎氏將亡!
【正文的結局基本到這裡,後面的是結局之後的事,大約還會有一個慕慎安的番外,至於其他的,再看吧,思思爸爸要住院動手術,所以結局寫完,後面的……儘快吧,看看今晚能不能再寫一章,總之肩膀好酸……有什麼想看的番外可以點播,在文章狀態選擇“完結”之前都可以襖,酌情寫。謝謝追問的小夥伴,愛你們!】